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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6 章

“你说,我是不是太下流了?”

贤者时间的薛靖淮,居然还生出了点负罪感。

叶青阑:“……”现在知道下流,早干啥去了?

咣咣敲门声,谭副官在门外不耐烦地喊:“司令,早饭来了!”

薛靖淮忙掀被子把叶青阑一盖,自己半躺半坐着,拥着被子露出个脑袋,朝门外喊:“进来!”

谭副官挟着怨气垂着眼睛,踢踢踏踏地进门,把饭菜在桌上一件件摆放停当,离床老远,汇报:“司令,傅聿阁已经出发了。”

“知道了……”

薛靖淮貌似受了凉,突然一个大喷嚏,震得被子滑落,香肩半露,谭副官眼皮擡了一下,又迅速垂下去,含着目光绷着脸,面无表情。

薛靖淮现在不想谈公事,朝门外摆了摆手:“你先去吧,待会再说。”

“司令,有人要见你。”谭副官没动,犟头犟脑地说。

薛靖淮都要烦死啦——主要怕叶青阑在被窝里憋死,撵他:“谁啊,让他等着!我没穿衣服呢!你先下去行不行?”

他委屈,谭副官还委屈呢,端着托盘来送早饭,走到外头,听见屋里有动静,干等了半天没敢敲门。

薛靖淮的每一餐都是他紧盯着厨房做的,一刻不离眼睛,生怕有人下毒,做好了,自然也不放心交给旁人来送,就这么等着。

左等右等,等来等去,时间被无限拉长,简直想一脚踹进门去,大喊一句司令你还有完没完!

好巧不巧,正在心烦气躁地候着长官办完事呢,身后又突然冒出个万疆雪。

万督军还是那晚那身打扮,从头黑到脚,像剃了头的黑寡妇,劈头盖脸问——薛靖淮在哪儿。

谭副官跟他长官一样,见到万疆雪心里头就莫名发怵,可转念一思量,忠心立马压过了恐惧——这大清早的,黑寡妇登门指定没好事,但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他坏了司令的好事!

好说歹说,把万督军劝到楼下客厅稍事等待。

万疆雪瞥了眼谭副官手里的托盘,刚好没吃饭,问:“给薛靖淮专门做的?”

见他点头,才挑剔地把餐盘碗碟检视一番,端走了一个白瓷碗。薛靖淮的鸡汤。

“万疆雪?这么早他来干什么?”薛靖淮听见万督军的大名,摸不着头脑,心里还哆嗦。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为了打仗的事?”谭副官蔫唧唧,要死不活地说:“要不司令你现在跟我走呗。”

薛靖淮瞅一眼餐桌,瞅一眼他,心说这家夥今天是咋的了,早饭吃的豹子胆?

谭副官也很无奈,他也不是故意在给薛靖淮施压,实在是来前儿万疆雪把话撂下了,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商量,要不第一时间把薛靖淮带下楼去,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谭副官当然不想兜着走,索性赖着不走。

薛靖淮见他不嫌尴尬地杵着不动,十分没有眼力劲儿,把心一横,光着两条大毛腿钻出被窝,开始找衣服,边穿边埋怨:“谭月尘,我看你他娘的是要疯……”

冒犯都冒犯了,谭副官索性放飞自我:“卑职疯了不要紧,万先生疯起来那才好看呢!”

床上的叶青阑噗嗤乐了。

薛靖淮正在费劲巴拉地系皮带,看谭副官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也不知道来帮长官更衣,埋汰道:“瞅你那胆小鬼的样子!我看你是让万疆雪吓出毛病了!那姓万的有什么可怕,我怎么就不信……”

“邪”字还没出口,一擡眼,万疆雪立在门口。

薛靖淮立马噤声,咽了口唾沫,怔了几秒,擡手指向茶几上的点心:“老万……吃了吗?来点儿?”

“薛司令好兴致。”万疆雪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似笑非笑地扫了眼房里景象,了然,朝楼下扬扬手,“有公事,下楼说?”

薛靖淮不敢怠慢,套上衬衫拔腿就走:“青阑,你先吃,我去去就来。”

“敌人都要打到家门口了,你还有心思风花雪月呢!”楼梯上,万疆雪臊他。

“你是不是有什么消息?”薛靖淮害臊,竭力用公事公办的语气,“你老情人昨天派兵突袭我,让我损失惨重!”

“去他妈的老情人!”万疆雪冷笑着骂道,反问,“你怎么不打他呢?”

“打啊!怎么不打?今天凌晨增援的部队已经出发了,还有罗景沅派出的军队也快到了——但我觉得吧,总打也不是办法,没意思,其实我不愿意打仗,尤其打自己人,让外人看笑话,真没意思。”

他一连感叹了好几个“没意思”,说话间来到一楼客厅,万疆雪捡了个单人沙发坐下,跷起二郎腿,直勾勾地看他——乱糟糟的头发,发青的眼眶,眼睛倒是水灵,有种清澈的愚蠢。胡子拉碴,一脸疲态,身上白衬衣包裹的肌肉饱满紧实,残留一股似有若无的暧昧气息。

万疆雪恍惚一瞬,蓦地想起死去的弟弟。喜欢他什么呢,这副蓬勃又颓丧的模样?

“你拿他们当自己人,他们可不见得拿你当自己人。”万疆云接过话头,一语点破,“不如趁此机会,灭了李琰,干掉白曜尘,一举统一了南方。”

薛靖淮看明白了,人家上门都是来劝和的,这家夥是来劝战的。果然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搞起借刀杀人了,杀的还是他的老情人。

万疆雪侃侃而谈,为薛靖淮分析了一番天下大势,或许出于某种私愤,一口咬定白曜尘是无可救药的大汉奸,李琰就更不必说了,捂不热的蛇,喂不熟的狼,人人得而诛之。

“白曜尘跟李琰被香取弦蛊惑,主动挑起战火,如果达到香取弦逼你投降的目的,对他们当然有好处。但是,如果你死不投降,他们也正好向香取弦证明,自己更适合做日本的代言人。”万疆雪冷笑道,“反正只要拉得下脸,丢掉了廉耻,横竖都是赚,不过是多打几仗,多赔上几条性命而已。”

“那现在怎么办?”薛靖淮听了万疆雪这番话,感到彻骨的凉意,国家内部人心涣散,四分五裂,怎会不引外人觊觎呢?

但他什么也改变不了,乱世里独木难支,他没有那么大的能量,也没那么大的野心。

“如果我是你,就打,把他们打服为止。”万疆雪许是说得口渴,舔了下干燥的唇,却不去碰桌上的水杯,瞥了眼见底的汤碗,收回目光,“对于这种叛徒,只有给他们打死,打残。断了腿的狗,日本人是不会要的。”

薛靖淮听得不禁眉头紧皱,心想这家夥是真狠呐。你恨李琰我理解,但白曜尘怎么说也是……

“你怎么不说话?”

“我在想,万兄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枪弹不长眼,万一白军长有个三长两短,你可不能怪我……”

薛靖淮长了个心眼,知道丑话得说在前头。一万年人家俩也是姘头,而自己呢,充其量算万督军一个狐朋狗友。要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喝了你一碗汤,不白喝。”万疆雪突然来一句,“味道还行,就是有点腥。”

薛靖淮不以为然,那是特意吩咐厨房给叶青阑炖的人参老母鸡,还嫌腥?

不过,还是挺高兴,就他所了解的万疆雪,肯屈尊喝他府上的汤,那真是太给面子了。

万疆雪轻描淡写道:“一支白俄军队,算我送给你的礼物,报答你这些日子收留我。”

薛靖淮连忙摇头摆手,“咱俩之间,谈什么报答……”忽然楞住,反应过来,“白俄兵?”

“不多,五百人枪,带头的你认识。”轻飘飘的口吻,仿佛调动几百人的队伍就像搬自家咸菜缸子,轻松不费事儿。

可不是认识呢,他说的带头的,就是那个金发碧眼的叶廖马,老熟人了。

如虎添翼,薛靖淮大喜过望,甚至忘了问万疆雪,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能把几百条精壮又桀骜不驯的老毛子当礼物送给他。

当然,在他看来也不奇怪,毕竟万督军可不是娇滴滴的小白脸,有的是力气和手段呢。

万疆雪只有一个要求,要李琰的命。

若不是顾全大局,李琰的命,薛靖淮也想要。不为别的,就为了万疆云。李琰和香取弦,某种意义上,是他跟万疆雪共同的敌人。

万疆雪坐了会儿,走了,没再提跟薛靖淮离开上海的话,他知道薛靖淮一时半会儿走不开,而他,也无需担心白曜尘的骚扰。毕竟一旦薛靖淮决心应战,白曜尘自顾不暇,哪还有精力来缠着他?

送叶廖马上前线的时候,万疆雪挺动情,红着眼很不舍。叶廖马被看得心软如泥,蓦地生出一股赴汤蹈火的决绝豪情,然后就任凭薛司令调遣,上前线准备当一撮漂亮的炮灰去了。

万疆雪能量深不可测,给薛靖淮送了人,又张罗着送钱。

薛靖淮真是搞不清楚他哪来那么多钱,跟大风刮来的一样。

薛靖淮有钱有人,兵强马壮,加上指挥得当,这仗一开始便打得十分顺利。

罗副官的增援及时抵达江苏,从淮阴一路南下,连破三城,直取扬州,薛靖淮调遣上海驻防军队与其南北夹击,打得李琰仓皇躲进南京的日本领事馆,再不敢抛头露面。

薛靖淮原以为白曜尘会是个强大的威胁,但没想到,两军对垒到了裉节上,白曜尘竟只是徘徊观望,虚晃几枪意思几下,便按兵不动了,气得李琰大骂他背信弃义。

可惜骂归骂,半点儿不妨碍白军长拽着万督军泛舟西湖的乐趣。

万疆雪内心是拒绝的,但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西湖他来过很多次,春夏秋冬,回回坐船浮水,跟人商量些伤天害理的事,感觉没啥意思。但白曜尘是北方人,对西湖美景情有独钟,当然,也不排除他觉得万疆雪的倩影配上西湖风光,别有风味。

然而,两人谈得好像不是很愉快。

小船摇啊晃的,险些翻船,岸上守卫的士兵隐约听见万督军的骂声,挟着怒气,听不真切,好像在骂白曜尘王八蛋,还扬言要杀了他。

白军长怎么回应的,就没人听清了,声音很低。

湖上烟云漶漫,雾气朦胧,阴沈的天气。一个年轻的士兵长枪,盯着远处湖心上颠来倒去的船篷,没头没脑地,想起从军前私塾先生教过一句词。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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