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薛靖淮有些气闷。
即便他的军队在跟日本人打仗,但他自认为跟横山的私交还是不错的,久别重逢,横山竟把他视同陌路?
他眼瞅着向来温柔和善的横山君冷着脸,在一群黑衣人前簇后拥下,径直进了公馆。
楼梯传来一阵皮靴的乱响,他们上楼去了。
万疆云是日本人的走狗,受日本人的指使杀自己,而万疆云又跟横山相熟,那么,难道要杀自己的那个人……是横山?
薛靖淮胡乱一联想,那颗热腾腾的心,顷刻就凉了。
他好奇,想出去看看情况,一是想当面问问横山什么态度,二是想搞清楚横山跟万疆云什么关系。
万疆云刚受了伤,他就来了,万疆云那身伤也不是好伤,该不会是横山干的?难不成,他俩有一腿?
这世界太他妈乱了。薛靖淮脑觉得袋疼。
香取弦把随从留在走廊,独自走进卧室。
医生正在给万疆云换药,他抱着膀子站在床前,面无表情,耐心地等着。
医生换完药,朝他唯唯诺诺地鞠了一躬,收拾药箱告退了,屋里只剩他和万疆云。
万疆云翻了个身,背对香取弦,一言不发。他穿一身雪白的丝绸睡衣,消瘦,伶仃,像一只折了翅的鹭鸶。
香取弦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晌,微笑着摇摇头,走上前去,把手伸向他的后腰,揭开衣角,检视伤情。
“滚,别碰我!”万疆云狠狠拍了他的手一下,负气地说。
“你跟他,睡了几次?”香取弦收回手,坐在床边,侧过脸看他,有几分玩笑的模样。
“那么多人。”万疆云哑着嗓子,“你问哪个?”
“薛靖淮。”香取弦漫不经心,就像听不出话里的讽刺,“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害死他。”
万疆云不回答他的问题,蓦地回过头,冷艳怨毒的一眼:“那你怎么还不动手?”
香取弦没回答,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伸手勾起万疆云的下巴,探过身,深深地吻了下去。
万疆云没躲,也没回应,任他亲吻着,眼泪却流了下来。
“别哭,会好的。”香取弦温柔款款,目光中难得的柔情,伸手揩去他的泪,“以后我带你去日本,那里的樱花很衬你,跟你一样美。”
万疆云不做声,香取弦解他的衣带,“让我看看,伤得重不重。”
万疆云别过脸,神色凄楚,梨花带雨,任他褪去自己的衣服,露出一身淤青紫红。
那些错落的伤痕,粗眼看触目惊心,细瞧去,却又带着点不明不白的艳情。
香取弦脸上肌肉微微抽搐了下,沈默了几秒,挤出个笑容,“渡边这个老家夥,我不会放过他。”话锋一转,“不过,你以后要乖,别跟我赌气,不听话,吃亏的还是你。”
万疆云拉过被子蒙在头上:“走,我不想见到你。”
香取弦叹了口气,沈默地坐着,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看着被子勾勒出的万疆云的轮廓,脉脉柔情从他的眼里流露出来。
突然,万疆云把被子掀开,眼睛红红的,含着泪:“香取,你放我走吧!算我求你!”
香取弦眉头拧了拧,好似心头被蜜蜂蛰了一下,语气冷下去:“你不该有这种想法,即便有,也不该说出来。”
“这种日子再过下去我会发疯的。”万疆云虚弱而痛苦地闭上眼,满脸泪痕,“我是人,不是工具!不是玩物!不是娼妓!”
香取弦蹙着眉,表示很疑惑。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你真的有把我当人看吗?”万疆云抓着床单,指节泛白,克制着经年日久的怨愤,极力使自己心平气和,“如果你真把我当爱人,你会让我一次次,一次次,一次次去陪那些人吗?”
他很激动,把“一次次”咬得很重。
“你很困扰吗?”香取弦表情严肃起来,似乎真的用心思考了他的话,但思考无果,“他们都是对帝国很重要的人,让他们高兴了,工作才可以顺利开展。”
万疆云顿时觉得很疲惫,很乏力。
可是那股愤怒和委屈像海潮猛烈地拍打着他的心。
他忍住歇斯底里的冲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说服他:“香取,如果你爱我,我应该只属于你一个人。”
“我的一切属于大日本帝国,属于天皇。”香取灿灿地笑了,认真而耐心地解释,“如果你属于我——你也属于帝国,属于天皇。”
万疆云无话可说。失神地转头望向窗外,空茫的暮色,无边无垠的黑暗。
他的声音低沈嘶哑,心灰意冷:“好,我知道了,能再求你一件事吗?”
“当然可以。”
“不要杀薛靖淮,我跟他……是清白的。”
香取弦站起身,轻轻活动了一下腰身,很大度地表示:“不重要。只要你的心是我的,你的身体——”他撇撇嘴,“无所谓属于谁。”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暂时不会动他,他的命很贵。”
果然是个一以贯之的变态啊!万疆云想。
香取弦离开之前,万疆云叫住他,问:“香取君,你真的爱我吗?”
香取弦认真地点头,反问:“这有什么可怀疑的?”
“如果是你的亲人,你也会像对待我一样,对待他们吗?”
万疆云之所以这么问,是真的绝望,也是真的困惑,不亲耳听到答案,他不敢信。
香取弦深深望了他一眼,神色孤独而忧伤,不知是不是觉得这个问题很傻,他浅浅地笑了下,转身开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