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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6 章

圣上不在意选秀的事情,这一次便只是皇子们的主场,几位殿下的未婚妻各有千秋,虽然三皇子的正妃中途出了些差错,但这些皇家秘辛只要遮掩得好,一时半会儿还不至於流传到外面去。

只是三皇子只身回京丶跪在蘌书房外许久的事情却是瞒不住的,而皇室这样的风流趣闻出现在原本以为最不可能之人的身上,这种事情皇子本来便不吃亏,圣上又没有多管的心思,却是在街头巷尾聊得热切。

郑玉磬自知她的姓氏与中书令这种宰相家的姓氏乃是隔了九曲十八弯的黄河,但是到了府里,却又有些自来熟的安适。

郑公的儿媳亲自陪同这位未来的皇子妃到住处院落歇息,婆母与她交代过几次,左右郑娘子在府内住不了多久,一定要叫她舒心称意,与她交好点到为止即可。

“匆忙置办,也显粗糙,郑娘子觉得哪里还有不妥当的地方,妾叫人去再添置。”她本来是有些好奇这位皇子妃长相如何,能叫三殿下昼夜不舍赶回来的美人到底是何等绝色,但是郑玉磬却严严实实遮了一层面纱,说是生了病,“枕珠姑娘昨日已经到了,有她服侍,想来娘子也更舒心些。”

“这样已经很好了,我还有什么好挑的?”郑玉磬对她答谢,环视四周,含笑道:“我倒是觉得十分亲切熟悉,仿佛我上一世在这里住过一般。”

宁越带着奴婢去安置她的东

西,中书令府上的少夫人知道这来来回回要许久才能安顿好,与这位藏在帷帽下的美人聊了几句便告辞回自己的院子料理事务,三殿下的脾性女郎们也偶有所闻,她倒是有心思讨教驭夫之术,但也总不能一见面就热络得和什么似的。

萧明稷第一时间知道郑玉磬离宫的讯息,等安定了两三日便悄悄递了帖子,请中书令夫人通融些许,允许郑玉磬到城外的金光寺上香。

时下风气并没有不准未婚夫妻见面的道理,甚至大多数皇子对自己的未婚妻也不相熟,会想着婚前见上两三面说几句话,至於这位三殿下为了他所锺意的女子做过许多不可思议之事,他们想要见面中书令府上自然没有什么不准的道理。

但是郑玉磬却推拒了两回,第三回才答应定下见面的日子。

金光寺的主持是与三皇子交好的,到了约定好的日子,还没等郑府与三殿下的马车来,寺中已经早早安排好了一间静室,预备了香茗素膳,拢了炭火。

萧明稷等在山脚下,他不知道音音出宫之前见了圣上后,为什么这几日又不肯见他,心里七上八下了好一阵,听闻圣上并没有改变计划,依旧要起驾去西苑才放心了一些。

万福见殿下这样几乎称得上是翘首企盼,倒不好提醒身在情中的殿下,或许郑娘子只是因为之前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不愿意叫别的宗室耻笑她未遵从父母之

命便私下与皇子来往,所以面对男子邀约要高傲矜持一些,也要光明正大地出来,不能像是在小地方那般遮遮掩掩。

他蔫头耷脑地陪着殿下吹着山间冷风,直到郑府的马车过来才精神一振,等宁越放了杌凳,便迫不及待先搀扶郑娘子先下了车。

“娘子可算来了,殿下一直站在外面等您呢!”

郑玉磬今日照旧是戴了帷帽出来,万福和枕珠在两边搀扶她小心翼翼下车,就是觉得异样也不会问,反倒是萧明稷觉得奇怪,快步上前到她面前,不觉失笑:“怎么戴这样的帷帽出来,一会儿登山入庙也不怕麻烦?”

现在是不大有人会戴这种东西的,但是帷帽底下的美人却低声一笑,似乎有些撒娇的意味:“我以为殿下不想叫除了殿下以外的男子瞧见我的容貌,既然殿下不喜欢,不妨亲手替我取下来就是了。”

萧明稷闻言一怔,而后才应声,他年少时确实有一段日子是不喜欢旁人频繁回顾丶觊觎她的,但如今看来这样的患得患失实在是没有必要,反而愿意别人瞧见他们这样恩爱美满。

这些不经意的小习惯过了几十年他早就忘记了,却还能从当初的恋人身上体现出来,他小心翼翼挑起女郎的帷帽外层,想要去解开颌下系带,却不料一揭开便定在了原地,脸上的神色微微一变。

他还记得那张易容后的面颊,贴合音音的骨相,稍微平凡一些

,但是眼前的女子虽然声音一模一样,却丑陋得唬人一跳。

郑玉磬见他一瞬间被吓到,还没回神,反倒是笑出了声音,她自己动手解开了系带,而后一点点扯下脸上贴合的假面,放到了宁越手中,露出自己不施粉黛的模样。

“这就把你给唬住啦?”郑玉磬笑着在他面前晃了晃,低声在他耳边私语了几句,而后才轻轻挪开,云淡风轻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殿下想要瞒天过海,却也没什么用处。”

圣上已经释怀,她便只将这件事掐头去尾当作笑话说给郎君听,抱怨道:“郎君不知道,我叫宁越替我卸下来的时候肌肤大不如前,真是见不了人。”

她本身美貌,即便有假面遮挡,也依旧自信自己原本的容色,可是卸掉那一层假皮发现肌肤逐渐粗糙,反倒是一个人也不愿意见了。

萧明稷本来是不欲与郑玉磬说起明徽的婚事,但是听见她说起圣上,秦君宜那一桩倒是无足轻重了。

圣上最初本来就是看重郑玉磬的容色,天子留心到一个貌不出众的秀女,还能发现她面上伪装,甚至还不曾如前世那般心动……

他好歹也是阿爷的儿子,圣上不是那等会为了儿子割爱的人,倒也不是专爱人||妻,他见过音音尚且可以为她赐婚,这实在是叫人费解。

“殿下丶殿下!”郑玉磬略有些生气,她心里本来就藏了事情,见萧明稷听过她说起圣上

识破的事情神色不对,也觉得十分奇怪他面色会这样难堪,“三郎,我在和殿下说话,你怎么都不理我?”

要她遮掩容貌,无非是怕更有权势的天子或是东宫瞧中了她,如今圣上都识得了庐山真面目,不是照样赐婚,该放心才对。

萧明稷回过神来才笑着握住她手去问。“音音方才同我说了些什么?”

他总不能去问自己的未婚妻圣上待她有没有男女之情,这些疑虑藏在心底也就够了。

“我方才在问你金光寺的神佛灵不灵,”郑玉磬生气道:“你是伤在了身上,还是伤在了头上?”

她听说萧明稷身上受了伤,起初担心他跪着会加重损伤,但是这些时日他人逢喜事,倒是精神奕奕,瞧来是她多心。

“灵验与否我倒是不敢说,”萧明稷紧随着她的脚步往前走去,低声笑道:“音音要是有什么心思,可以告诉我,但凡力所能及,我都能给音音。”

郑玉磬自己冷着脸提了衣裙向上迈步,但不过是一里的距离,便有些被他说得回转,莞尔一笑,被他握住了手:“三郎倒是比从前哄人功夫厉害多了,又不怕别人瞧我,也会甜言蜜语。”

“方才只是在想明徽的婚事,她受阿爷宠爱,指的是探花郎,听说秦家不太愿意,不过贵妃这两日似乎十分舒心,”萧明稷说了几句宫中的事情,才不经意间重新问起:“音音想许什么心愿?”

郑玉磬微微

一楞,并没有顺着话往下接,“秦家有什么不情愿的,又不是什么权贵人家,公主下嫁何等尊荣,难道秦家生活在坊间,也知公主殿下脾气不大好么?”

明徽受宠归受宠,却还得等到成婚才有封号,她这些日子莫名其妙被圣上冷落,听说被指给秦氏,知道秦君宜是一表人才,文采斐然才算是高兴一点。

“历来尚主都是一桩苦差事,秦探花家中尚有寡母长嫂,又重规矩礼法,如今却要与儿媳平辈相待,明徽的性子,婚后只怕还有的秦家为难。”

公主不单单是比驸马高贵,甚至因为出身天家,对待舅姑如同平辈,轻视姑嫂,不必如一般的儿媳执礼,甚至还有私下养男人的,这种仰人鼻息还要被嘲讽是攀扯裙带的日子没有几个真有真才实学的人愿意过。

萧明稷也知道皇帝的女儿不好嫁,但是秦家规矩严苛,若是音音当年他还会怒不可遏,但是后来他与秦君宜君臣相处尚可,现在也不过是看戏路人一般,当年仇敌与臣子受些许苦楚,看个有趣而已,只是试探观察郑玉磬的神色,“旁人家的事情,咱们说一说也就是了。”

皇家公主固然高贵,可最痛苦的地方就是天下最富足优渥的生活培养了她们的眼界与习惯,但是却很少有相应优秀的郎君真心实意地尚主。

赐婚的事情郑玉磬比郎君知道的还早,甚至还是圣上问过她的意思,她“

啊”了一声,但想一想便是没有自己,圣上也是中意秦君宜尚公主的,便只叹息了一声,有些怅然,“我本来还想求一个女儿的,那将来要是婚事都没有合心意的,也有些头痛的。”

“音音原来想的是求儿女,”萧明稷忍住笑,逗弄她道:“这确实是力所能及,婚后我多请几日假,勤勉一些音音就有了。”

其实朝阳除了小时候有些黏着音音,有几次险些撞破他们夫妻调情玩闹,也还是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许多欢乐与甜蜜,当然音音现在自己都还是个未婚的小姑娘,恐惧未知的杞人忧天也是常事。

郑玉磬一下子脸便红了,她啐了一口:“说什么呢,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未婚夫妻来寺庙求什么,不过就是求夫妻和顺,儿女双全,白头偕老么?”

萧明稷却不以为然,“不过是实话,没有郎君,音音求佛难道就求到了?”

“不许你再说话了!”郑玉磬忽然想起那个飘着细雨的午后,以为他拿去了元红,步伐都有些错乱:“做你的哑巴聋子去吧!”

萧明稷说笑归说笑,但是有些事情却还要说在前面,省得音音婚后再不高兴。

“不过我与音音年纪尚轻,子嗣确实不急着要,”萧明稷搀扶着她上去,“我已经问太医要了男子避子的药物,咱们多做几年快活夫妻,再生育也是一样。”

他不太确定音音是不是易孕的体质,但是圣上授

意用避子汤丶他自己吃了避子药的前提下音音都能意外有孕,可见两人若真心想尽快有一个孩子并不是难题。

但是她怀元柏的时候很辛苦,怀朝阳的时候相对轻松些,除却他那时不懂事总是逼迫,也是时机不对,因此子嗣的事情晚几年也不急。

“三郎不想叫我生个皇长孙出来吗?”郑玉磬莞尔一笑,他似乎从来就是这样爱吃孩子的醋,怕有了孩子之后影响夫妻的感情:“可是我想要的呀,你平时又不在府中,有个孩子陪着我不好么?”

她喜欢热闹,也喜欢孩子,更期盼能与心爱的人有自己的骨肉,那是他们的骨中骨,血中血。

“皇长孙的事情自有东宫着急,咱们不必凑热闹,”萧明笑了笑,太子与贵妃有私,怕是还活不到有皇长孙的那一日,放轻了声音与她玩笑道:“只是郎君可受不得十月之苦,好容易娶了娘子,音音总得解了我的馋再有孕才好。”

真正少年时期的他说不出这些话来,但是知道荤滋味以后又见识过音音孕中妩媚与思渴,多年夫妻才愈发肆无忌惮,年轻时反倒是音音会时常开些比这纯情许多的玩笑,就能叫他心下思绪翻涌。

郑玉磬本来也不算是太保守的姑娘,被他引诱提前浅尝了一番男女之乐,大致明白了夫妻夜里是怎样一回事,又有宫廷里的姑姑教导如何服侍,被他说一说便害羞恼怒:“你闭嘴,以

后我再也不要见你,也不想和你再说一句话了!”

她从前看上他也有一点好处,人古板些,但是看着就比浪子更可靠,不会花言巧语地逗弄她,格外令人安心,可是日子久了,连婚期也定了下来,他就变得这般轻浮,油嘴滑舌地撩拨,虽然她喜欢,却总归不大适应。

“那可由不得音音,”尽管有护卫在身后保护,萧明稷牵了她的手,避免被人群冲散,越靠近寺庙越是熙熙攘攘,他们混入人群之中显得没有那么特殊,反倒是方便他们低声轻语,“圣人既然赐婚,那音音往后一辈子都免不得要与我说话亲热的。”

几位皇子的婚典排在太子后面,但是时间相近,而圣上近来又要离宫修养一段时日,算来也没有多长的时间,郑玉磬本想挣脱他的手,后来想一想那隔几日就要数一数的嫁妆单和已经量好的婚服尺寸,感受到他掌心的暖意,却又低着头默许了,柔顺地依偎在郎君身边。

从前她虽然期盼出阁有一个真正属於自己的家,想着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总觉得为人妇是一桩离她很遥远的事情,现在成婚在即,又觉得这少女的光景如梦匆匆,几乎是转瞬即逝。

只是告别这样的一段日子虽然偶尔伤感留恋,却不会有什么遗憾。

她站在萧明稷的身侧,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将这个自己要嫁的人望了又望,因为她马上要嫁的这个人是

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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