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小皇子
她这般,江弦歌哪里还能不知她在闹什么。
他冷冷觑了眼李玉,拽着女子的手臂,就将人带进殿内,等宫人都不在身边,才语气微不虞:“你这脾气越来越大了。”
他说完这句,就看见了梳妆台上被凌乱扔下的玉簪,不知怎得,心底那丝怒意顿时消了下去。
魏听雪红着眼,别过头:“反正皇上都用过了,还能再吃得下不成?”
殿内点着烛火,暖暖的光映在封煜身上。
“谁说的?”
江弦歌松开她,清清冷冷的一句话,让阿妤终於看向他,委屈地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宫中都传遍了,董答应送了吃食去御前,皇上也接了,您还哄骗我!”
她胡乱擦了把眼泪:“皇上都传我侍寝了,还作甚这般打我脸。”
许是太了解她的性子,听她如此胡搅蛮缠的话,江弦歌竟也没能生怒。
他就猜到,她会这般反应,所以才没有犹豫地将若华宫送去的东西赏给了宫人。
江弦歌忽然凑近她,擒着她的下颚,细细打量她,鼻尖忽地传来淡淡的清香,还有她眉心特意点上的花钿,他长吁了一口气,还是低声和她说:
“朕赏给宫人了。”
魏听雪微楞,没能反应过来。
江弦歌又低声道:“朕也不知李玉会接下来。”
半晌,见她还是没反应,江弦歌拧起眉,那两句解释已经是他的极限。
他何时对一女子这般过?
魏听雪没想到他会解释,半晌才回神,她轻咬了唇,矫情地扭捏问:“那妾身怎知,您是不是又哄骗我?”
江弦歌斜睨她:“朕还能骗你,不成?”
她身子不安分地在他怀里扭动,封煜知她是信了,这般不过是在撒娇,心底那分郁气微散,手上微用了力,禁锢着她腰肢。
魏听雪将头埋在他胸膛,嗫喏:“妾身怕您不来,就想着站在那里等您。”
“您若一直不来,妾身就一直等着,端看皇上有多狠心,才能舍得?”
江弦歌听着她的话,呼吸顿了下。
他没有怀疑她的话,今日他若真的没来,她会真的一直在那里等。
他低头去看她,眼底神色晦涩,半晌才轻斥:“胡闹。”
究竟含了几分斥责,江弦歌自己都说不清。
殿外,小太监拎着食盒,站了半晌,才擡头去看李玉和阿鱼,最终还是为难地问阿鱼:“这丶奴才该怎么办啊?”
他觑着手里的食盒。
主子虽说叫他撤下去,可皇上那脸色,他若真的撤下去,还能见到明日的太阳吗?
李玉擦了下额头的冷汗,小太监最起码还有魏听雪帮他挡着,可圣上进去前,丢给他的那记眼神,才是真的让人心惊肉跳。
阿鱼犹豫了下,扭头看向李玉:“公公您同奴婢说句实话,皇上究竟用膳了没?”
言外之意,董映雪送去的东西有没有入圣上的口?
李玉听了出来,苦笑摇头:“没,皇上忙完公务,就朝这边来了。”
阿鱼虽有狐疑,却还是信了,她回头,担心地看了殿内,才对小太监说:“你先等等。”
没一会儿,殿内传来圣上的声音。
众人几乎是都松了一口气,钰修仪和皇上闹脾气,最终倒霉的不还是他们这些宫人嘛。
李玉和阿鱼领着人进去,就听见圣上淡淡的声音:“拿条干净的帛巾来。”
李玉偷偷擡头看了眼,软榻之上,魏听雪背对着皇上坐着,几乎半个身子都倚在男人怀里,而圣上一手勾着她的腰肢,令一只手却是托着魏听雪的青丝。
不经意间,他对上魏听雪的视线,就见她轻哼了声,扭过头去。
江弦歌接过阿鱼递来的帛巾,听见动静,擡眼看去,见到李玉,也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李玉讪笑,脸上满是苦涩,心底却是松了口气。
这般表现,却是代表没将这事放在心底,在这宫中,最怕的是人脸上笑得温柔,却将所有事都记在心底,不知何时就捅你一刀。
虽是如此,但李玉也将今日的教训记在了心底。
阿鱼细细观察了会儿,才开口:“皇上,主子,现在是否能传膳?”
江弦歌没说话,低头去看怀里的人,魏听雪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扭捏含糊道:“传。”
若华宫,琉璃香炉里点着熏香,似是梅香,冷淡清傲。
董映雪早早沐浴后躺在床榻上,她手中泛着一本诗经,耷拉着眼皮子,漫不经心地看着。
殿内寂静,宫人都垂头立在一旁,没发出半点声响。
许久,幔帘被人从外面掀开,宫人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动静几不可闻,她见主子正在看书,就无声地立在一旁。
过了一会儿,董映雪才放下书,沁芍轻挥手,满殿的宫人无声退下,她上前一步,小声说:
“主子,关雎宫那边歇下了。”
宫人见主子神色淡淡的,顿了下,才说出心中的不解:“主子,奴婢不懂。”
今日那食盒,就是她亲自送去御前的。
但她依旧不明白,主子为何要这样做?
若是一份食盒就能截了魏听雪的宠,那这后宫众人也没必要一直嫉恨她的恩宠了。
那可是有孕期间,都能霸占皇上的人。
董映雪觑了她一眼,不耐地:“想做便做了,哪有那么多原因。”
宫人哑然无声,瞥见她脸上的不虞,连忙低头,不敢再问。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事不过一夜就传遍了后宫。
翌日清晨,魏听雪醒来时,江弦歌已经不在了,空着的半边床榻没有一丝温度。
阿鱼撩起床幔,扶着她坐好,待看清她身上青紫的痕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魏听雪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也难得红了脸。
昨夜里,那人掐着她的腰窝,将她使劲往上提,有刹那间,她几乎以为自己的腰肢会被折断,他要得太狠,贪恋那两处柔软,在上方留了不少痕迹。
魏听雪站起来时,只觉得两条腿都在打颤,酸得厉害。
她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映着的女子脸上布满红霞,那事后的馀媚不断,魏听雪又不想招仇恨,叫人用胭脂将那分春色遮掩住。
魏听雪仔细打量了番,才将昨日扔下的那支玉簪递给阿鱼:“今日就戴这支。”
去请安时,魏听雪头一次乘了仪仗,她怕她那两条腿,没法支撑她走到长春宫。
她到的时候,殿内已经坐了不少人,就连素来晚到的淑慎也已经坐在了那里。
只是好像是一夜未睡,一张脸白的可怕。
魏听雪视线在她身上停顿,忽地扯开一抹笑:“今日皇贵妃倒是来得早。”
淑慎瞥了一眼魏听雪并不说话,她真的最讨厌说话说到一半的人。
不过一会儿,董映雪便踏步进来。
殿内倏然安静,昨晚的事已经传遍后宫,众人端坐起来,不动声色地打量二人。
董映雪端着茶杯抿着,还特意擡眸瞥了她一眼:
“是我来晚了。”
她视线在魏听雪发髻上的玉簪顿了下,她似想起什么,眸色微闪了下,她指尖轻抚过玉杯壁,很快地就移开视线。
有人想看热闹,自然也有人不想,淑慎撇像魏听雪:“还不快坐下,皇后都快出来了。”
看似催促,实则在点明皇后还没出来,来得并不晚。
皇贵妃脸色微淡,转头去看董映雪。
董映雪似没想到她会看过来,顿了下,才朝她轻柔地笑了笑。
魏听雪坐下后,就没再看向皇贵妃,只同董映雪说着话。
皇后在内殿,听着素心丝毫不差地说出大殿内的情形,温和笑着将耳铛戴在耳垂上,说了句:
“论请安来得晚,谁能比得过她。”
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叫素心噤声,不得不说,这表面上的恭敬那人是从来不屑做的。
关雎宫宫连着侍寝多日,才终於消停下来,这一消停,圣上就是数日没进后宫。
叫不知多少人咬紧牙关,恨不得碎上几副杯盏。
这日,长春宫宫请安刚散。
见皇后离开,魏听雪直接起身朝外走,淑慎看她的背影,端起杯盏,轻轻抿了口。
董映雪正要起身,馀光瞥见她的神色,动作忽地微顿。
她心底升起狐疑。
这皇贵妃和魏听雪之间,该是没什么龃龉才对,怎这皇贵妃如此在意魏听雪?
等众人出去时,只能看见魏听雪的仪仗朝西方去了。
如今暖阳灼热,稍停了会儿,有人说了句:“魏听雪怎往西方去?”
关雎宫处於长春宫南侧。
站在她旁边的妃嫔,轻哼着回她:“慈宁宫不就是在那儿嘛。”
这话撂下,忽地四周静了下,不少人皱起眉头。
魏听雪如今已经得了皇上恩宠,还要再讨好太后娘娘不成?
魏听雪不知这些人在想些什么,她赶着去慈宁宫,不过是为了接人罢了。
她今日来请安前,慈宁宫忽然派人来说,太后想念小皇子了。
来人是太后身边的张嬷嬷,魏听雪自然不会怀疑这话,当下就让宋嬷嬷抱着小皇子去了慈宁宫。
但这是第一次小皇子独自去慈宁宫,魏听雪请安时,就有些漫不经心,总怕小皇子会不习惯。
魏听雪很快就被引进慈宁宫,她刚进去,就听见一阵啼哭声。
这熟悉的声音,叫她心头一紧,她快步走近,就见小皇子在奶嬷嬷怀里哭个不停,殿内更是站着几位太医。
魏听雪险些脚下一软。
阿鱼连忙扶住她,太后看见她这般,忙说:“别多礼了,快过来看看。”
长春宫请安散得快,其实小皇子刚到慈宁宫不久,才到时,还在呼呼大睡,一睁眼,小鼻子嗅了嗅,忽地嚎啕大哭,怎么都哄不住。
吓得太后忙叫太医,甚至派人去请了圣上。
小皇子到了魏听雪怀里,才渐渐停了哭声,小手紧紧握着,抽噎着气,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魏听雪心跳还没平覆,就见皇子没了事,怔怔地没反应过来:“太后,这丶这是怎么回事……”
太后捂着胸口坐下,抚额,说出自己的猜测:
“该是醒来时没看见你,又不习惯这里的环境,觉得害怕了。”
小皇子才进来,没遇见旁人,就连这殿内,她都让人不许点香,太医更没检查出什么,只是这小皇子一直哭,直到魏听雪赶来。
江弦歌匆匆赶来时,殿内早已安静下来。
魏听雪腿有些软,瘫在台阶上,怀里抱着小皇子,江弦歌看得眉头紧拧,走过去:“这是怎么回事?”
他低头,小皇子刚哭得脸色通红,此时吸着鼻子,眼角还挂着泪痕,说不出的可怜。
江弦歌直接沈了脸,他扶着魏听雪起身,让她坐好后,才冷声问:
“小皇子怎么了?”
张嬷嬷上前,将今日的事一五一十地禀告给江弦歌听。
魏听雪终於回过神来,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是臣妾考虑不周,该是亲自带着小皇子来给太后请安的。”
太后拈着佛珠,刚刚被吓怕了,此时只远远地看着小皇子,闻言,只是摇头。
江弦歌松开紧捏着的扳指,视线扫过阿妤微红的眸子,知她也是吓坏了。
今日的事怪不得她,太后想念皇子,自然要将小皇子送过来,她那番说辞,倒是显得懂事了些。
江弦歌拈了拈手指,又让太医把脉,确认小皇子当真没事后,几人才彻底放下心。
须臾后,江弦歌带着魏听雪离开慈宁宫。
魏听雪抱着小皇子,乘上了他的銮仗,刚坐稳,她就忍不住地哭了出来。
江弦歌搂着她,轻抚她的后背:“正儿无事,怎还哭?”
前些日子,他才给小皇子赐名,名为雅正,上了皇族玉牒。
魏听雪摇头,眼泪一直掉:“臣妾也不想的,可臣妾看见那么多太医围着她,就忍不住害怕……”
江弦歌心软了些。
她也不是第一次有子嗣了,只是那一次……
罢了,是他对不起她。
魏听雪哭了好久,才擦干眼泪,这时终於想起自己刚刚在慈宁宫时的失态,忍不住窘迫地红了脸:
“臣妾是不是又给皇上丢脸了?”
江弦歌指腹擦过她眼尾,才挑眉:“此话怎讲?”
魏听雪仰着巴掌大的脸蛋,瘪着唇说:“臣妾在慈宁宫时……都腿软了……”
他进去时,她就是瘫软了身子,直接跪坐在了台阶上。
真真是一点儿形象都不剩。
江弦歌瞥向她,女子弯着修长白皙的脖颈,眼尾因后怕哭得嫣红,被他搂着的腰肢似不堪一折,他又去想,当时他踏进慈宁宫的情景。
若问他看见女子瘫坐在地上时,是何心情?
他说不出,只觉得心跳都似停了下,尤其是听不见她怀中皇子哭声的时候。
江弦歌眸色一凛,指腹贴在她脖颈处,低声道:“别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