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探她闺房
“咳咳咳……”林朝云听了她的话,一口茶水呛在嗓子里,直咳到面颊通红,眼角泛泪,话也说不出来,苏晴柔一面给她拍背顺气,一面软声安抚,“别气,别气,真的是意外,我发誓。而且,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气也没用啊?”
林朝云捂着胸口慢慢喘了一阵,渐渐平息下来,怒目问她,“他刚刚是不是在向你求亲?我就觉得你跟他有问题。”
“我已经拒绝他了。”苏晴柔眼神哀怨,叹一口气,把那晚的经过跟林朝云细细说了。
“那……你喜欢他吗?”林朝云听完,沈默了好久,才发问。
苏晴柔闻言猛地摇头,“你知道,我跟他打小就不对付,怎么可能喜欢?”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他也不喜欢我,就是想负责任。”
林朝云趴在桌上,把头埋在肘弯里,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苏晴柔不敢打扰她,也学她的样子在她对面趴下来,安安静静,一句话也不说。
过了一会儿,林朝云擡起头,飒爽地甩了甩头,郑重道,“阿柔,你还是嫁给他吧。我想好了,反正他也不喜欢我,怎么着也不会是我的人,与其便宜了别的女子,倒不如你嫁给他,我心里还好受点。至於喜不喜欢的,感情可以培养嘛,说不定,你以后就喜欢他了。”
苏晴柔从圈椅里跳起来,惊呼道,“朝朝,你脑子坏啦。”
“你才脑子坏了,你也不想想,你们俩都那样了,不成亲怎么收场?别想喜不喜欢了,比起你那书呆子未婚夫,我觉得楚屹好太多了。你也不喜欢那人,却愿意嫁他,怎么就不愿意嫁楚屹?”
林朝云想通以后,从桌上果盘里抓了一颗葡萄,慢慢悠悠地撕了皮吃起来。
“不行,我得再想想,先不说这事了。”苏晴柔捂着头,一脸懊恼。
“别想了,嫁吧。以后我去摄政王府找你玩,还能多看他几回,嘻嘻。”林朝云用帕子擦了擦手,又找补道,“你放心,他是你的人,我只是看看,绝对不动手。”
苏晴柔听了“动手”两个字,脑子里跳出来的画面竟是林朝云和楚屹比划身手,幼时,她被楚屹欺负了,林朝云就会帮她报仇,有两回,还当真跟楚屹动了手。
她想了想这两人拜堂成亲的样子,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好像实在是不怎么匹配……忍不住先捧着肚子笑了好一会儿,才问林朝云,“你确定你是真的喜欢楚屹?”
林朝云连连点头,“当然是真的呀。”
“那他要跟我求亲,你不气?”苏晴柔试探道。
“刚刚气过了,现在已经好了。”林朝云振振有词。
苏晴柔凝神想了一会儿,若换作她是林朝云,知道楚屹要跟别的女子成亲,只觉得怒火蹭一下就燃起来了,气咻咻拍了下桌子,又继续想了会儿,怒火照旧还在沸腾,就算那人是最好的姐妹,也还是很生气。
她想,自己好像没有林朝云大方豪气……至於要不要嫁给楚屹,好像也不是不行。
正想着,小满和大芽来喊她俩出去吃烤兔。兔子已经被处理好了,架在烤架上滋滋冒着油,满院子升腾着浓郁的香气。
谁也顾不得再说闲话,大芽熟练地将肉和骨分离拆解,放入白瓷小盘中,小满也配好了酱料,几个人吃得极是尽兴。
用完午食,苏相派了人来见苏晴柔,说是婚约已经退了,第一时间告知她,又说过两日就是弟弟苏青阳的假期,要从书院回来见她,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苏晴柔一听弟弟要回来,一刻也坐不下去了,嚷着要立刻回京,亲自去书院接弟弟。
林朝云送她出了门,临走又叮咛,“一定要答应楚屹。”苏晴柔哭笑不得。
回了苏府,跟苏和光喝了杯茶聊了几句,说自己后日想亲自去接弟弟,苏和光自然应允,又问她跟楚屹当真没有什么,苏晴柔敷衍了几句,便告辞要回自己院子。刚出门,迎面遇上秦玉莲端庄大方地走了过来,笑盈盈跟她打招呼,苏晴柔脚下没停,只胡乱点了点头。
傍晚,暑气仍未褪,空气里带了潮湿和闷热,天空像是小娘子喝醉酒的面庞,一片通红,霞光映红小院的一砖一瓦,连墙角小小的野花也多了几分妩媚,苏晴柔裙摆翩然,走得飞快。
她如今虽能与苏和光气定神闲地坐在一处说话,可心里却始终存着个疙瘩,恼恨他不愿守着对母亲的诺言,不顾她的反对,那样快便娶了旁人。
苏晴柔与秦玉莲和苏晴婉没怎么相处过,只记得她们母女刚来时,秦玉莲一脸的憔悴,一副受了生活磋磨的样子,苏晴婉那时还叫王云儿,小病猫一样瘦弱,说起话来有气无力。
她们在府里住了几日,很快便搬了出去,苏和光安排好了院子和仆从,又请了御医帮王云儿治病。
后来,有段时间,苏和光忽然忙起来,连着好几天都未回家与她和弟弟一起吃晚饭。
她只以为爹爹公务繁忙,也不敢搅扰他,谁知,等到他终於回家时,却带回来个要娶秦玉莲为妻的消息。
苏晴柔拉着弟弟一起,哭着求爹爹改主意,他却不为所动,反覆说自己这一生只会有她和弟弟两个孩子,要她放心,做爹爹的绝不会让他们受外人欺负。
自小被娇宠着长大,苏晴柔哪里是个温顺的,见事情成了定局,立时给外祖母去了信,同她远走江南,一去就是六年多。
暮色渐起,苏晴柔让小满冰了果酒,在院中自斟自饮,想着那些旧事,酒水越灌越多。
迷迷糊糊之时,小满一惊一乍带了个人进来院子,一路喊着,“姑娘,姑娘!”
苏晴柔擡头看过去,见是个小丫头,一脸局促看了她一眼,然后,“噗通”一声在她面前跪下了。
“你直接说,不用跪。”小满豪爽道。
苏晴柔笑笑,“对,起来吧,有事说事。”
小丫头吱吱呜呜,苏晴柔又有些头疼,问了好久才弄明白这丫头是来告状的,或者说,是来投诚要好处的。
苏晴婉因那番把苏晴柔嫁进徐府守望门寡的话,被苏和光罚不许出门,将《女则》抄写百遍。这丫头便是伺候她笔墨的,名叫柳叶。
白日里,苏晴婉抄书抄得手腕疼,同来探望她的母亲秦玉莲抱怨,“她去别院里避暑,凭什么我就要被关在屋子里抄书,娘,好不公平。”
秦玉莲虽心疼女儿,却也不喜女儿出言无状,若不教一教,往后只怕还会惹恼苏晴柔。
她们娘俩在相府过了几年自己当家做主的舒坦日子,如今,苏晴柔回来了,秦玉莲得教女儿认清现状,千万莫要掐尖要强,遂放缓了声音劝她,“你同她不一样,往后,若是亲近不来,也千万莫要招惹她。否则,吃苦头的还是你。”
苏晴婉因为体弱长年吃药,秦玉莲对她一贯慈和有馀严厉不足,加上又在相府做了几年小主子,听了这话,哪里忍得下这口气,捂着脸呜呜哭起来,委屈道,“我哪里比不上她,还不是她那娘抢了你的丈夫,娘,若是你当年先嫁给了爹爹,如今我才是正儿八经的相府嫡女……”
柳叶听着苏晴婉哀哀哭泣和秦玉莲百般劝哄,心里突然冒出个大胆的主意来,她家里有个哥哥给大户人家养马,前段时间恰逢一只很是名贵的母马生产,因胎位不正,小马驹未能顺利产出,那家人迁怒他哥哥,不仅要辞了他,还要他赔付马驹钱,可家里哪有那么多银钱,她爹娘为此愁得睡不着觉。
她这才将主意打到了苏晴柔身上,以今日听到的事为饵,主动提出愿意做她的人,为她通传秦玉莲母女的事。
苏晴柔“唔”一声,有些无奈,又觉得好笑,小满倒是先反应过来,“姑娘,她脑子是不是吃药吃坏了,她又不是老爷的种,她娘要是真先嫁给了老爷,这世上哪里还会有她这号人?”
“嗤……”苏晴柔还未笑出声,就听到院墙处一声熟悉的嗤笑先传了出来,她让小满拿了银子给那丫头,说自己不想活得那么累,要她好好当差就行,不必再替她传话。
小丫头一脸感激地拜谢过她,匆忙走了。
苏晴柔又让小满回避,才恨声道,“夜探女子闺房,你这是又改行做登徒子了?”
“我又没进去。”楚屹从墙根花树下出来,拂了拂身上的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