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砰砰砰!”
林老爷握着铜环, 连绵不断地磕在黑漆硬木门上,他神色急躁,心里却忌惮着“贵婿”, 不敢狠命的敲。
“小姐,老爷来了。”平瑶站在花厅外报信。
林老爷的到来并不算太意外, 林幼荀理理鬓发,推开祁寰,准备出去见他。
“夫人,”祁寰吐出一口浊气, 双手打横抱起林幼荀, 将她放在床上,“我去和岳父说几句话, 你在房里等我。”
林老爷满腔怒火而来,正如孟月生担心的, 林幼荀此时最好避开他,以免硬碰硬, 万一林老爷怒火攻心做出不理智的事, 那就不好了。
他们父女相争, 总归是家事。若是闹出意外,惊动官府, 最少也得破财消灾,白白便宜了外人。
扣好衣袍扣纽, 戴上方巾,祁寰看了眼林幼荀,迈步而出。
短短数个呼吸, 他的面色已冷了下来,外面平瑶她们行礼的声音小心翼翼的。
他不是个平易亲和的人。
除了在她面前。
心底那团疑惑又升腾起来, 祁寰待她的态度与她预想的相差太大,林幼荀将手指放入口中,无意识地啃咬指甲。
“平瑶,你进来。”
平瑶走进来,林幼荀俯在她耳边轻声吩咐一番。
“小姐放心,奴婢一个字都不会漏。”平瑶用力点头,匆匆追了出去。
林幼荀不是真正温暖灿烂的人,她骨子里只信自己,林老爷的背叛,让她更加不会全心全意去依赖旁人。
替她挨下那一击之前,祁寰与林老爷翁婿处的颇融洽。
家族联姻,哪怕是像林家这种带着攀附的联姻,总是各有所图。尤其是这世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些做爹的是给自己挑人,顺便给女儿指个夫婿。
林老爷是个舍得下脸面的,除了被林幼荀气得半死的时候,他很会攀附人。前几天,祁寰待他就颇为有礼恭敬。
万一,林老爷又说动了祁寰呢,林幼荀不得不想远一点。
院门外,林老爷仰头看着祁寰,满面愧色,“贤婿啊,荀儿这孩子骄横霸道,我没把女儿教好,真是惭愧。”
林老爷告了林幼荀的状,提起盐场的事,脸色一瞬变得狰狞,“荀儿变成这样,一定是那些恶仆挑唆的。恶仆欺主,天理不容。”
“岳父,想如何处置他们?”祁寰淡声问。
林老爷迟疑片刻,他挟怒而来,本想教育一番那孽女。可面对祁寰,林老爷一肚子怒火只能憋着。
至于盐场怎么处置,不得不说林幼荀了解林老爷,林老爷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他也不想报官。
且不说谭念七那个狼崽子,早已将盐场那边的盐课司丶巡检司等买通养熟。更重要的是,那些吏卒丶衙役,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报了官,很有可能白便宜了他们。
“贤婿,可否……”林老爷突然想出了个好法子,热切地望着祁寰,“可否私下向哪位大人修书一封,为我清理恶奴。”
以祁家的门第,以及官场之上错综复杂的关系,祁寰私下请托,受托的大人定会重视,那些吏卒也就不敢将林家当肥羊宰。
“岳父。”祁寰轻笑了一声。
灯笼在风中晃动,忽明忽暗的光线在他眉眼交错,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显得冷厉。
“有件事你一直没想明白,我唤你岳父,是因为夫人是你的女儿。”
林老爷瞠目结舌。
黑漆门扇“砰”一声关闭,几乎擦着林老爷的鼻尖,林老爷蹬蹬连退几步,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小姐,姑爷说完那句话,老爷的脸色精彩极了。”平瑶抄近路跑回花厅,气喘吁吁复述林老爷和祁寰的对话。
“姑爷就在后面,大约快回来了。”平瑶探头向外望了望,见林幼荀点头,忙不叠地出去。偷着报信这事,最好别让姑爷知道。
手指一疼,林幼荀这才发现她又咬指甲了,连忙抽出。祁寰的话,让她忽而心中生出了个主意,林老爷攀附祁家,打的是靠祁家的权势保他那私生子一世富贵的算盘。
林幼荀眯眼,既然不得不嫁,在祁家“受委屈”的是她,那祁家的好处也得落在她身上。
至于祁寰待她的态度,与梦中所见大为不同,林幼荀想不通暂时不想了,反正她没准备做贤妻。
听到推门声,林幼荀裹着纱被贴着里侧的墙擡头。
祁寰步入内室,淡淡瞥了眼,不紧不慢摘方巾丶脱直裰,坐在床沿上,右手握拳抵在唇上,打了个呵欠。
像是困了。
夜里连番折腾,再好的兴致也得散尽了,既然嫁了,有些事总会发生的。
打呵欠能传染,林幼荀也跟着打个呵欠,踢散了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睡。
祁寰翻身上床,将帐子密密放下。
床帐里骤然暗下来。
这张架子床原本是一个人睡的,没有新房里的那张大,祁寰一躺下,两人的身体不可避免地贴在一起。
林幼荀翻了几下身,却觉得每个姿势都不舒服。
对上祁寰的眼神,林幼荀小声抱怨,“这床太窄了。”
床帐里响起一声笑,低沉微哑,祁寰笑声未落,手臂猛地一扯,林幼荀被他拥进怀里,“夫人,这样就不窄了。”
脸贴着他的胸口,林幼荀听见他的强健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传递到她身上。
林幼荀清晰地感觉到祁寰身体的变化,睁大眼睛看着他。
祁寰抱着林幼荀翻了个身,轻轻吻她的眼,林幼荀不得不闭上双眼。
“夫人,我想要你。”祁寰在林幼荀耳边轻轻说,喷洒的气息灼热,她轻轻战栗。
灯影在低垂的罗帐上晃动摇曳,衾被湿漉漉的,林幼荀突然呜咽一声,纤细的手指弯曲,指甲在祁寰清瘦的脊背抓出几道血痕。
旋即张口咬在他的胳膊上。
风息浪止。
祁寰看一眼胳膊上深深的齿痕,又看一眼合眸沉睡的林幼荀,无奈地笑了笑。
疯狂之时不觉得,现在扯一扯,火辣辣的痛。
他这位夫人,真是一点亏都不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