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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长留未留(十五)

“是我喝了酒, 又不是你喝了。这么慌乱做什么?”君凛站起身来,缓步朝她走近。

“你在诈我?”温眠抖得不像话。君凛的灵压已经沉沉地落到肩上,他这是要动手了!

“早就怀疑西屋的打斗痕迹有问题, 若非遇到凶险,哪里会使出那般气势的灵火?”

只见君凛眼眸转暗, 快步上前去将温眠拉了起来。

温眠吓了一跳,慌不择路地打算挥手避开,可君凛不管不顾, 干脆将她整个人揽在怀中,不得远离分毫。

这个姿势看上去暧昧, 宛若情人相拥,可君凛却是面不改色地将虎口置于温眠的颈前, 双指微扣着要内收拢。

温眠感受到危险, 两指一搓试图发动灵火, 可君凛哪里肯给她机会, 手下毫不留情地收紧,同时左手微微鈎指,温眠脚踝处银铃急响, 瞬间将她的灵力抽出。

温眠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因缺氧转为青紫,只能转而以微弱的力道去拍打君凛的手腕, 试图令他放手。

君凛眼眸中没有一丝温度, 像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会灵火,是刑云宫派你来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放松些许手上力道,以能让温眠顺利开口。

温眠喉间痛得快要喋血, 艰难道:“不是,我不认识刑云宫的人。”

“那么, 是灌湘岭?”君凛嗤笑起来,“反正这两家蛇鼠一窝,都无甚区别。”

“芝容看到了后山的东西,很有可能化作怨魂,可我在后山搜查了这么久都不曾寻到,只有一种可能——”君凛玩味地用拇指去摩挲温眠下巴。

“有人先我一步,杀了她。”

君凛丝毫没有被抓住把柄的慌乱,气定神闲地质问:“她留下了证据,对吗?”

温眠心中冰寒,深知若是在此处答错,恐怕自己会当场毙命。

难怪君凛要支开殷玄烛,为的就是在这一刻摊牌,不会再有旁人洞穿端倪!

“我确实不知晓什么证据!”温眠嘶哑着嗓音力辩,“之所以问到后山,只不过是听叶风和提起过芝容的死因,我并不知晓她看到了什么!”

“这样吗?”君凛歪歪头,却并没有要放开她的打算,“那你现在想必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你觉得……我还能留你?”

温眠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静:“你不是要找温眠的替身?我死了,就很难找到更为相似的了。”

君凛很不喜有人威胁自己,皱眉道:“你以为你是谁?我自有办法塑造出温眠的肉躯,而灵魄嘛,我再去找一个脾性更像她的就好,你根本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有用。”

果然。温眠心中猜测得以验证,君凛就是想利用魔障制造出一个新的“温眠”。

可是被魔障制造出来的肉身,再加上别的无辜女子的灵魄,这还能称得上是温眠吗?那不也只是个替身而已吗?

温眠是真的觉得君凛魔怔得彻底。

她难以置信地问:“你到底为何这般执着于制造出温眠的替身?”

君凛眼眸灰暗,像是对整个世界都厌烦:“我都说了,我只是想弥补她,好好对她。”

温眠根本无法理解他的逻辑:“可是,不论你怎么去重塑,活过来的人始终不是温眠本身啊?”

“这些事情,就不用你管了。”君凛面无表情,就要收拢自己的手指,“好了,你如今也可以去死了。”

温眠浑身汗毛倒竖,或许是求生本能的影响,她手指下意识又并成剑指,竟成功引出一道灵火来。

这点攻击在君凛面前自然不值一提,他将掌心拢过去,直截了当熄灭温眠指尖的灵火,歪头附在温眠颈侧,连呼吸铺洒过来的触觉都清晰可知。

“或许,你想换个更痛苦的死法?”

温眠浑身都战栗起来。

君凛还是那副恹恹神色,松开了锢住温眠颈项的手指,转而轻松以食指和拇指握住温眠的手腕,一道灵气霸道涌入,正要往温眠的灵髓探去——

灵髓断裂的疼痛,比窒息带来的苦楚更多百倍,她可不想再承受一次了!

温眠再也忍受不住,剧烈挣扎起来。

她惊怒斥道:“君凛!就凭你这般做派,温眠怎么可能会爱你!她肯定恨死你了!”

这句话反倒让君凛神色出现半点波澜,恼火地俯视着她:“你说什么?”

温眠心脏都气得一阵一阵疼,一边去掰君凛的手指,一边口不择言:“你若是当真爱她,又何必多出来那些红颜知己,又怎会纵容那些红颜杀了温眠?”

她终于把心底对君凛最深的怨恨放于台面,红着眼睛讥讽道:“没有长留山掌门的允许,谁敢闯入迷阵重重的后山?你的红颜又是怎么闯入的?你自己不清楚么!”

“是你杀了温眠,你还想要她爱你!少恶心人了!”

君凛听后仿佛被骇住,终于缓缓松开她的手腕,有些惘然地退后几步。

他摇摇头,似乎沉浸在巨大的悔恨中,最后又意识到什么,紧皱着眉擡眼看她:“我给你的观云镜中,并没有提及温眠的死因。”

他有些惊讶,又有些困惑:“我没告诉你过这些,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温眠紧抿着唇,心知自己在气急败坏中露了马脚,如今恐怕很难再圆回来——毕竟,那可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如今这个世界上,应当是无人知晓才对。

君凛见她沉默,眼中的疑惑渐渐变成求证的急切,再度快步朝她走来,却是不敢以手触碰她了。

君凛斟酌又斟酌,最后才缓慢又问:“你究竟是……如何知晓的?”

而还不等温眠开口,大门蓦地传来笃笃叩击声响,殷玄烛闷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君凛公子,白帝急召。”

他的声音就像划破黑暗的一道曙光,温眠心中大定,顿时眼睛亮了起来。

白帝?君凛皱眉,看了看外边的天色。

如今天色这么晚了,且山门大选的酒宴才结束,白帝怎么可能会召他?

怕不是那下仆满口胡言。

或许是猜到君凛不会相信,殷玄烛又补充道:“我有白帝急召的牌令,君凛公子出来一看便知。”

白帝急召会以牌令告知,这是长留山前峰弟子才知晓的事情,君凛这才神色松动,终于放过温眠,而后前去将门打开。

门口站着的殷玄烛目光沉静如水,像是根本不知晓屋内发生过何事。

君凛漠然打量着他:“不是说你不会说话?我听你现下说得挺好。”

殷玄烛不卑不亢:“事关白帝急召,在下不敢不郑重以待。”

这话说得恰到好处,但君凛的问题又个字没有回答。

君凛自是不满意他三两拨千斤的话术,皱皱眉还要继续刁难,而殷玄烛已经淡然将那雷霆牌令呈过去。

君凛接过细细探查,这才相信是当真有急召。

温眠的事情可以徐徐图之,毕竟她在这后山又走不掉,但白帝的急召若是置之不理,恐怕就会惹他师尊生气了。

说到底,还是觉得温眠弱小言微,不会给自己造成什么影响。

“我明日再过来。”君凛便再顾不上盘问温眠,草草说了声后便往前峰赶去。

温眠僵直着身体站在远处,等了许久才问道:“他走了吗?”

殷玄烛低头踏入,走至她身边:“走了,别怕。”

温眠这才双腿一软,被殷玄烛小心扶住。

“我恨他。”温眠的指甲掐进殷玄烛的袖子中,仰起头来,眼神锐利地朝着殷玄烛控诉。

“我恨他至极。”

而就是这番动作,在青丝从她颈项滑落的瞬间,叫殷玄烛看清楚了温眠脖子上赫然有两三青紫,俨然是以指尖掐住才会有的淤痕。

那淤痕颜色极深,显然是君凛已经下了狠手。

殷玄烛只觉得心脉中的暴虐情绪不住累积,连眼眸中都闪过猩红颜色,可在神色变幻几番后,他却一反之前的意气用事,只低声安抚着温眠。

“我知道。”

他半跪下来,以双手托起温眠被君凛握过的手腕,最后竟然是细致地献上浅吻。

殷玄烛微微阖着眼睛,遮挡住暗不见底的眸色,语气温柔地回答:“我知道的,眠眠。”

温眠察觉到手腕处的柔软触感,不禁打了两个寒颤,在适应了殷玄烛唇上的温热后,才逐渐镇定下来。

“阿烛。”她受了惊,现下如同小兽取暖般,分外想要贴近殷玄烛,因此她擡起手指来,不住去抚摸殷玄烛遮挡妖眸的眼罩。

“阿烛,阿烛。”

温眠一声声呼唤着他,心中发堵,想要说出更多的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只觉得委屈得不得了,到底自己是犯下什么罪孽,怎么就是逃不脱君凛的欺辱呢?

这般想着,眼泪就控制不止地流下来。

温眠急忙转过头去,掩饰般去瞧着那口还在沸腾的锅,迅速以手指将眼泪抹去了。

她遗憾道:“真可恶,锅里的汤都快烧干了。”

殷玄烛哑声笑起来,拿起水壶往锅中添水:“没关系,我可以处理好一切。”

温眠觉得他这话说得奇怪,听起来像是别有所指,但对方的动作专注认真,好似当真只单纯在说汤的事情。

殷玄烛甚至还递了个在炉边烤得热乎乎的橘子给她,两指轻轻一掰,炸裂出来的橘子清香仿佛雾气在房间内弥漫开来。

温眠自己是根本不清楚的,她其实很好哄,真的很好脾气。如今光是嗅到烤橘子的香气,就能让她暂时忘怀方才的屈辱,舒展眉眼微笑起来。

但这样可不行。

殷玄烛晦暗着神色垂下眼去。

不能让君凛继续接近她,绝对不能。

他一定要……找个机会杀了君凛。

·

或许是山门大选的事情缠住了君凛,接下来的几日,除却有前峰的仆人不断送来吃食,君凛竟再没出现过。

但他不出现,并不代表先前的事情都过去了。

温眠就算是深夜忽然醒来,只要再想起君凛要掐死她这件事,心中就一阵气血上涌。

先前不知晓君凛重生,温眠只觉得他那副情根深种的模样是另有所图,如今知晓真相后,她一丝都不觉得爽快,反而更加觉得恶心。

君凛动辄想要杀她,居然还妄想她会爱他?

他凭什么觉得自己配得到爱?

温眠咬紧牙躺在床上,恨得翻来覆去整宿睡不着。

反正睡不着也是浪费时间,后来温眠便习惯了在失眠后,按照默写的心法不断修行,靠着长留山的灵气增进修为。

奈何修行本就非一蹴而就之事,温眠紧绷着神经几夜未睡,终于在一个清晨,她脚尖才刚触及到地面,就觉得体内灵气因捆仙绳的缘故宣泄而出,彻底掏空自己的灵髓,眼前亦是金光乱闪,晕眩几乎令她睁不开眼睛,冷汗仿佛雨淋瞬间浸透衣服。

她暗道不好,怕不是自己要走火入魔,可就算她连忙屏息压制体内乱窜的灵气,都还是熬不住地往下跌去。

就在快要触及地面的时候,一道玄衣身影从门外闯入,迅速将她扶入怀中。

温眠额角冷汗涔涔,努力擡眼望去,这才艰难辨认出来人是殷玄烛。

殷玄烛正紧皱着眉,看见温眠如今惨白的脸色后不禁“嘶”了声,很是焦急地将她拦腰抱起,再度放回床上。

“你怎么了?”殷玄烛一边说着,便一边紧握着她的手,不管不顾地将自己的灵气注入过去。

有着殷玄烛温暖的灵气协助,温眠顿时觉得体内的虚耗缓解不少,但还是没有力气说好,只能摇摇头,闭目休整,过了好半会儿面上才恢复些许血色。

“你不能这么拼命下去了,脚上的捆仙绳会影响到你。眠眠,就算你不修行也无所谓,我会保护你。”殷玄烛如今神色冷厉,一截下颌线绷得像张弓。

温眠睁眼仔细瞧他,蓦地道:“那倘若你离开我了,我该怎么办?”

殷玄烛身形一顿,缓缓擡起头来,郑重道:“我绝对,绝对不会离开你。”

他说得掷地有声,在温眠心中惊起怦然回响。

温眠不禁躲闪开视线:“说得这么笃定,你还不一定修为能强过我呢。对了,我之前交给你的心法,你有没有再练?”

殷玄烛停顿半秒,点头答道:“在练的。”

温眠并未发现殷玄烛的异常,看向脚踝处的铃铛道:“虽然我们的计划已经拟定好,但这捆仙绳能不能解除,都还是个问题。君凛与我已经彻底撕破脸,恐怕再难叫他解开绳索。阿烛,你听好了,就算到时我不能出去,你也要——”

殷玄烛见她说得惶然,便知温眠是因前几日君凛到来,以及现下灵髓虚耗而担忧,便打断道:“不会出不去。我会帮你。”

温眠咬唇点点头,眉心疑虑却未散去。

她心想若今日就是走火入魔的征兆,那她应当没多少时间,但她这一次绝对不能再连累殷玄烛。

她想了想,再度开口:“等你出去之后,你便往西域熔金城去,那里我有一位故人,你可以去投靠他。”

“我说过,我会带你离开。”殷玄烛听出她语气中的焦灼,再度加重语气强调道。

但随即他抓住个关键词来。

温眠她说……“故人”。

殷玄烛忽觉喉咙干涩,心跳若雷鸣,他听见自己缓慢又小心地问:“那位故人……又是和你什么关系?”

温眠虽不解他为何提及此事,但还是认真想了下,诚实回答:“我不知道要如何形容,但是……他对我而言,是十分重要的人。”

她的目光从远处收回,又汇聚在殷玄烛身上,真挚补充道:“你也是。”

“所以你一定不能死。”

天知道殷玄烛在听到这句话时,心中是如何震撼。就算整个黓海翻倒过来,也不足以媲美他如今心底掀起的惊涛骇浪。

他从前世便知温眠性情疏淡,因为不曾被人好好爱过,所以也从不知如何去爱别人。所以他从未奢望过自己能在温眠心中有一席之地,这一世也只不过想要替她完成心愿,哪怕赌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他是知道的,自从自己选择修行妖族心法起,此生便再无回头路。

他总有一日会失去理智,变成毫无情感的傀儡。

甚至他在这次回到长留后,都为此准备好后路了——到了那时,他便和温眠缔结真正的主仆契约,从此只成为保护温眠的武器。

可温眠却告诉他,他在她心中十分重要。

那么……若是他死了,温眠也会像他当初一样伤心吗?

光是想到这点,殷玄烛就不忍再去想象那样的未来。

温眠如今尚在执拗地看着他,非要他给个说法:“你听见了没?你得答应我,要好好的。”

殷玄烛一直将目光放在她身上,听后蓦地笑起来:“眠眠,你不是在问我秘籍的事么?我将秘籍中的身法练给你看。”

温眠一怔,倒是没想到殷玄烛这次如此乖巧,反应好半天才点头道:“好,我看着你练。”

温眠一怔,倒是没想到殷玄烛这次如此乖巧,反应好半天才点头道:“好,我看着你练。”

殷玄烛像是愿望达成般欣喜地笑起来。

他先是去衣柜中拿了厚厚布料出来,这才扶着温眠坐在东屋门口,他以毛毯将温眠细致地包裹起来,生怕这清晨寒露会更加重她如今的虚耗。

朱红色的门楣如同画框,温眠坐在那处蜷成小小一团,就像是被囚在框内,如何也不得脱身。

殷玄烛光是看着她,就觉得心中无比酸楚。

而后他凝神闭目,开始回忆自己翻看过的秘籍。

就算他修行妖族心脉,但那秘籍中的身法还是可以考据的,殷玄烛便是想以这次方式让温眠安心,不再担忧他疏于修行。

温眠也不扰他,就这般默默看着,身体内因为过度修行导致的绵绵痛楚不住传来,但看到面前挺身直立的少年,她又觉得这一世未来可期,心情倒舒畅起来。

若是只能有一人离开长留,那么……这次把机会让给殷玄烛也是很好的。

如今尚未破晓,整个后山都尚在沉眠,寂静无声。

殷玄烛在月色最后的银辉下轻轻合眼,放缓呼吸,随后反手握在腰间长匕上,拇指一扣,凛冽刀光一闪而过,像要斩断月色般凌空横开。

他最开始的动作尚还生疏,但越练越熟稔,明明是一套温眠硬着头皮翻找出的剑法秘籍,却被他扬长避短,渐渐改为适合长匕的姿势。

——那把长匕,是他从禁地带出来的,这长留山无一人知晓其来历。

长留山的后峰高处不胜寒,哪怕是春日,夜里也会落霜,如今沾在温眠的毛毯尖梢,又被她的呼吸融成细细的水珠。

温眠伸出手指去匀开那些水珠,便觉得这样的岁月分外怀念起来。

纵然前世处处不堪,但和殷玄烛待在一起的时光,总是值得怀念的。

只要不是孤身一人,再寒冷的日子,亦是不足为惧的。

天色渐渐变得明亮了,在朝晖将毛毯上那些水珠蒸干时,殷玄烛以收势停下动作,喘着粗气朝她看来。

温眠就算看不懂剑法,可瞧着殷玄烛行云流水般的身姿,心底也知晓此人格外有天赋。

她正欲起身夸奖,却见殷玄烛疾步迎上来,以双手紧紧握向温眠的手腕,眼眶通红,一副快要落泪的模样。

温眠脸上笑容立刻僵住,就算不清楚殷玄烛到底是为何难过至此,却也还是反手抚上,轻声问他:“你怎么了?是太累了吗?”

然而殷玄烛再三摇头,动作间将几滴眼泪都晃落下来,如同清霜落在温眠的毛毯上。

他只是很难过。若是当初他也能变得更强一点,再强一点,或许……温眠就不会再重新遭受这番折辱了。

不过他始终没有回话,随后站起身来,只轻轻用手替温眠拂去了银貂毯上的潮意。

殷玄烛如今虽看上去依旧是少年模样,可瞧过来的眼神软得不像话,毛茸茸地往温眠心尖上挠了一下,而垂首整理毛毡的动作,看上去不自觉就带上一丝缱绻意味。

温眠忍不住躲了躲,暗想这人果真是惑人心弦的妖族,随即错开视线道:“你到底是……要做什么?”

“眠眠想我做好,我便一定会做到最好。”

殷玄烛只低声道:“眠眠想要什么,我替你拿到;憎恶什么,我便替你除去。”

他想起黓海上温眠对他坚定果决说出的那些话,有些赧然地笑了声:“这世间并不是只有眠眠才会如此立下承诺的。”

他摘下眼罩,如今才第一次光明正大地以异色瞳注视着温眠。

“我会变得越来越强,直到这世间再无能为难你之人,再无我所不能及之事。所以,眠眠切莫再烦忧苦闷。”

这样的许诺,似乎又与上一世不同了。

当初天真无邪的少年仿佛是经历过种种温眠不知晓的磋磨,渡过千山万水才终于回到此处,向她做出确信笃定的承诺。

这样的承诺,如何叫温眠不信?

温眠怔怔看着面前那双幽蓝玄黑的双眸,过了许久才将下巴埋在毛茸茸的毯里,微微点了头:“好,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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