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路上有了奚乔和萧景的打闹，倒也不显得凄清。
好几次萧景都眼神示意沉默寡言的沈策，连奚乔都看出几分萧景是有话同他说。
然而，沈策依旧是抱剑端坐着，丝毫没有意会到那双频繁眨的眼神。
萧景无奈，复踢了一脚他，“静俭，你不是有话说吗？”
被踢的人面色如常，擡眸疑惑，“我何时说过？”
见沈策仍没有理解他的言外之意，萧景便不再不顾一切，目光坚定地看向看好戏的奚乔，大声道：“奚乔，沈策要送你发簪。”
语落，对面端坐的沈策徒然一怔，视线下移，不敢看奚乔，而那泛红的耳尖却出卖了他，不知所措。
萧景又装作无事发生般催促，“你快把簪子拿出来瞧瞧。”
他完全是没有看到沈策如今窘迫的模样，也不知是他有意还是无意，他挨近沈策上下翻找着。
而坐在对面的奚乔也是拘谨起来，嘴里的糕点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见气氛冷了下来，萧景又笑着说，“哎呀，你俩怎么不说话啊？奚娘子，你不知道这支发簪是静俭挑选了许久，就差把胭脂铺的发簪都给买下。”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望着奚乔，絮絮叨叨的。说到整个胭脂铺时，神情夸大，手也不忘记做手势，饶是奚乔，也难以想象他们二人豪掷千金的样子。
不过她相信萧景是做得出来此等之事，沈策的话，她难以置信。
萧景又推搡身旁之人，“静俭，你快把发簪拿出来给奚娘子戴上。”
身旁之人闻言，垂下的手微微一动，身体僵硬，表情略显犹豫。
萧景哪顾得上看他的脸色做事，他直接把沈策挤过去，自己将那一侧的位置尽数占去，脸上还挂着得逞的笑容。
被挤过来的沈策此时有些呆滞，不知道如何面对眼前之人。
奚乔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她侧首，头微微低下，步摇相连，珠钗打闹，遂弯起漂亮的眼眸，浅浅一笑，“那便麻烦沈大人了。”
她生得俊俏，眼波柔软，这一笑当令百花失色。
沈策重重地回应了一声“好”，那只拿发簪的手微微上擡。
他此时有些心慌，一向深不见底的黑眸流露出一丝紧张。
坐在对面的萧景，一只腿搭在木凳饶有兴趣地斜睨双眼，露出一抹坏笑，像只狡黠的狐狸。
沈策望着满头珠钗，寻了一处不显眼的，正好可以插进这支簪。
发簪离青丝只有一步之遥时，马车骤停。
手上的发簪“哐当”一声落在旁边的木凳上，沈策身体不受控制的前倾，徒然跌落进温软的怀抱里。
他倏地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马起身，“对……对不起。”
沈策的脸骤然升起一抹红晕，迅速蔓延至耳根，他的眼睛看向下方，不敢乱瞟。
见沈策比她还拘谨，奚乔也收起玩笑的心思，“无碍，我自己来就好。沈大人还是先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何事。”
沈策眉心动了动，“好。”
说罢，他提起剑就往外走去，萧景紧跟而至。
果不其然，又是一批埋伏好的杀手。不过这次他早已准备充足，这些杀手毫无抵抗之力。
历经方才之事，沈策的脸色也是沉得能滴出墨来，他正愁无处发作，见杀手不知死活地冲上来。他直接拔剑刺去，要怪也怪来的时辰不对了。
萧景站在马车外，抱剑惬意地看着侍卫和沈策击退杀手，他全然没有参与打斗的想法。
对于他来说，今日来的杀手应当是用不着他和沈策出手的，但转念一想，沈策眼下确实拔一下剑才好，想至此他又摇头失笑。
马车内。
奚乔欲俯身拾起那支发簪，见簪首呈鲤鱼的模样，她怔住，拾簪的手颤抖起来。
似为了验证她心中所想，她把发簪举起来仔细查看。
发簪通体为青绿色，中空莹白。她伸手抚摸发簪背面，发簪背后雕刻了一轮弯月。那轮弯月极小，常人难以发现。
若不是奚乔幼时在府上无意打翻母亲的首饰盒，发现母亲所用的珠钗都有一轮小小的弯月，她才知晓那些珠钗都是母亲自己打造的，母亲也喜欢在自己打的首饰上雕刻弯月。
思及此，她的眉头紧锁，眼眶微红，簪子被她捏在手中。奚乔的手握得很紧，骨节泛白。
处理完外面的杀手，沈策和萧景掀起帘子便看到这一幕。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选择了缄默。
马车摇摇晃晃地行驶了一段路程，奚乔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手都握得没有知觉，她也毫然不知。
萧景看不下去了，他好言好语地说，“奚乔，你再这样握下去，发簪都快被你折断了。
此话一出，一动不动的奚乔才有了反应。
她缓缓地松开了手，头垂得很低，明亮的眸子直盯着发簪。
起初萧景只觉得她是喜欢这支发簪，喜欢得要命。驶过的路程中，她一直紧握不放，萧景才瞧出一点端倪。
这不是简单的喜欢，明明是重要得要命。
连自己指节泛白，脸色都没有变。
突地，奚乔似想到什么，着急地看向沈策，“沈大人，你可知这支发簪的来历？”
沈策闻言，目光注视着她脱口而出，“我们在醉生楼旁边的玲珑堂买的，那个掌柜说是此簪名为沉鱼簪，是匠人楼衔月所造。”
奚乔眼睑低垂，抿了抿唇，嘴里反复念叨着楼衔月的名字。
沈策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此时奚乔漂亮的眸子里闪烁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似疑惑，似悲恸。
她的指尖深深地陷进掌心，灵动的眼眸变得沉静忧郁，嘴唇煞白，“怎会如此？楼衔月？为什么世上还有人与母亲有相同的嗜好。”
真的是巧合吗？
这番话沈策并未完全听到，只听到“楼衔月和母亲”这几个字眼，但见奚乔的脸色变了又变，他有些担忧。
他并不想知道奚乔为何会问这个问题，也不想追问这支簪子对于奚乔而言关乎什么，也不想打听奚乔身上的诸多秘密，譬如破案时用的术法，对佛经的涉猎以及素日以贪念麻痹自己。
这是她的选择，也是她的自由。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