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信他
苏晴柔和林朝云回了别院,一路上都有些怏怏不乐,林朝云忍到回了房,才问她,“你跟楚屹怎么了?有些不对劲?”
苏晴柔闻言蹙着眉头,一脸苦恼:“朝朝,我有件事瞒着你,上回本来想跟你说的,你不是去拜菩萨了吗?就没遇上。”
“不是拜菩萨,是拜石婆。”林朝云纠正她。
“对,拜石婆。”苏晴柔被她一打岔,脸上又浮起了笑意,深吸了口气,学着小满的样子扯着她衣袖,声音软软地问,“我先问你个问题,你是真的想嫁给楚屹,还是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林朝云楞了下,眼珠子转来转去,想了好一会儿,笑道,“是有那么一点真心啦,你知道的,我一贯喜欢我爹爹和哥哥那样英武的儿郎。
最开始,我也只是觉得他好看,直到两年前那场跟西戎的战争,他打得实在漂亮,我听哥哥说起诸多细节,这才对他心生敬仰,如果他愿意娶我,我是必定要嫁的。”
苏晴柔有些错愕,她当时虽不在京城,却也知道民间对那场战争说法不一,对打了胜仗的楚屹更是有褒有贬,连她爹爹苏相,也在那场战争之后,多了不少骂名,时有文人口诛笔伐。
一时激动,倒也顾不得儿女情长,扒着林朝云的手臂,要她讲清楚些。
两年前,大魏朝西疆的西戎部落吞并了草原上的邻居羌部,发动三万大军向大魏边城陇西发动侵略,短短五日发动了三次劫掠。
彼时,大魏朝皇帝驾崩不过月馀,楚屹接手父亲肃王的兵权,受命成为摄政王,与苏晴柔的父亲苏相将相联合,加上太师高渊一起,扶持年仅七岁的太子登基为帝。
人心浮动之时,偏偏外敌又来犯,楚屹第一时间向小皇帝请旨出征,百姓对年轻的摄政王尚不能全然信任,心中惴惴之时,指望着作为朝廷肱骨的苏相能再派一位有经验的老将,作为副将从旁协助。
谁料,苏相确实定了人选,却不是什么有经验的老将,而是自己门下一位长相儒雅气质斯文的年轻后生,说那人名叫高冲,是前朝大将高明远的后人,虽无征战经验,却着实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才,定能和楚屹强强联合。
出征当日,百姓们见了高冲的真面目,好个白面书生,心下便凉了半截,对苏相更是失望不已——摄政王虽只在兵营历练过,并无真正的对敌经验,可英武勇猛之名倒也颇多传诵,做主将,并不算太过勉强。
然则这位高冲,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表面说是副将,实则应当是要做军中的“相”,耍弄心眼许是好手,战场杀敌,还真是无法想象。
民间纷纷猜测,苏相派了那么个人,就是为了和摄政王争权揽功的,此前已有两人将相不和的传闻,高冲的横空出世,更是印证了此事。
果然,开战不久,楚屹和高冲便矛盾重重,从据理力争,互相不服,到后面演变成横眉冷对,到最后竟然发展到不能与对方共处一地。
彻底闹翻后,二人索性兵分两路。
消息传到京城,百姓哀呼不断,骂楚屹年轻气盛,不知大局为重,骂苏相老奸巨猾,置边地安危於不顾。品报上更是为此设了论坛,邀了京中的文人士子们评点论辩兵分两路之事。
反方之人大肆申斥,引经据典说起历朝历代将相不和的惨痛教训,严重者不乏亡国灭族的,末了再振臂高呼,要众人於宫门前示威,求陛下派遣老将出马力挽狂澜,简直声声泣血。
轮到正方时,却只有轻飘飘的几句话:观摄政王和苏相都像好人,主帅和副将闹翻以致兵分两路,许是惑敌之计,也未可知。
就在百姓们做足了准备要去示威时,首场捷报传回来了:大魏朝两路军马的先锋团竟误打误撞,遇上了西戎收伏的一支万人的羌部军队。
八百对一万的险势下,两方的先锋官竟不顾军士死活,停下来骂起仗来,骂到后来,口干难忍,有人提议不如进行军事比赛。
头一天,比赛就地扎营寨,谁建的营寨多,谁就是赢家。
於是,两支加起来八百人的先锋团,一天下来,扎了可供数万人入住的营寨。
第二天,比赛埋锅造饭,谁生的炊烟多,谁就是赢家。
自然,比完了赛,大魏军的炊烟漫山遍野都是,饭香味一路传到数里外。
到了第三日,更是离谱,比起了睡觉,谁能随时随地睡着补充体力,谁就是赢家。
结果,整整一日,营中静悄悄的,连鸟雀之声都能听到。
羌部的万人军队驻守在不远处,瞧着大魏军数不清的营寨丶到处都是的炊烟,还有那气定神闲的架势,直看到心中发毛,定是遇到大魏的主力军了。
他们被西戎打败,本就不是真心归附,如今怎肯拼命,还未开打,便已纷纷退散。
楚屹和高冲的先锋官唉声叹气,只好把第四轮的杀敌比赛延后进行。
军报传回京中,百姓无不痛哭流涕,天佑大魏,虽主帅和副将都难堪大任,好在大魏气数未尽,竟能在绝境中逢生。只盼之后的交锋,仍能有这样的狗屎运。
天遂人愿,羌部军队退走后,大魏的两支先锋团被迫闲了下来,原要留在原地等待主力军队到来,却见不远处烟尘四起,八百人急速行军,赶到时,才知是高冲带领的军队迎面遇上了遁走的羌部。
先锋官一声令下,第四轮杀敌比赛开始,吃饱喝足的八百人气势如虹,与高冲的主力军前后夹击,羌部很快大败而走。
而另一边楚屹带领的主力军,却并未跟在先锋团之后,而是自行寻到了西戎主力,与之正面交锋,西戎刚刚收伏羌部,正是趾高气扬之时。
面对着敌军绵绵不绝的阵势和不可一世的气焰,楚屹虽未惊恐,却也并未重现当年他父亲肃王势如劈竹丶雷霆万钧的战风。
起初,他只是一味保守地防守,消息传回京时,品报上论辩再起,反方之人或责他不知轻重,不该与副将闹翻,使大魏主力一分为二,以致无对敌之力;或叹他失了肃王的风骨,此战危矣。
正方之人则称他不贪功不冒进,稳扎稳打,可惜声量极小。
数日之后,情势急转,西戎王帐走水,大火燎原数日不熄,老西戎王和一众皇亲国戚四下逃窜,不知去向。
本已因战势多日焦灼而焦躁不已的西戎军队受此影响,越发失了水准,楚屹带领军队反攻倒算,与终於姗姗来迟的高冲的人马合围而上,将西戎主力打得落花流水,大胜而回。
京中百姓於是纷纷赶往寺庙庵堂还愿,感谢各路神仙保佑,狗屎运再次降临,大魏朝命不该绝。
林朝云的兄长林朝风当时就在楚屹麾下效力,回京后受不住妹妹痴缠,将其中关窍告诉了她,没有什么天佑大魏,有的只是摄政王作为主帅的远谋深虑而已。
苏晴柔听完,只觉得自己也有些热血沸腾,还未把满腔激动压下去,林朝云便问她,“你相信楚屹吗?”
“自然。”苏晴柔重重点头,见林朝云神色怪异看她,又找补道,“还有我爹爹,我也信他,就算是跟楚屹政见不合,也不会拿这样大的事开玩笑。不过,他们为何不澄清?”
“这我也不清楚了,想来有别的考虑吧。”林朝云说完好长一个故事,给自己斟了碗茶润嗓,弯唇笑道,“若是大魏还有如他一样有勇又有谋的男子,我也是愿意嫁的,不过,看来看去,好像还是他最好。”
苏晴柔闻言,紧张地咬着下唇,好半晌,终於鼓起勇气,闭起眼睛,仰着脸,声音里带着颤抖对林朝云一鼓作气道,“我跟他睡……睡过了,虽然不是有意的,但……你打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