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别想你。”
也许是外面的街道过于热闹, 池乔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她看向身前的人，明明一年多没见，但是又好像并没有预料中的那种生疏感, 反倒是紧张更多。
怎么就能是这样见面呢。
原本在她的想象力，还不确定裴暨的感情和以前是不是一样的, 毕竟时隔这么久。
倘若不是那次新年知道他来过，只怕她到现在都以为这人肯定很讨厌自己了。
明明前天还约好见面，但是自己不仅失约, 甚至还说了那么多不好听的话。
换成池乔自己, 都未必真的能那样冰释前嫌。
这不是把人家当猴子耍吗？
池乔越是这样想着, 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长久以来的思念和各种复杂的情绪还堆积在心里, 她不再多想，直接低着头说：“我过得，挺一般的。”
裴暨从阴影里面慢慢走过来，视线落在她掌心的那盒烟, 语气微沉, “看来是不太好，都学会抽烟了。”
“那不是你自己选的吗？”
他的目光很快转移到女孩清丽的脸蛋，随即垂下眼帘，像是刻意避开她迎来的视线。丶
裴暨的话没有掺杂太多情绪, 平静的有点反常。
但他又没再继续说下去，就这样停顿住，安静等着她的回答。
池乔甚至觉得，如果她现在脱口而出一句“对啊”, 那可能下一秒这人就会扭头离开, 说不定就此两人真就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
那可不行。
她慢慢恢复镇定，顺手把烟盒放进口袋里说：“当然不是。”
“虽然在后面的那个学校确实学到不少东西, 但是特别累。”
池乔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直接凑到男生眼前，仰头盯着他说：“挺辛苦的，真的，我过去三年生病的次数都没有在那里一年来得多。”
其实裴暨刚才问完就可以想要离开，又一次回头已经是他的一次失控。
过去的教训还不够吗，自欺欺人只会让他变得越来越可笑。
但是池乔否认了。
所以他停下。
裴暨神色看着比刚才缓和不少，但表面依旧冷冰冰的，微拧着眉，淡声道：“池乔，你什么时候学会的随便跟人撒娇？”
......
池乔惊住，莹润的唇瓣张了张说：“我...我什么时候撒娇了？”
她这不是担心这人多想，想先扮下可怜样儿，稳住他。
后面再慢慢跟他解释。
裴暨似乎是不愿意再和她多说，脑袋偏了过去，下颚线紧绷着，看不清楚表情。
池乔完全没察觉到两人这会的
怎么了这是，难道是...发脾气了？
但她又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想想也不太可能吧。
电光火石之间，池乔忽地想起那天系统说的话，下意识问：“你一直都在这所学校吗？”
话音刚落，她还没来得及去看对面这人的反应，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疑惑的男声。
“乔乔？”
比她变化更快的，是裴暨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
于青褪去了研究室里面的实验服，身上是熨烫工整的白衬衫，配上泛着银光的细框眼镜，书生气反倒淡了点。
“怎么不进去，”他视线晃过里面站在里面的男人，眼底闪过几分意外，“裴暨？”
“好久不见，”裴暨扯了扯嘴角，连一分多馀的笑都懒得装出来，又故意似的加重几分尾音说，“于老师。”
毫不掩饰的敌意。
但凡是有点眼力见的，这个时候都能闻见两个人之间暗流涌动的气氛。
偏偏池乔还没察觉到，只是突然觉得周围有点寒。
“不用喊我于老师，”于青这段时间同样听说过裴暨的手段，跟他梦里的没差别，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没再多说，顺手把衣服递给池乔，“走吧，等会人应该挺多的，现在过去不用排太久。”
池乔攥着那袋衣服，脚底没动，俨然是有点犹豫。
没想多久，她刚准备开口问裴暨现在的手机号码，就见他忽地擡手捂住嘴，连着咳了好几声。
这时正好赶上巷子的夜灯亮起。
原本昏暗的环境忽然就变得清晰明亮。
池乔借着骤然出现的光线，这才留意到裴暨的脸色很差，嘴唇也泛着白，手上提着个小塑料袋，上面俨然印着家药店的名字。
她眉心微蹙，走上前去问：“你那儿不舒服吗？”
“没有。”
裴暨嘴上这样说，但随后又微弯着腰咳嗽两声，眼尾都被激起红晕，看着虚弱的不行。
他肤色本就偏白，生病的时候更是没什么血色。
“裴同学不舒服就去医院吧，挺近的就在前面那条街，”于青面色不愉，耐着性子说。
池乔闻言心底一惊，直接伸手像是探他的额头温度，却被隔空拦下来。
“你去吃饭吧，我没事，”裴暨攥着她的手腕，语气不温不淡。
池乔没管他，用空着另外一只手去碰他的额头。
感受到掌心如同火炉一样滚烫的温度，她面色越发凝重，“你这是高烧啊，这么烫还不去医院。”
裴暨偏开头说：“吃点药就行了，去医院太麻烦。”
......
池乔放下手，拉着他，转头对于青语气抱歉道：“不好意啊于青哥，我先带他去医院看看，今天麻烦你了，回头我找时间请你吃饭。”
于青神情古怪，默了会说：“我跟你一起。”
“说起来小裴以前也是我学生，理应照顾一下。”
“不需要，”裴暨闷声咳了下，敛眉，正欲撇开池乔的手，没想到直接被她拍了一掌在手背。
池乔：“你别这么犟行不行？”
他动作顿住，像是有点僵硬。
随后，就听见池乔对那人说：“还是我带着他去吧，于青哥你这段时间也挺忙的，不麻烦了。”
很客气的话。
——
半个钟后。
校医院的休息室里，裴暨半倚在满是消毒水味的病床上面挂水，脑袋微微歪着，轻阖眼皮，呼吸均匀沉稳，像是已经睡着了。
池乔就坐在床铺旁边，单独支了张同样高度的椅子，盯着他沉吟不语。
本来在平常是不准陪着的，因为南江大学的校医院跟外面的小型医院基本没差别，加上学生医保看病便宜又方便，医生也都是外面三甲医院的医生来这里值班，床位向来紧张。
但好在今天异常的冷清，来人也是去急诊部，他们来的时候休息室里面四张床位全都空着。
难得看见裴暨在她面前安稳休息，池乔愣是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把他吵醒。
床上的人似乎已经完全放松下来。
他眼皮偏薄，睫毛倒是又长又翘，再往下，眼底的那圈淡淡的青黑像是比以前要重了点，脸也消瘦不少。
仔细看，唇边还有星星点点的青色胡茬，不太明显。
池乔不禁看得入了神。
看来这一年，他也过得很累啊。
她还以为，两人久别重逢的第一面，会不那么愉快。
但是等到真的发生了，好像又挺平静的。
裴暨对她的包容度，远超池乔自己的预期。
“你那时候应该特别生气吧，”她把椅子悄悄地挪近了点，单手撑着下巴喃喃自语，“为什么不骂我呢？”
“我对你那么坏...”
说着说着，池乔低头看他，神使鬼差地探出指尖，在距离他鼻尖几毫米的地方停顿住，若有所思道：“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你长得这么好看，鼻子也好看，眼睛也好看...”
她比划着手，视线缓缓下移，“嘴巴也好看。”
休息室里安静的不像话。
胆由心生，池乔看得入迷，完全没注意到眼前人微微颤动的睫毛。
“不管你信不信，我那个时候完全没有感觉，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对你说了那些话，一直到最后发烧昏过去，才慢慢清醒过来。”
“裴暨，你不知道吧，我特别想你。”
“为什么除夕那天你走的那么快呢，我回去都哭了，所以你不能再生气了。”
池乔默默的，自言自语演练起来。
她琢磨着，等这人醒了，就这么跟他解释。
应该，勉强，可以吧？
外面风声渐起，床边的窗户大开着，不断地有凉风灌进来，把蓝色的窗帘吹得胡乱飞舞。
池乔瑟缩了下肩膀，站起来就准备去关窗。
她手微悬在裴暨胸前，刚想往回缩，就被人一把握住，力气出奇的大。
“醒了？”她愣愣地站在床边，问。
随后，像是才反应过来，又试探性地接了句，“你不会，就没睡着过吧？”
裴暨眼底有点血丝还没褪去，眸色漆黑，一点困意都不见，看着就不像是刚睡醒的模样。
“你希望我一直没醒吗？”
他攥着女孩细细的腕骨，在感受到明显的骨骼形状后拧起眉。
怎么一点肉都没长。
池乔讪讪道：“那你都听见了啊？”
救命，她突然感觉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都很矫情怎么办。
“算是吧，听得还算清楚，一字不落，”裴暨说。
......
“哦，那也挺好的，说清楚了嘛，”池乔打着哈哈，试图把手抽出来，“那个风太大了，我先去关个窗。”
她还没走出一步，就感觉床上的人突然使力，将她整个人都拖着坐了下去。
顷刻间，池乔脸颊通红。
为什么？
因为不是坐回椅子，而是坐在裴暨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