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
陈安宁正欲朝着宋锦安走去,可脚下连一步都没能跨出去,馀光却见身侧之人黑影一闪——
“砰!”
一声闷响,引来城楼上众人的目光。
在看到霍无妄倒下时,徐尘散当即惊呼:“毒丶毒发了!霍二又毒发了!”
宋锦安快步上前,见他脸色惨白,着急忙慌的让徐尘散背着他下城楼,直奔军医所在的帐篷。
陈安宁一路小跑跟在后面,直到进入帐篷,眼见宋锦安拿来银针为霍无妄针灸,方才问上一句:“霍小将军这是怎么了?”
宋锦安来不及回答,镇定且快速的为他针灸。
徐尘散更是直接去霍无妄的荷包中掏出小药瓶,倒出一粒塞进霍无妄口中,下巴一擡,药丸顺着喉咙入腹。
二人配合默契,显然并非是头一次遇上这等事了。
等徐尘散将小药瓶又塞进霍无妄的荷包中,才舒了口气,回头看向陈安宁,擡手遮住唇,神秘兮兮道:“霍二中毒了。”
“中毒?”陈安宁惊呼,引的四周军医也都看了过来,一个个面露诧异,“究竟是何人竟敢对霍小将军下毒?”
徐尘散瘪瘪嘴,馀光看向宋锦安。
陈安宁疑惑看向宋锦安,又看了看徐尘散,似懂非懂,又问:“何意?”
“是我给他下的毒。”宋锦安语气平平,似是不以为意。
帐篷内不由得倒抽凉气。
就连陈安宁亦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宋姑娘?不!这绝无可能!你怎么可能会给霍小将军下毒呢?这其中定然有误会!”
他最是清楚宋锦安与霍家之间的关系,自是也明白宋锦安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霍家。
既是如此,她又怎么可能会对霍无妄下毒呢?
可宋锦安只顾着给霍无妄针灸,倒是不曾出声应答。反倒是徐尘散冲着陈安宁使了眼色,示意他出去。
陈安宁只得随着他一同出去。
直至出了帐篷,徐尘散才将霍无妄中毒一事娓娓道来。
等陈安宁听了前因后果,顿时呆楞在原地。徐尘散还以为他是被此事惊到了,却不曾想陈安宁突然问:“这般说来,那毒是宋姑娘亲手所制了?”
还以为他会惊讶宋锦安为救霍无妄而用毒,没想到却突然问起剧毒一事!
更要紧的是语气中,倒像是有一丝惊喜。
徐尘散虽觉疑惑,但也老老实实的点头,“是啊,也不知是跟谁学的制毒,看样子毒性挺强。”
否则也不会让霍无妄接连几次晕倒了。
但站在他身侧的陈安宁在听到此言后,眼底闪过狠戾,馀光看向茅草屋的方向。
或许,用毒也是个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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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内,等宋锦安为他针灸后,方才沈下心来。看着面色如雪的霍无妄,不禁想起二当家的那些话。
——毒发之时十有八九会吐血。
怎么偏偏霍无妄中毒与那二十人不同呢?
她甚至不曾见过霍无妄吐过一次血。
难不成他这并非是中毒?宋锦安垂眸看着他的手腕,稍作迟疑才擡手为其把脉。
但指腹才刚碰到他的手腕,却被他倏地攥住了手——
他力道大,如今又用力,更是让宋锦安无力挣脱。手指更是被他用力攥的生疼,一时间红白分明。
宋锦安试了几次也没能挣脱开,但碍於帐篷内还有其他人在,才不得不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霍无妄,你若是醒了就松手!”
可此时躺在木板上的他却并无半分要醒来的迹象,只是眉头紧锁,倒像是十分难受。
迫於无奈,她只得将衣袖往下拉了拉,遮住被他攥住的手。
但如此明显之举,谁又能看不懂呢?
好在此时帐篷内倒是并无其他病人在,几个军医便慢慢退了出去。
宋锦安才无奈扶额,只得由着他攥着她的手。
“安儿……”
昏迷中的他又轻又柔的唤了声,可在静谧的帐篷内却听的分外清晰。
宋锦安擡眼看他,平静的如同冬日里结了冰的湖水,可冰下的湖水却悄无声息的泛起涟漪。
他握紧了她的手,似是要用所有力气拉住她。
“安儿……”他又唤了声。
这二字仿佛被下了咒一样,被他喊得格外婉转温柔。
宋锦安又动了动手指,试图挣开,却再次失败。
手指被攥的生疼,但也无可奈何。
她慢慢闭上眼,擡手按了按太阳穴。往事一幕幕浮现,这一世的与上一世的事交织在一起。
让她倍感温暖的霍家丶宋家那个烂摊子丶以及京城那一张张令她作呕的嘴脸,甚至还有与霍无妄成亲后的种种……
往事浮现,宋锦安不禁呼出一口浊气。
前些日子受寒,虽好了些,但却终究没能彻底好。此时一呼一吸,凉气入喉,便又遏制不住的低咳起来。
“咳丶咳咳!”
帐篷外的徐尘散与陈安宁听见忙走进来,却正看见霍无妄拉着宋锦安的手。
徐尘散忙后退两步,又示意陈安宁也一并退出去。
二人才刚退出去,霍无妄就慢慢睁开了眼,眼底一片清冷之色。但在看见宋锦安的刹那,清冷之色顷刻间消散,眸底尽是担忧。
“安儿。”
听语气不对,宋锦安缓缓擡眸看他,见霍无妄醒来,馀光瞥向他的手,不冷不热道:“霍小将军也该松手了。”
闻言霍无妄才察觉他竟握着宋锦安的手,纵是千般不舍,但也只得先松开她的手。
宋锦安按了按眉心,难以抑制的又咳两声,方才竭力将这阵咳压下。
她起身为霍无妄取针,无波无澜道:“这两日我再给你重新配一副药,免得去霖州路上又多次毒发。”
到时候可是要影响行程的,这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随着所有银针被取出,宋锦安转而去将银针收好,但折返回来时却仅仅是从霍无妄身侧走过,片刻都不曾停留,直接出了帐篷。
“徐三哥去守着他。”宋锦安语气更像是在命令。
徐尘散想也不想就直接往帐篷内走去。
等外面只剩下宋锦安和陈安宁时,宋锦安才低声道:“朔北九皇子未必会一直在霖州,保不齐还会跑回来。派人在两州交界地盯着点,免得他又跑回来,到时候我在霖州可是找不到他的。”
陈安宁点头,“好。”
“还有,”宋锦安皱起眉,转瞬又缓缓舒展,“京城一事也该动手了,陈将军也该将京城的眼线写下来交给我了,到时候我好用的上。”
虽知晓二人之间还不曾商定好究竟谁去京城动手,但宋锦安显然是不会妥协。
陈安宁面露犹豫,终究是忍不住说了句:“京城一事,我去动手。”
“陈将军乃是珣州的戍边将军,无召不得入京,这一点陈将军比我清楚。”宋锦安慢条斯理的说出最不利於陈安宁的一点。
见他仍在犹豫,宋锦安又笑了笑,玩笑似的说:“你若明日便不做这将军了,我自然乐意让陈将军前往冒险,也省得我跑这一趟。不过如此一来,这珣州可就危险了,毕竟再难找到如陈将军这般有勇有谋的戍边将军了。”
三言两语说的陈安宁也无话可说,反倒是哄得他笑意跃然。
但纵是如此,他还是又沈思片刻才点头,“即使如此,我这便去写给你。不过,我这倒是有一事需得宋姑娘出手相帮。”
“陈将军有何事直说就是,无需客气。”
“我需要一副不致死但又要人生不如死的剧毒。此毒需要有药可缓解疼痛,但又不能将此毒解开。最好是这毒,世间无人能解。”
宋锦安顿时眯起眼,狐疑问他:“陈将军要将此药用於何人身上?”
“自是从朔北来的那些探子身上!”
陈安宁双手背后,缓步朝着自己帐篷走去,“下次若是再抓住朔北来的探子,自是能将此毒用在那人身上,到时就不怕那人不说出藏於大祁的眼线究竟是谁了。”
宋锦安跟在他身侧,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着腰间荷包,慢慢解开将其中一包毒药拿出,“倒是也巧,我这身上带着的就有陈将军想要的剧毒。但这毒并非是无人能解,世间多的是解毒高手,其中当属何家山庄的家主最擅解毒。”
她才学了几年制毒,这等毒若是放在何家主的手里,解毒只怕也是手到擒来的小事。
“陈将军用时务必小心,切不可多用。还有,此毒一旦用了,若想解毒可就难了,务必慎重。”
陈安宁压下唇角笑意,赶忙接下那包毒药,“多谢宋姑娘。”
宋锦安缓缓将那包毒药放在他掌心,苦涩一笑,“陈将军……”
明知陈安宁与陈夫人成亲之日将至,但偏偏他们分别在即,只怕这一世他们无法亲眼看到陈安宁与陈夫人成亲了。
“这次怕是见不到陈将军与陈夫人成亲了,但这次陈将军与陈夫人定然能白头到老。若是二人能始终驻守珣州,日后定然能称为话本子上的一段佳话。”
忽闻此言陈安宁脸上笑意顿时不见,盯着手中剧毒看了片刻,转而才小心翼翼的将其收起。
片刻后,他唇角又扯出笑来,“无妨,我二人成亲之日并非是上一世的日子,这次定在年后了。到时宋姑娘定然能来。”
“年后?”宋锦安略显惊讶,红唇微张,稍一思索又含笑点头,“年后应当能来的。”
只是不知到时候她是否还有命来……
等二人一同去了陈安宁的帐篷,陈安宁将那些眼线之人姓名写下,又逐一为宋锦安说了那些人究竟被安排在何人身旁。
直到霍无妄身子恢覆,与徐尘散一同来了陈安宁的帐篷,宋锦安才拿着名单和那二人一同离开了。
这一次陈安宁特意将他们送去军营外,眼见那三人翻身上马离去,方才安心。
站在他身侧的高义低声问:“将军,那茅草屋里的人怎么办?”
陈安宁脸色一沈,眸底杀气翻涌,“用毒,逼着他去京城将那眼线揪出来。”
事到如今,无论是眼线一事,还是京城党争之间的阴谋诡计,若要破局就必须有人前去冒险,但他自是不能看着宋锦安前去冒险。
毕竟上一世是他做错了事,错的不可饶恕。
既然如此,这一世就该由他来冒险前去破局。唯有如此才能将大祁撕出一道口子来,为其博出数年的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