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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生日

今年方木打算把生日过得低调一些。

不再向往年一样面向公众举办什么生日会,连微博都不想发,只和自己亲近的人一起过这个生日就行。

但今年的生日既是生日,也是成人礼,一辈子只有一次十八岁,不能真的过得一点水花都没有。

他想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和柴炎一起。

生日前两天晚上,方木洗完澡后缩进被窝,他捧着一本书装模作样地看,馀光却在偷偷观察隔壁床位的动静。

柴炎还在外面倒腾洗衣机洗衣服,他把甩干水的衣服晾上衣架,又把他和方木的干衣服收下来,抱回房间。

见柴炎进来,方木也不想装了,把书丢回床头柜,盘腿坐在床上盯着柴炎。

柴炎把方木的衣服丢在他床上,见他这模样,不由道:“你在学打坐?”

方木撑腮看他:“我在看你。”

柴炎没有再说“我有什么好看的”,他转而道:“那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方木说:“我看出你还有两天就要成年了。”

“你不也一样?”

两人对视,彼此都默契地嘴角上扬,柴炎笑得不明显,勾唇的弧度很轻微,方木明显得多,眼尾都快弯成明晃晃的月牙了。

柴炎问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从没告诉过方木自己和他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事。

方木点开手机微博,朝他晃了晃:“你太老实了,注册微博居然用自己的真实出生日期。”

柴炎坐在床上叠衣服,漫不经心地反问:“你说真实就是真实的?”

“我向毛卷求证过了。”方木跟他犟,“他可是和你一块儿长大的,幼儿园就和你认识,他总了解你的生日在哪年哪月吧。”

柴炎没有反驳,另起炉竈道:“所以呢,我和你同年同月同日生,除了能说明咱俩比较有缘之外,还有别的用处?”

“当然有!”方木掀开被子,翻身从床上蹦起来,跃到柴炎身边,“今年的生日我们一起过,行不?”

一起成为真正的大人。

一起度过这个一生仅一次的成人礼。

柴炎没直接答应,问他:“后天正好星期一,要上课,你要怎么过?”

方木说:“那就白天好好上课,晚自习下了之后的时间留给我们自己。”

柴炎直觉他别有打算,说:“方木,我得提醒你一下,上学期间不管白天还是晚上,不管是住宿舍还是住家属楼的,非特殊情况都不能擅自出校门。”

“要是被抓到了,随随便便一个处分都能让你三年高中白读了。”

方木说:“我又没说我要出校门。”

他道:“我带你走后门。”

“……”

柴炎有点头疼,说:“不是走哪个门的问题,你就是打地洞,理也是一样的,方木,过生日的方式有很多种,高考在即你可就别作了……”

方木撇了撇嘴,小声道:“可我就想出去。”

柴炎:……

“行。”柴炎说,“你先告诉我,你要去哪儿,去干什么?”

方木说:“我想去城郊的荔枝园,摘荔枝。”

“现在这个时节好多荔枝都成熟了,正正好好各大又汁水充足,现在不摘更待何时啊?”

基本上每一个荔阳人都吃过荔阳土生土长的荔枝,但方木之前在北方读书,吃得很少。

作为一个吃货,久负盛名的美味他当然馋得慌。

“……”柴炎问他,“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水果市场呢?”

方木说:“因为要自己摘的才有意义,吃着才会香,别人摘的能比吗?”

“吃进肚子里不都一样?”

方木:“就是不一样,我对自己摘的荔枝有滤镜,别人摘的我没滤镜。”

“……你为什么要对食物有滤镜?”

“就得有滤镜,没有滤镜我吃不下。

“……”

什么歪逻辑。

柴炎以前怎么没发现方木能这么作。

跟个性转作精似的。

见柴炎不肯答应,方木又死缠烂打地磨了他一天,一直磨到了第二天的傍晚。

柴炎去哪儿,他就跟去哪儿,柴炎去上厕所,他就站在厕所门口守着。

柴炎:“你能不能先把厕所门关上?”

方木:“不能,除非你答应今晚陪我去摘荔枝。”

“……”

柴炎去大操场体训,方木就跟着去坐在看台上,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跟个探射灯似的锁着柴炎,以至于柴炎踢球的时候都感觉身后有个幽灵在跟着自己。

毛卷发现了这一奇特景象,问柴炎:“柴二火,你和大明星咋回事啊,他怎么老跟着你?”

“你问他去。”

毛卷拧着他那清奇的脑袋思索了一会儿,说:“你该不会欠人家钱了吧,怕你想赖账跑路,所以时时刻刻都得盯着你。”

柴炎往身后跟着的尾巴看了一眼,冷笑了一下,说:“我也忘了,要不毛卷你去帮我问问,看看我是不是上辈子真欠他的了。”

在方木为期一天的持之以恒攻势下,柴炎还是松口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对方木松口了。

永远对他咬牙切齿,也永远拿他没辙。

晚上晚自习结束之后,柴炎先是和方木一起回了家属楼,让高皮鞋认为他们已经回来了,然后再趁十点钟高皮鞋睡下之后,放轻脚步溜出门。

方木提前踩好了点,学校家属楼后边往后走二十米有道低矮的铁栅栏,是处废弃的瓜田,铁栅栏连通着学校外的一条偏僻小马路,附近没有监控,只要不被巡逻的校保安撞见,以他俩的个子和身手,翻出去并不难,小心一点别摔伤就行。

为了方便装荔枝,方木还特意扛了个大背包出来。

他翻下栅栏的时候背包的背带绳勾住了栅栏的尖角,导致他跳下来的时候趔趄了一下,脚底往前滑,差点没把柴炎扑在地上。

柴炎把他扶稳,说:“你没事吧?”

“没事。”方木说。

其实方木还挺希望自己有点事。

明明他刚才可以借这个机会名正言顺地扑倒柴炎的,心上人的豆腐不占白不占。

柴炎不知道他心里的鬼点子,只当他是真没事。

方木在手机里搜了一下最近的地铁站在哪儿,又搜了一下去城郊荔枝园的路线图,学习两分钟后,他拉上柴炎:“走,咱们先去地铁站买票。”

“去荔枝园的地铁有两条线,一条是地铁一号线,发车时间早八晚八,另一条是地铁十号线,虽然全天发车,但是每趟发车时间间隔很长,平均两三个小时才能等到一班车。”

方木叹气:“没办法,现在这个点,咱们只能去等地铁十号线了。”

这大晚上的,柴炎是真不想跑那么远,他本想说等不了那就回去,可转头看见方木对新鲜荔枝那极度希冀又渴望的眼神,又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如果能吃上一口亲手摘的荔枝真的是方木的十八岁生日愿望。

那么他认了。

他就是陪方木等到天亮又有什么关系。

地铁站作为公共交通站口,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灯火通明的,方木照旧戴好口罩和鸭舌帽,不让自己的脸出现在显眼的公众场合。

他俩去自动售票机处进行人脸识别,取走票后,找了把空长椅坐下。

城市的夜晚十点正是上班族下晚班的高峰期,地铁口来来往往都有一波接一波的人进出,每个人都提着背包或行李,神色匆匆,脚步也匆匆。

方木尝试着去看清这些忙碌的人们身上的不同之处,努力了一会儿后以失败告终。

地铁站大厅中央陈放了一把老钢琴,如果手伸上去摸一把,估计能摸到一把厚厚的灰。

方木歪头问柴炎:“那把钢琴是免费使用的吧,怎么都没看见有人去弹一次呢?”

柴炎说:“不是所有人都懂音乐,更不是所有人都懂钢琴。”

方木更迷惑了:“但艺术本身是不设置门槛的,懂不懂音乐都不妨碍钢琴不会拒绝任何人。”

方木猜测:“要么是大家脸皮比较薄,不好意思在这种地方小奏一曲,要么是出现在地铁站的大部分都是繁忙的人,忙着回家或者出差,根本没空停一下脚步。”

柴炎没说话,但已然代表认同。

方木说:“可生活再忙碌,没有艺术的添砖加瓦,也挺索然无味的。”

“就像你,二火,你就是音乐之外我的第二艺术。”

柴炎还没来得及消化方木这句话,就见方木起身,走到那具落了灰的钢琴前,指尖落在琴键上。

他拿出张纸巾简单擦了擦琴键和凳子上的灰,坐下,打开钢琴一侧的电源开关。

琴盘上落下第一个琴符,然后是第二个丶第三个……

轻缓和煦的前奏过后,方木的指尖在黑白琴键中飞舞,仿若有无数会发光的金黄音符环绕在他身侧,又以他为中心扩散至整个地铁站候车厅中。

有刚从地铁轨道出口下来的乘客驻足看他,也有不当回事继续目不转睛赶路的行人。

柴炎看着不远处身处人流中央的方木,忽然品出一点难言的滋味出来。

他知道方木在做什么。

音乐和运动一样,是有一种特殊的力量的,曲调与节奏交织成动人的旋律,进入人的耳膜和大脑,在不知不觉中让疲惫的人获得精神上的放松。

《卡农》四声部钢琴独奏曲,曾被誉为世上最治愈的钢琴曲,音乐老师在课上演奏过 ,柴炎就算不懂音乐,听见这熟悉的旋律也很快分辨了出来。

方木在为这座城市每一位夜归的旅人赠上一首温暖的摇篮曲。

无论你是谁。

无论你来自哪儿。

无论你即将去往何地。

我都祝你早一些回到家的怀抱。

方木原本还沉浸在乐曲的演奏中,可弹着弹着,他却有些走起了神。

跨过今晚十二点,他和柴炎木都将成为一个正式的成年人。

一旦过了今天晚上,他们就拥有了完完整整去为自己人生负责的权利,甚至可以适当地去为对方的人生负责。

他知道柴炎也一定与他或多或少地心意相通。

他对他滋生的那些情愫,他不信柴炎一点都没有对他也滋生过。

如果一会儿,柴炎愿意接受他的请求,愿意和他从一段关系迈入到另一段关系中。

他可以为柴炎也负起一份责任吗?

方木这样问自己。

他闷头弹奏着,音符在偌大的地铁站大厅中此起彼伏地飞跃又落下,一如他此刻跌宕起伏的心情。

可能是《卡农》曲调里藏了一些美妙的魔力,弹奏它的人竟也在此时充盈了勇气和力量。

片刻后,方木听见了自己的答案。

他能。

就算现在还不能,他也愿意竭尽全力去让这份“不能”变成“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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