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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其他 > 被敌国世子下情蛊后 > 暗香神玉(二)

暗香神玉(二)

天色全黑的时候, 雪龙乘坐的马车回到了府邸大门口。

大门口除了两个把守的守卫之外别无他人,守卫见她归来,像是长松了口气, 就要往里通报,被雪龙伸手拦了下来:“不必了。”

方才在神玉寺和公主的一番谈话犹在耳边。一想到下个月就能拿到解药, 雪龙心中仍是感觉有点恍惚。

她目送着车马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这才跨进门槛, 慢慢沿着连廊朝里走去。

暮色已深, 府中尚未到点灯的时刻,上下格外安静。走到一处转角时, 雪龙和脚步匆匆君照打了个照面, 差点儿撞上。

君照一边朝外走,一边将一纸信笺往衣袖里塞,迎面见到雪龙,急忙撒住脚步:“哎呦, 您怎么悄无声息回来了!”

他顿了顿, 有点儿紧张地问道:“您没出什么事儿就好,小人瞧着......您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雪龙愣了一下, 含糊应道:“没出事儿就是万幸,我心中庆幸, 这大概也能算得上是心情不错吧。”

君照眨眨眼, 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被雪龙出声打断:“对了, 我有件事想问问。”

她这么一说,君照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 语气里压抑不住好奇:“您尽管说吧。”

“我在神玉寺遇见的人,是玉真公主。”

雪龙斟酌了片刻, 还是将自己在神玉寺遇见公主的事情简略地告知了君照,只不过省略了有关祝扬和解药的部分,道:“我今晚离开之前,公主告诉我,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走出金墉城。”

她想了想,问道:“是大王的意思吗?”

其实今晚出门之前,微雨告诉她要见她的人素日礼佛时,雪龙心中就隐约有了猜测。

大概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了,她还住在观澜陂的时候,曾经听阿爹随意提到过青唐都里的东宫。

雪龙记得,阿爹曾经告诉她,东宫原先没有佛堂,因为太子妃礼佛的缘故,折荆太子特意在东宫中辟出一方庭院,为太子妃修建了一间佛堂。

折荆太子素日生活简素,自东宫立府之后,东宫只大规模修缮过两回,建造佛堂便是其中之一。

其二,则是太子夫妇给尚未出世的孩子所修的一方小院,按照太子妃的想法,小院中栽种大片的竹林和花树,和屋舍楼馆交相辉映,诗情画意,无论是读书,还是练武,都是极为相宜。

说不定很多年以后,这孩子也会在某个春色满园的日子里,带着自己的心上人来到这里,饮花间酒丶赏星月落。

而垂垂老矣的她和太子远远看着,也会回想起多年以前的春日,他们携手穿行过庭院,落花满肩。

只可惜,小院还来不及建成,就在一片血红的春夜里,随着太子妃春花秋月的幻想一起化为了泡影,经年良久,只馀断垣残壁丶森然鬼气。

——而想到如今的蜀中,道教横行,除了大司马这样的人物,寻常的贵族世家怎么敢在佛寺接见外客呢。

除非要见她的这人与王室关系匪浅。

君照听见“玉真公主”四个字时,脸上就已经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而随着雪龙逐渐讲下去,他面上的错愕已经收敛不住。

听完雪龙的话,君照脸上的神情几经变化,最后深深叹了口气:“原来传言是真的。”

雪龙蹙眉:“什么?”

君照搓搓手,压低了嗓音,“小人也只是道听途说,大王之所以开恩放公主出来,是因为......”

“是因为公主身患痨病,没几日的光景可过了。”

君照语气沉下去,脸上神情难得收敛。

“这些年来不断有传闻说殿下已经疯了,不过细细想来,公主被押的时候刚刚丧夫丧子,在金墉城那鬼地方待了二十年,若是换了旁人去,恐怕早就交代在那儿了。”

雪龙忽然想起了第一眼见到她时,在佛殿前看见的女人的背影。

蜀人善织,她身上穿的更是蜀中最好的云纹绸锦织裙,华美的裙袍像是挣脱不得的茧,将她整个人困于其中。

夕阳的馀晖照不进深深的大雄宝殿,公主的身影陷入昏眛之中,像是沉入封尘已久的梦境。

从前在阿爹口中丶传闻中的所听说的有关太子妃的碎片呼啸而来,雪龙站在距离她几步之遥地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就是先太子妃丶蜀国的玉真公主。

君照说完,两人一齐陷入了沉默之中。

一轮月光悄然攀上天际,庭院里的草木山石投下森森阴影,簇簇摇曳。

掌灯人脚步沙沙走过连廊,经过两人身后时,君照这才被动静唤回神思,忙不叠擡头看了天色一眼,“嘶”了一声:“王妃,小人必须得走了,世子爷还等着呢。”

雪龙点点头,君照迈步就要走,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急急撒住脚步:“差点儿忘了,还有一事。”

“什么?”雪龙讶然。

“世子爷说,这几日事务繁忙,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府上来,但殿下让小人把这个交给你。”

君照在袖袍里摸了摸,掏出个小小的瓷瓶,递到雪龙面前,“喏,这个小东西,殿下吩咐我一定要交到您手上。”

君照步履匆匆地走了,雪龙垂头看着手上这个冰凉的小瓶,慢慢攥紧了在手心里。

半晌,直到确认了周围并无旁人,雪龙背过身去,拨开了小瓶的瓶塞。

——白玉的瓷瓶里,安安静静躺着一粒滚圆的药丸,一股瑰奇的异香扑面而来,雪龙被这味道熏得眉心一跳,馀光忽然瞥见了什么东西晃晃悠悠飘到地上。

定睛一看,是一张卷成一小团的纸条,大概是被人小心塞进了瓶盖的缝隙里,方才不慎掉在了地上。

纸条上的字迹敲金琢玉,寥寥数字,一看就是祝扬的笔迹:

“梦中蝴蝶,一期相会。”

乍一看上去不知所云,十分晦涩,然而雪龙盯着这张字条看了片刻,心中忽然明白了什么。

长廊转角处传来沙沙的脚步声,端着托盘的女侍从墙角之后走出来,恰好看见王妃定定站在廊下,正将什么东西放进袖口中。仿佛有清润的白玉在灯下一闪而过,紧接着便被王妃的衣袖全然遮挡住了。

“......”

女侍定下脚步,赶紧向雪龙行了个礼:“王妃怎么在这儿?”

“走累了,在这儿看看月亮。”

站在原地的少女转过脸来,露出了个温和的微笑,然后转身穿过重重回廊庭院,身影很快在消失在隐隐绰绰的树影之间,唯有女侍擡起头,看着此刻被天上云朵遮住一大半的月亮,心中茫然不解。

雪龙一路回到起居室,将大门缓缓阖上。

平日里起居室里没有专门伺候的女侍家臣,此刻微雨不知上哪儿躲懒去了,屋内空无一人,大门关上会后,黑暗和静谧将她尽数包围,窗外的t虫鸟动静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周围一点声音也没有,随着关门动作而扬起的卷纱也落回原处。雪龙的身影无声无息地穿过室内,走到窗前的案几前。

她没急着点灯,而是从衣兜里摸出那枚小小的瓷瓶,搁在桌上,然后走到妆台前,手指摸到妆匣的最底层,在内侧轻轻一旋。

“啪嗒”一声,一个隐秘的夹层应声而落,里面装着个小小的纸包。

她手里捏着那个纸包,走回案几边坐下,动作极为小心地将纸包剥开,几乎是一瞬间,丝丝缕缕的甜香就在室内弥漫开来。

纸包完全展开,终于露出了里面包裹的东西——少许的粉末,已经有些受潮了,粉末的边缘黏黏糊糊地粘在一起。

清浅的月光从花窗里照进来,照亮了雪龙没有什么表情的脸,眉目之间,略显凝重。

然后,雪龙取过案几上搁着的茶壶,自顾自斟了一杯早已凉透的茶。茶汤澄澈荡漾,她手指拈起纸包里的一点点粉末,缓缓倒进了茶盏里。

茶盏里连半点水波都没荡起,那点粉末顷刻间便融在了茶水里,半点痕迹都看不见了。

紧接着,雪龙伸手,拔下了自己挽发的木簪。

她拿过那枚白瓷瓶里的药丸,缓缓用簪子削下一小块,再一次慢慢放进茶盏里。

那一小盏的清水里漾起微弱的涟漪,然而雪龙看得真切,那涟漪消散在水面的一刹那,原本澄澈的茶汤缓缓变得浑浊起来。

“......”

月光把窗前的花枝倒映投射在桌案上,晚风一吹,浑浊的茶水里就映上了婆娑的团团树影,晦暗不定。

雪龙盯着那茶盏出神地看了片刻,起身将那茶盏里的茶水尽数倒了,回到桌前,手指拈起那枚小小的药丸,然后将它塞回了那个白瓷的小瓶里。

“一期一会”,雪龙想起祝扬那张字条上写着的小字,心中终于有了确定的答案。

她猜的不错,祝扬装在小瓷瓶里的给她的,只是能暂时压制蛊毒的丹药,而并非能彻底解除她体内蝶魄蛊的解药。

——就像是前两次情蛊发作时,祝扬亲自喂给她的丹药一样。在这一次蛊毒发作时,能够暂时压制一段时日。

而待到下一次情蛊发作时,她没有了这枚丹药,又该怎么办呢?

而雪龙那个小小的纸包里,装着的则是她从府邸后的那座盛放解药的小楼里,好不容易收集到的蝶魄蛊解药粉末。

自从祝扬同意家臣将雪龙放进那座小楼,雪龙隔三差五都会溜达进去瞧上几眼。

毫无悬念的,小楼内各类解药一应俱全,唯独没有蝶魄的解药。

但某一次雪龙走进小楼时,却意外在写着“蝶魄”二字的棱格上发现了一小把略微潮湿的粉末——大概是某日祝扬带走新制成的解药时落下的,家臣忘了及时清理。

这一丁点儿粉末被雪龙偷偷带了回来,小心翼翼地藏在了妆匣的暗格里。

方才骤然看见那瓷瓶里的丹药,雪龙的心着实在一瞬间提了起来,惊疑不定之间,心中暗暗思忖:祝灵均,难道真的会把解药给她吗?

紧接着看见祝扬的字条,她才明白过来,回屋里用粉末一试,果然不出预料。茶盏中的茶汤逐渐变色,这丹药的质地成分与解药果然有所不同。

雪龙心头划过一丝失望,但转瞬即逝,她很快就释然了。

她在桌旁静静站了片刻,望着那只在夜光下莹莹透亮的小瓷瓶,倏而很轻地笑了一下。

他只给了她这一次的解药,不过这已经不要紧了。

还有一个月时间,她想。

一个月之后,无论如何,她也再不需要祝扬的解药了。

雪龙唇角弯了弯,走到窗边,点亮起居室的灯台。

......到那个时候,她再也不用受他桎梏。

-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雪龙每天在府里行事如常。读书奏琴,出门上街,每日黄昏时分回到府上,习武练剑,然后熄灯就寝。

玉真公主将要给她解药的事,雪龙没有和府上任何一个人说起过,即便是跟了她不少时日的微雨,雪龙也没有告知,只说公主与她十分投缘,过些日子打算邀她再聚。

世子爷近来很少回府,雪龙的一举一动也看不出什么异样,府上的家臣没有人知道,王妃已经在悄悄地打点自己的行装了。

有一日暮色昏沉,雪龙回到府邸,恰好撞见迎面走来的雾峤。

雾峤穿着一身的青白色的宽袍,看见雪龙,连忙顿住:“郡主。”

“这么快就回来了?”雪龙有点儿惊讶,“还顺利么?”

雾峤点点头:“顺利,多谢郡主关心。”

前段时间,雪龙东奔西走查月银沙的日子里,雾峤在府上也闲不住。念及失踪的赵矜如,他也开始想方设法地在青河城里查找公主的线索。雪龙也不拘着他,便放手让他去查了。

然而,单枪匹马总归行事不便。雾峤不愿意在蜀中朝廷谋求一官半职,便退而求其次,看中了青河城里最大的镖局。

相较于官府,镖局受到的限制反而更小。雾峤前些日子出了一趟青河城,在外奔波了好一阵子,今日刚刚回府。

雪龙点点头,刚想让他早些回去休息,忽然听见雾峤开口,感慨了一句:“郡主,这些日子不见,您变化很大。”

雪龙正欲离开的脚步一顿,半晌,她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问道:“什么变化,说说看?”

雾峤语气有点犹豫,吞吞吐吐的:“说不上来,就好像......好像内心笃定了不少。”

闻言,雪龙一怔。

“我......”她一开口,却突然哑了火,不知该说些什么。

“郡主。”

雾峤挠挠脑袋,打断了她,“不管您有什么计划丶想要做什么,我......咳,还有微雨姑娘,都一定在所不辞。”

他正了正脸色,“还请郡主放心。”

......

时间一天天流逝,有关于蜀君寿宴的消息逐渐在世家朝臣们之间流传开来。随着宫宴将近,各项事务的筹办推进下去,朝堂里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雪龙原先以为,自己直到宫宴之前,都不会再见到祝扬了。

直到某一个略带着潮意的晚上,天色阴沉沉的,云层在半空低沉翻滚,隐约有落雨的迹象。雪龙卸了环钗脂粉,正坐在窗边桌前,忽然听见了连廊上由远及近的步履声。

祝扬推门进来时,一阵风从他身后灌进室内,惹得屋内纱帘狂乱舞动,烛台上的灯盏跳跃不断。

“雪龙?”他出声,“是我。”

透过撩起又垂下的纱幔,祝扬将目光投向起居室内。

恰好看见坐在桌前的少女,猝不及防地,一把将什么东西塞进了衣袖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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