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天蒙蒙亮了,昨晚下了点小雨,一夜凄风,催黄了窗外那棵法国梧桐。
薛靖淮翻身爬起来,趿拉着拖鞋上楼向万疆云问安。
咚咚咚,砸门,“万先生,早上好!今天能放我走了吗?”
开门出来一个黑西服黑帽子的保镖,满脸横肉在他面前温顺地舒展开,笑眯眯地说:“薛司令,先生睡觉呢,您也回去接着睡吧。”
薛靖淮个子够高了,保镖大哥比他还高半个头,往门口一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薛靖淮不理他,继续百无聊赖地敲着门框,“既然不放我走,那就让他出来玩吧,我一天不走,他一天别想睡好觉。”他扯着嗓子喊,“万疆云——快——出——来——”
保镖捏了捏拳头,有心揍他一顿,又不敢,房间里传来万疆云慵懒中带着一丝愠怒的声音:“嚷什么,小杨,放他进来。”
叫小杨的保镖露出一种面服心不服的神情,侧过身给薛靖淮让道,薛靖淮鼻孔朝天地哼一声,不客气地迈腿往里进。
天很阴,没开灯的卧室光线很暗,迎面有小风吹出来,应是没关窗户,些微的凉意。
拐过一扇薄纱屏风,薛靖淮看见万疆云穿一件斜襟黑底银纹丝绸睡衣,下半身掩在松软的被子里,半躺半坐着,无可奈何地看他。
头发凌乱的散着,衬一张惺忪的俏脸,含嗔的眼,有种说不出的风情。
狗汉奸长成这副姿色,薛靖淮心里莫名有点恨他,嘴上就不客气起来:“你心可真大啊,还能睡得着,快起来招待客人。”
“现在才几点?”万疆云看一眼墙上的钟,不满地抓一把额前的乱发,“不到六点,朋友。”
“我饿了,现在就要吃早饭。”
“让刘妈起来给你做。”说着擡手就要招呼小杨,薛靖淮制止了他:“刘妈的手艺吃不惯,你来做。”
这不是欺负人吗?万疆云沈默了一下,不情不愿地从被窝里钻出来——下面竟然什么也没穿,晃晃悠悠走到衣橱面前,打开柜门,开始找裤子。
黑绸睡衣点缀着淡银色的暗纹,春水般丝滑,衣摆不长不短,刚好遮住了一个白得晃眼的圆屁股。
万疆云稍一欠身,薛靖淮眼睛都直了。
意识到自己的脸热心跳,他连忙把脸转向别处,结结巴巴地说:“这么多人……你咋还光屁股睡觉……不能注意点……”
万疆云很漂亮,纤瘦,光着两条腿像一只骄傲的鹭鸶,站在高大的黑色衣橱前,白得宛如一颗珍珠。
“嗯?”万疆云回头,对他的反应很疑惑,“不是你说饿了,一刻也等不了吗?”他穿上了底裤,又翻出一条宽松的裤子,边套边说,“要不是顾忌刘妈是女人,我光着下楼给你做也不是不可以。”
这回轮到薛靖淮无言以对了,他就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找万疆云的茬,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他简直忍不住恼羞成怒,愤然道:“我让你干啥你就干啥?你怎么没有一点操守!”
万疆云擡头看他,似笑非笑地反问:“有操守我还做什么汉奸?”
“汉奸”这两个刺耳的字眼提醒了薛靖淮。
他就觉得今天哪里不对劲,此刻猛然意识到,自己竟然跟万疆云相距不过数尺!
是他无意间松懈了,还是他以为自己安全了?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那我让你放了我你咋不放?”薛靖淮抱着胳膊,挑衅地望着他,“该不是你喜欢上我了,想跟我白头到老吧!”
万疆云坐在床上穿袜子,闻言笑了,转头朝门口看了一眼,隔着朦胧的纱画,隐约可见小杨高大的影子被走廊灯光投射在门上,门外响起窸窣的脚步声。
他的脸上露出一种神秘的表情,冲薛靖淮挑了挑眉:“你,还是个雏吧?”
薛靖淮皱眉,以为自己听错了:“啥?”
“你玩过女人吗?”万疆云压低声音问。
薛靖淮一楞,理直气壮地答:“没有,你可以说女人玩我。”
万疆云噗嗤一声笑了,自嘲似的摇摇头,“是,差点忘了你太太孩子都有了。”然后眉眼灼灼地看向他,“那你……玩过男人吗?”
万疆云好像受了点风寒,声音跟平时很不一样,沙沙的,带点鼻音,听起来挠人心肝。薛靖淮被他的样子搞得有点不知所措,局促地晃了晃脑袋:“没……没有。”
万疆云穿好袜子下地,鞋也不穿,踩在松软的地毯上,脚步轻悄。
薛靖淮坐在沙发上,晦暗的光线中,看见一只黑猫朝他走来,莹绿的眼睛精亮,蛇一般的尾巴骄傲地立着,披了黑缎的身条随步伐优雅扭动,一步一步,扭到跟前,轻轻一跃,敏捷地坐上了他的膝头。
薛靖淮吓了一跳,想起身逃跑,黑猫伸出长着肉垫的小爪子,一把勾住了他的衣领。
再一用劲,便把他的脑袋拽到面前,一人一猫,就这么几乎脸对脸地贴着了。薛靖淮似乎能听见它喉头发出的呼噜声。
猫儿耸动了几下红润的鼻头,半阖着眼,十分迷醉的表情,伸出粉白的舌尖,在他嘴唇上不轻不重地舔了一下。舔过的痕迹,又湿又滑,薛靖淮用指头揩了一把,还好,淡淡的香,没有死耗子味。
一只爱干净的猫,一只住在佛龛里的猫,正搂着他的脖子,缠绵地对他浪/叫,喵喵喵。
叫过,又在他脸上吧唧吧唧亲了好几口,黑油油的毛发,尖尖的耳朵,在他脖子和胸前蹭来蹭去,蹭得薛靖淮身上的血陡地沸腾了。
他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激动,不让自己显出异常的神色,虽然他很怀疑身上这个家夥是否有空察觉。他忍受着甜蜜的折磨,心想这送上门来的机会,现在不把握,时机一去不再来!
他这么想着,脖子突然被尖牙咬了一口,疼得他嗷地叫出声。馀光瞟到卧室门口不知何时聚集了许多人,身影朝向这边,远山似的重叠着。他们的目光,薛靖淮看不真,说木然,不确切,说冷峻,又重了些,带着戒备,和动机不纯的窥探意味。
他竭力沈住气,任自己像一道不战自溃的防线,不做任何反抗和推拒,相反,他迎合地伸出双臂,搂住了身上这只兴风作浪的妖精。
如果他是妖精,一定是只猫妖。薛靖淮如是想。
下一秒,他猛地翻过身把万疆云压在沙发上——万疆云之于薛靖淮,简直是猫儿见了狮子,后者不费吹灰之力便把他制住了,薛靖淮还得掂量着手劲,生怕一不小心把他弄死。
卧室门口保镖们听见动静,正想冲进来,万疆云乍然颤着嗓子喊了一声“用力”。
没羞没臊,荡漾着勾人遐想的春意。
门口脚步声停了,尴尬地,慢慢退了回去。
薛靖淮压着万疆云,俯身贴着他耳边问:“你搞什么鬼?”
万疆云挣了一下,没挣脱,半边脸贴着沙发被挤变了形,只好用气声说:“你以为绑架了我就能出去?”
“难道不是吗?”薛靖淮抿了抿唇,手上用力,压得万疆云呼哧带喘,“识相就放我走,我保证不伤害你!”
万疆云毫不示弱:“我只要喊人,他们就会进来杀了你!”
薛靖淮伸手拍拍他的脸蛋:“你在我手里,谁敢动我?”
万疆云又哑着嗓子哼唧了几声,叫得人脸红心跳,薛靖淮也有点招架不住,低声威胁:“别叫唤了,你咋这么骚!”
万疆云却神色平静,表情和声音全然不同步,哼哼完了,接着冷冷地说:“我可不是白放你进来的。”
薛靖淮一楞,看来确实并非偶然:“你耍什么花样?”
“你先松开。”
薛靖淮鬼使神差地松了劲,万疆云一个翻身,搂住他的脖子,双眼肃穆地直视着他,正色道:“救我。”
……
小杨焦躁得像头发情的野牛,口干舌燥地拍拍身边一个两眼发直的弟兄,说:“老丁,你盯着,我去趟洗手间。”
“别介,谁不想去啊!”老丁嘟囔着,“这小骚/货,真他娘便宜了姓薛的!”
小杨瞪他一眼:“别瞎说话!”掉头走了,其馀的人继续抻着脖子往里看。
屏风那头影影绰绰,什么也看不清。阴天的光线遮盖了一切旖旎。不过光是那些不堪言说的动静,就足够让人浮想联翩了。这俩人,光天化日的,咋这么不要脸呢!
不知过了多久,薛靖淮提着裤子走出来,满不在乎地看了一眼门口的小夥子们,潇洒地一笑,晃着大个子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