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不再离开
午后的阳光涂在脸上带来丝丝的热意，檀香若有似无地缠绕着发丝，耳边是逐渐清晰的木鱼声。
睡眠带来的晕眩感让苏灼一时间有些难以起身，明明意识已经清醒，但仍然睁不开眼睛，眼睫颤抖，如同落入网中挣扎的蝴蝶。
“施主”
这声呼唤穿越了所有的困倦清晰地传入脑中，他跟着这声呼唤睁开了眼睛，雾蓝色的眼眸清澈地映着大殿内的场景。
他从躺着的蒲团上起身，梦魇带来的疼痛感仍未散去，他做了一场浮生大梦，预见了他和鸣泉的结局。
苏灼并不想梦境的场景在现实中重现，那种经久不散越发深沈的疼痛，他不想再经历一遍，更不想鸣泉真的等他几十年。
他站起身来，老僧人手中拿着抽出的签子，含笑地望向他，仿佛什么都逃不过那双锐利的眼睛。
“施主，这是求取的签子”老僧人递上签子。
苏灼擡手接了过去，他求的什么已经记不清了，平稳了一下不规则的呼吸，他看向签子，上面写着玉莲会十朋。
解语是千年古镜覆重圆。
偏偏是千年，偏偏是古镜，苏灼捏住签子的手微微泛白，他的第一反应不是钟鸣泉，而是沈执。
他们相处千年，沈执赠他轮回境，护他周全，除了自由，他将能给的都给他了。
这些都在无声的画地为牢，他该如何在这样的以爱为名的棋局里走出生路。
“施主，可要老衲解给您听？”老僧双手合十问道。
“不必了，谢谢老师傅”
苏灼回过神来，不再去想沈执的事情，注意力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中，关于命运的预言，他从不刻意回避，也不会过度在意。
这签语如何未来自有分晓，他将签子还给了老僧人，当他走出大殿的时候。
恍若隔世，这里依然是中午的景象，没有衰老的来找他的碧月，没有垂垂老矣的鸣泉，一切都回到了起点。
站在起点，看似拥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苏灼笑了笑，无奈的笑容让他看起来成长了许多。
寺庙门口停着熟悉的马车，苏灼走上前去，主动掀开了帘子，不客气地跳上了马车。
吓得鸣泉赶紧伸出手将人抱进了怀抱中，他也是不久前知道阿灼回到了玉京的，此次出行恰好撞上了清水寺出来的阿灼。
他将苏灼抱在怀中，少年的头发又长长了一些，滑溜溜的如同最好的绸缎一般，脸也长开了一些，好看得在街上走一圈只怕要上演掷果盈车了。
捏了捏阿灼的脸，钟鸣泉心满意足地闻着他身上的玫瑰清香，这样的阿灼很乖，乖得他爱不释手。
“鸣泉，之后我都不走了”苏灼慢吞吞地说完，他听见耳边骤然加快的心跳声，一下下强有力地敲击耳膜。
没想到苏灼会这么说，一点准备都没有的钟鸣泉被冲击得简直疑心自己终于疯了。
“阿灼，你真的想好了吗？我没关系的，如果你喜欢出去玩的话”钟鸣泉迟疑地说，或者准确来说，是试探。
他承认他其实不想阿灼离开，他在太多的等待中等的都有点疯魔了，这一次他足足有一年多，没见到他的阿灼了。
人间没有他的消息，妖族也没有，他慌张得四处打听，可什么都没有，阿灼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他绝对不想再体验这样的滋味。
“本来上次就想和你说的，我这次出去完不会再出去了的，但是我怕你等不到我回来”
哪怕只有一点风险，苏灼也不愿意去承诺，他怕钟鸣泉馀生都在希望落空里等不到他。
他接着说：“鸣泉，我做了个梦”
这个话题转的极为跳脱，钟鸣泉才从惊喜中缓过神，他捏着苏灼的手指，听到的话语，露出了一个笑意，接下来他们都有足够的时间慢慢讲。
“是什么梦？”他贴心地递上话茬。
“回到府中再说吧，夫君”最后亲昵的称呼落在耳边像是炸开了一道惊雷，钟鸣泉捏着苏灼的手指都没控制好力道大了。
苏灼叫了一声，他才慌张地放松了力道，开心的事情太多，他一时间甚至有点反应不过来，将头埋在苏灼的颈间，熟悉的玫瑰香气一点点抚慰着情绪。
“我很开心，阿灼”他低声在他耳边说。
一声声阿灼的呼唤，叫得苏灼耳朵红得能滴出血来，他埋在钟鸣泉的怀抱中不肯起来，怎么叫都不愿意擡起头。
“阿灼，起来了”无奈宠溺的声音再次呼唤。
“不起不起”苏灼声音小小的软软的，少年音听得钟鸣泉自己的耳朵也跟着红起来。
“可是，家到了”他解释完，怀里的小鸵鸟就擡起了头。
马车仍然在行驶，到了的话明显是骗他擡头的，苏灼的脸微红，唇色不点而朱，雾蓝色的眼眸中浮现出羞恼。
“乖阿灼对不起，回去有玉京茶楼的点心给你吃好不好？”钟鸣泉细心地哄着又要躲起来的小鸵鸟。
“我要吃三盘”苏灼赶紧提要求。
平常钟鸣泉管着他，怕他吃多了胃难受，最多只许他吃一盘子糕点，有这个机会，他肯定要争取。
钟鸣泉沈了沈脸，摆出王爷的架子，这件事不行，他总是忘记阿灼不是人族，因此管的特别严。
“两盘？”瞥见鸣泉严肃起来，苏灼小心翼翼地退了一步。
“最多一盘半”钟鸣泉严格地限制了范围。
痛失糕点的苏灼发出了呜咽声，埋在钟鸣泉的怀抱中，声音像是在哭一般，一抽一抽得格外让人心疼。
钟鸣泉立刻心疼地抱紧了苏灼，反思起自己是不是太严格了，两盘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必须拆开来两顿吃，不能一顿吃完。
“阿灼，别哭了，我答应你，不过两盘糕点得分开来，下午准你吃一盘，晚膳过后准你吃一盘”
目的达到，假哭的声音小了下去直到自然地消失，雾蓝色的眼眸闪过一丝狡黠，他就知道鸣泉会心软的。
谁知鸣泉不放心，突然捧起了他的脸，干净玉白的小脸上别说眼泪了，连一滴水都没有，雾蓝色的眼睛里还有未散的惊讶。
“鸣泉，我错了”认错态度良好的苏灼揪住钟鸣泉的衣领，将人拉下来讨好地舔了舔他的唇。
原本黑脸的钟鸣泉神色缓和，捧着苏灼的脸重重地亲了下去。
等到两人分开，王府也是真的到了。
依旧是钟鸣泉先下来，伸出手扶着苏灼跳下了马车，之前鸣泉也是这样扶着他的，厚实的掌心让他很是安心。
他是他掌心里的鸟儿，无论飞得多远，永远依赖地停靠在鸣泉的身边。
老管家已经恭候多时，见小公子也回来了，脸上是喜气洋洋的表情，热切地招呼两位主子进府中休息。
晚膳已经备下了，苏灼待在天界的时候，天族都不需要吃饭的，他也很久没有吃到好吃的饭菜了，夹起一块笋片，吃得很是欢快。
钟鸣泉见他吃得不亦乐乎，自己也跟着多吃了一些，又被苏灼监督着各类菜都尝了几筷子。
饭后坐在一起闲聊，钟鸣泉替苏灼揉着滚圆的肚皮。
“阿灼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这是个要命的问题，根本不撒谎的苏灼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阿灼”这一声呼唤，苏灼直接噤了声。
他扭扭捏捏地开口：“是有特殊原因的，鸣泉知道我这次去哪了吗？”
“不管有什么特殊原因，都要照顾好自己”钟鸣泉叹气将阿灼抱进怀里。
“好”苏灼答应了下来，之后他都会在鸣泉的身边，有他管着自然会照顾好自己的。
“我去了天界，不过天界并不是很好玩”苏灼接着上面的话开始讲故事。
钟鸣泉抚着他头发的手一顿，黑眸微沈，他都忘了苏灼好好修炼是有成仙的可能性的，那阿灼现在想成仙吗？
“鸣泉在担心什么？”苏灼若有所觉地问，他对鸣泉的情绪感知还是很敏感的。
“阿灼想成仙吗？”
“不想”苏灼回答得不带一丝犹豫，成妖拥有的寿命已经足够长了，如果他没有给钟鸣泉妖丹，他会在漫长的时光中忍受没有尽头的寂寞。
成仙的寿命就更长了，岂不是更加折磨？
“鸣泉要对自己有信心，也要对我有信心，说过不会走就不会走的”苏灼握住了钟鸣泉手，十指相扣带来的安全感让钟鸣泉放下心来。
“好，我相信阿灼”他笑着说，这一次他们终于可以一直在一起了，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拆散他们。
黑眸中翻涌着异样的情绪，被他抱在怀中的苏灼并没有看见。
盛夏时节轰轰烈烈的到来了，池子里新种上的荷花次第而开，荷叶下的金鳞四处游动，钟鸣泉站在寺庙的门前。
老僧恭敬地将人请进了禅房。
“多谢老师傅”钟鸣泉拱手感谢，递上已经答应下的谢礼。
“不用谢施主，都是缘分”老僧笑着接过了谢礼。
交易已经达成，钟鸣泉谨慎地离开了清水寺，坐上了回王府的马车，他的阿灼还在等他下早朝回来一起用膳。
“今日怎么晚了一些？”
“路上耽搁了一下，买了阿灼喜欢的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