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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长留未留(十六)

在后山的时间过得很快, 山门大选的开幕仪式很快就要举行。

这段时间,但凡清晨的时候,后山就会有许多下仆被临时唤去前峰,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温眠院子下方经过,一看便知是长留山内有大事即将发生。

“原来你那晚说的白帝急召, 还当真不是借口。”

温眠因为脚踝处的捆仙绳,导致修为迟迟没有进展,正在心烦意乱中, 干脆趴在窗台上透气。

她将下巴搁置在自己的手肘上,侧头回眸看向殷玄烛:“但你是如何见到白帝的?”

殷玄烛拿了件单衣为她披上, 好声好气地回答:“自然不是借口。只不过……我令他得到这急召的时间早了些。”

温眠一听来了兴趣,撑头看过去:“怎么做的?”

殷玄烛嘴角带了点笑:“提前赶至送信下仆面前, 揍他一顿抢过牌令。”

温眠默然, 这听起来的确是殷玄烛的行事风格, 叫她没办法反驳。

想来殷玄烛对前世的这次山门大选亦有印象, 这才提前预知到有白帝急召会送到君凛手中,倒是在那夜替温眠解了围。

只不过,从那之后, 君凛再也没来过小院,虽说温眠乐得清静, 但也有不太好的地方。

温眠晃晃脚, 引起银铃清脆作响——好比说,这捆仙绳能解开的几率就几乎为零了。

叶风和倒是来过几次。

可温眠一想到君凛所说, 叶风和为她去跪在君凛面前乞求之事,就觉得不堪承受叶风和这般人情, 便只让殷玄烛去应了门,自己抱恙不出。

殷玄烛最乐意做这件事, 每次都毫不留情地赶客,久而久之,叶风和也心知是温眠不想见他,就不再来打扰了。

在殷玄烛最后一次赶走叶风和时,温眠曾悄悄打开窗户,去瞧他离开的身影。

叶风和或许是心有所感,本好生生走在小径上却蓦地擡头,瞬间撞上了温眠的视线。

温眠猝不及防,可再想躲开目光已是来不及,就在她愣神之际,竟然看到叶风和冲她露出个松了口气似的灿烂笑容来。

那个没心没肺的长留山小师弟,前世早早死在年少时的小师弟,正冲她开心地挥起手来。

“我以为你是讨厌我了!”叶风和大声喊道。

温眠心中一紧,下意识便朝他摆了摆手。

叶风和笑得更开心了:“我知道!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出去玩!”

说罢,他像是不愿给温眠增添麻烦,转身快步离开了。

本来是能成为朋友的。温眠有些怅然地扶着窗柩。

不料温热的气息忽然扑打在她脸颊,她一转头,就对上殷玄烛质问的目光:“舍不得?”

温眠:“……”虽然没做错什么,但就是莫名心虚。

“哪有!我只是怕他怀恨在心。”温眠迅速转移话题,“对了,前世我不曾了解过这次山门大选,你可知晓点什么情报?也方便我们到时候逃走。”

殷玄烛抿紧唇望着她,半天没有回话,看上去……气鼓鼓的。

温眠无法,只好去拉拉他的手指:“别生气啦,我只是觉得,他对我毕竟也是善意。”

温眠前世今生很少被人友善对待过,自然想要珍惜遇到过的所有好人。而叶风和……

就连殷玄烛再如何不愿,也只得承认,那家夥虽然傻乎乎的,但的确是个好人。

他的气顿时消了,别扭半天,总算是将自己知晓的情报和盘托出。

山门大选是仙门百家从自家门派中,挑选出天资最为卓越的年轻修士,来举办大选的门派参加赛事。

举办门派一向是仙门之首,因此这几百年来,山门大选都是在长留山举办。

其实本次大选距离上次并不到五十年,现下又要着急忙慌地开始比赛选人,已经打破自古以来的规矩,破格在两场预定好时间的大选之间多加了一场,缘是听闻息壤内千年未开的沵茵秘境即将开啓,其间秘宝珍藏不计其数,所有仙门都迫切想要去分一杯羹。

但若是各个仙门都一股脑派遣人选进入秘境,必然会引发夺宝之战,到时候流传出来的名声可不会好听。

狭路相逢强者胜,在这个力量至上的东陆,几个坐镇的大能一拍脑壳,这才想出多加出一场大选的法子来。

而只要是能在山门大选中进入前百的弟子,便可以按照比赛名次顺序进入秘境,排名靠前的必然拥有第一时间夺宝的优势。

白帝之所以深夜急召君凛,想必就是特意提点他,希冀自己的亲传首徒能在比赛中拿下头筹。

温眠听殷玄烛细细解释完,这才知晓山门大选的开幕仪式就在三日之后。

难怪前峰会需要这般多的下仆去打杂,估计是东陆所有仙门都觊觎着沵茵秘境的宝物,前赴后继地来长留山报名。

“三日之后啊……”温眠看向自己脚踝处的绳索,眼中的希冀就暗了下去。

既然山门大选前夕如此繁忙,君凛是根本没可能会来了。

这倒好,前世她还能逃到山门口处,今生连这院子都出不了了。

殷玄烛将她的失落神色看在眼里,忍不住劝道:“别担心,我很快就要升阶了,只要修为能和君凛匹敌,我也能解开你的捆仙绳。”

温眠心道,就凭她和殷玄烛这点短暂的修行时间,又哪里比得过君凛长年累月得到白帝的教诲呢?

但殷玄烛说得认真,温眠也不愿去戳破他的希冀,勉强笑着点了点头:“三日之后……再看吧。”

·

两人交谈之后,殷玄烛就当真说要去修行,一整日都不见人影。

温眠被他的热情影响,心道就算这一次的山门大选她逃不出去,自己修为高些,君凛再来难为她时,好歹也能多出几分还手之力。

虽说他们实力赶君凛还差得远,但她灵髓本也不差,又有着长留山的灵气滋补,哪怕捆仙绳时时干扰,如今她也又到了登阶瓶颈。

自己变得更强,才能给自己谋求一丝逃生之机。

于是温眠也不再去管窗外的热闹,潜心修行起来——如果能在这三日突破境界,也算是个收获。

而这次的心魔境界中,出现的是前世的庄明音,和伤痕累累的殷玄烛。

温眠站得远远的,只见殷玄烛怀中抱着一人,正痛苦地嘶声低吼,大滴大滴的眼泪从他那双异色瞳中涌出,又坠在他怀中那人的脸上。

于是才叫温眠看清,那紧闭双眼,已然灵魄俱灭的人,竟然是她自己。

她怔忪之馀,又朝着那边走近两步,便见殷玄烛鬼魅般瞬移至庄明音的身后,以兽爪将她从背后洞穿。

就算庄明音试图反抗迎战,可原本还毫无反击之力的少年像变了个人,闲庭信步间就把庄明音逼得节节败退。

只是殷玄烛浑身血管都隐发红芒,在皮肉下明明灭灭,宛若爆发前的火山熔岩。

“你撑不了多久,第一次调动妖力就心脉全开,你只会爆体而亡。”庄明音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水幕,朦胧传来。

这话的内容听得温眠心惊,但还来不及细想,就见那头火焰腾地升起,将殷玄烛与她的身体皆包裹入内,以汹汹之势燃向整个后峰,顷刻间映亮长留山的夜空。

“如果有来世,就让我先去往你的身边吧。”

殷玄烛带着死意的声音传来,温眠不可抑制地浑身颤抖。

这到底是心魔的幻境?还是前世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若当真这些画面都已经在前世发生过,那么……她岂不是并没有将殷玄烛保全下来?

“阿烛!”温眠很快便从心魔境界中清醒过来,可环顾四周,她都不曾看到殷玄烛的身影。

想到心魔中的画面,温眠呼吸都乱了几分,惊慌中就要朝着门外跑去。

不料她关心则乱,忘记脚踝处还缚着捆仙绳,用力擡脚的动作间被红绳紧紧勒住,刹那身形不稳往地上摔去。

温眠下意识想去攀住桌椅,结果更是掀翻茶杯,一齐跌了下去。她的手指不小心按在摔碎的茶杯边缘,瞬间见了血。

这惊天动地的声响落定,东屋的门立马被打开了。

温眠仿佛抓住救命稻草,忙唤道:“阿烛,快帮我一把!”

但在她擡起头的瞬间,脸上的喜色顿时僵住,剩下的话再说不出口。

站在门口的并非自己期待的殷玄烛,而是皱眉俯视着她的君凛。

温眠心中一寒,作势自己要从地上撑起身体来,下意识脚跟蹬了两下,想要离这人远些。

君凛自然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你在怕我?”

“上次见面你还要掐死我,能不怕?”温眠的冷笑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君凛脸色变化好几次,最后才默不作声地走上前来,俯身便朝着温眠倾过去。

这动作简直让温眠情不自禁地要擡手防御,然而下一个瞬间,君凛一手鈎住她的膝窝,另一手扶在她肩背处,看样子似要将她横抱起来。

“放开!你要做什么!”温眠剧烈挣扎,被瓷片划破的手指于地面拖出一条血线。

君凛垂目去看那条触目惊心的血迹,眉头皱得更紧:“不痛么?”

痛也比靠近你好,恨能止痛。温眠在心里怒骂不止。

但明面上她吃够苦头后,就不敢再说狠话了,只瞪着他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一天一个样子,任谁也看不懂你。”

君凛却垂目不答,极尽温柔地将她抱到床上,又轻轻将她受伤的手指放入掌中,刹那淡紫色光晕升起,他竟是第一次用自己的灵力为温眠疗伤。

“这世间许多人都不懂我,但对于你来说,只要知晓我唯独爱着温眠即可。”

温眠微微屏息:“可是温眠已经死了。”

君凛的身形一顿,突然问道:“那日我在你这屋内,你还未回答我。到底是为何……你能知晓温眠在前世的死因?”

其实早在君凛那日离开之后,温眠就开始想方设法弥补自己言语中的漏洞。也好在君凛这段时间忙于山门大选,这才给了她编造理由的时间。

说到底,君凛并没有实质的证据来证明她是温眠,只要她打死不承认,君凛也拿她没办法。反倒是这种“如是”状态,还能让君凛忌惮着不敢对她动手,何乐而不为。

他不问她不知,他问起她惊讶,最简单的方法能解决万事!

于是温眠毫不迟疑地说出自己早已想好的措辞:“什么前世?你到底在说什么?”

君凛见她还是不肯承认,便又追问:“那好,我再问你。温眠是死于大婚当夜,因魔族过境而葬身火海。那么你……为何会说她是被我的红颜知己所杀?”

温眠并未受伤的那只手藏在被衾之下,在听到君凛的问话后,毫不留情地狠掐了自己一把。

她的眼眶因为疼痛瞬间变得通红,盈出泪水来。

“还不是因为你。”温眠颤声道。

君凛看她的眼神几乎肝肠寸断,轻声重复道:“因为……我?”

温眠咬牙:“自从住进这东屋,我整宿整宿都会做噩梦。我梦见过芝容失足,坠落后山悬崖的惨状。亦是梦见过……和我们肖似的女子被丹朱庭的女冠刺杀。”

她鸦睫颤抖,缓缓擡起眼来,定定地看向君凛:“梦见几次后,我便知晓她才是真正的温眠了。”

“听闻冤死之人更易被魔障侵袭,从而化作怨魂常年不散。我在想……是否是温眠的怨魂想要告诉我何事呢?”

君凛在听到这句话后,连掌心都凉了下去,面上亦是露出痛苦神色。

他仍不肯相信,固执地继续问道:“当真……只是托梦?”

温眠眸中神色变幻,暗中打量着面前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子——与其说她不像温眠,倒不如说如今面前这人,看上去才是完全不像君凛了。

她本做好要持久战的准备,严阵以待君凛的逼问,毕竟像君凛那般多疑之人,想必不会轻易相信她的一面之词。

可现下他的痛苦丶悔恨和眷恋都不似假装,就像是他当真爱惨了温眠。

难不成……又是在诈她?

温眠定定心神,继续道:“我开始也觉得古怪,毕竟……东陆世人皆知,温眠是死在和君凛公子成婚当夜,为何我会看到她出现在这长留后山的画面呢?只是这样的梦重复多遍,终究还是会让我心神错乱,误将梦里的光景当了真。”

她手指的伤口如今已然好了,君凛便又轻轻将她的手放置回被衾之下。

“可还曾梦见过别的?”

温眠没料到他会这样问,心念电转之下迅速说道:“我梦里的温眠,很想离开这里。她在此处待了很多很多年,直到她老了,都不曾有人前来陪伴。君凛公子,你说……那究竟是何等的孤独?”

她最后一句说得缓慢,仿佛要将君凛凌迟。

“因此我才执意要向君凛公子求一个下仆,因为我怕啊。”温眠弯弯眉眼,“我怕自己会落得温眠那样的下场。”

“我该多唤人来陪陪她的。”君凛失神盯着屋内,喃喃道,“那时的我太过自负,察觉到自己因为她而心动,便不敢再来看她。我怕我当真会爱上一个年老色衰的普通女子,我怕会被天下人耻笑。”

“可等到千帆过尽,天下人都厌憎我,我才迟迟回想起来……或许只有那一人,曾经以真心看待过我。”

温眠一怔,隐约明白过来。

她鬼使神差地开口:“哪怕她并未对你动心?”

君凛现如今卸下所有伪装,反而显得平易近人起来,低低笑道:“我自然是知晓她怨我的。像我这样不称职的夫君,怎会有那么傻的女子会爱上我?可从小长大,我身上就背负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责任。

最开始是我被师尊捡回长留,因此众人都畏惧于我作为白帝亲传弟子的身份,所有人都讨好我;后来重伤之后,师尊帮我疗伤之时,发现我的灵髓带有上神印记,因此我坐实了救世成圣的预言。”

君凛摇摇头:“可是这些都不是真正的我。天赋异禀也好,长留首席也好,救世成圣也好,都是世人赋予我的名号。那些名号……也可以属于别的任何人,并非君凛,并非真正的我。”

温眠安静地看着他的侧脸,心道当年她被称为灌湘岭的希望,就已然觉得压力沉重,更何况是君凛呢?

“但是温眠不同。”君凛继续道,“温眠看我的眼神中,没有那些虚名,只倒映出一个我来。真正的丶狼狈的丶虚弱的我。”

“所以,你就是在那一刻对她动心的。”温眠接道。

而也正是因为这一眼动心,令君凛即便对整个世间都疏离漠然,也要对温眠执迷追逐,哪怕温眠已死,他也想要抓出这丝毫片影。

因为……若是连温眠也死了,就再也没有人看得见真正的君凛了。

他迟早会因此而发疯的。

而温眠在得出真相之后,心底又生出些惶恐来——没有人能这般触及到君凛的真心,若她只单纯是温眠的替身,如今越是靠近真相,就越是靠近被灭口的结局。

“或许我知道得太多了。”温眠心中慌乱,勉强笑了起来,“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失忆?”

“你别担心,我不会杀你。”君凛哑声道,侧身伸出手去,竟是握住了温眠的脚踝。

这个动作过于暧昧,温眠下意识想要挣脱,可那只手宛若镣铐紧紧锢在她骨节之上,根本令她动弹不得,连铃铛都不曾响上一声。

“我会留着你的。”君凛眼神复杂地看向她,“以后……多跟我讲讲,温眠的梦境吧。”

话音刚落,那束在温眠脚踝出的红线骤然掉落,银铃发出最后一声清脆声响。

温眠惊讶地望向他,连挣扎都给忘了:“你不怕我逃走?”

“若是温眠的话,定然不想被这样束缚在屋内的。”君凛只道,而后说出了和前世一样的话来,“你可以出去逛逛。可在后峰范围内活动,不必终日只呆在院中。”

“但还是不能离开长留山?”温眠笑道。

君凛伸出手来,温柔地替温眠将鬓发撩至耳后:“是不能离开……我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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