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市进修
“小张, 东西拿了吗？”
“都拿齐了，老板，你没睡好吗, 感觉你眼底下有点黑青。”
唐厌手肘撑在车窗上，微风吹起唐厌额前细碎的头发，他唇角勾了勾，轻声道：“难不成, 你睡好了。”
“那，必然是, 没有。”
唉, 在如此有爆炸性的消息面前, 一切没有盖棺定论，谁睡得着哦。小张刷了大半夜的手机，没有一点消息露出来，他就奇了怪了, 是谁那么神通广大，小道消息, 娱乐八卦，通通清理的干干净净。
“老板, 我打听过了，叶震凝还是没出院, 看来这次气的不轻啊。叶枫也一直守在医院, 叶家主持大局的还是柳宁玉。”
柳宁玉是个人物, 叶家现在是表面风光, 要是没有柳宁玉撑着, 怕是早就垮了。
“放心吧，叶老爷子这次就是爬他肯定也得爬回家里。都知道他被儿子气得住院, 就是为了一点颜面，强撑着也要回家去的。”
上辈子叶震凝不是这个节点走的，要是真被气死，可才真是亏了，叶家那么大的基业，有叶枫这个败家子在，迟早完蛋。
“老板，到了。”
老宅还是老样子，肃穆庄严，就连门口的保安都不苟言笑，永远都是冷冰冰的拦下他的车，酷酷的写下他的名字。
唐厌在老宅住了九年，还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进门需要登记的那种。
叮咚。
“欸，小少爷，您回来了啊，快进来快进来。”
“哎呀，早知道小少爷要回来，我就让厨房多加两道菜了，现在这个估计没有太多你爱吃的。”
福叔是肉眼可见的高兴，自从唐厌搬出去，他都没有再见过他，这两天看着是瘦了点，本来就巴掌大的脸，现在更清瘦了。
福叔心疼的不行，自己在外面到底是不如有人照顾着，小少爷胃不好，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
“小少爷，你得注意身体啊。谢先生没跟在一起啊，你怎么瘦了那么多啊，中午别走，你看看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福叔，你忙你的就行。不用那么麻烦，我也不在这边吃饭，我一会儿就走。谢枕戈拍戏去了，这两天我自己在家，我跟爷爷说几句话就走。”
这个家里唯一有人情味的就是福叔，唐厌知道他在这边的处境尴尬。他本来就不受唐德州喜欢，更别提明显偏心他的福叔了，只是福叔和唐德州签的合同久，唐德州也不放人，要不然赶紧让福叔换个地方。
“欸，好，小少爷，拿去去给你倒杯热水吧，你嘴唇有点干，得多喝水才行啊。”
“好，福叔，你放茶几上就行。”
几乎是一夜未眠的唐德州慢吞吞从楼上下来，他精气神像是彻底垮了，再没有了往日风风火火的风采。
唐德州眼皮耷拉着，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坐在沙发上，他擡眼看着一旁捧着水杯小口小口喝水的唐厌，难得透出来一丝温情来。
刺目的红痕横亘在他衬衣遮盖下的皮肤上，像是一道永远不会愈合的疤，隔在中间的，是他和唐厌这两年的见地。
屋里死一样的沉默，小张默默站在唐厌背后，时不时就要偷偷看一眼唐德州，他的头发胡乱炸着，连一向整洁的外衣都皱皱巴巴的，看样子就是刚从被窝里爬起来。
噔的一声。
唐厌放下水杯，他姿态放松的靠在身后的沙发上，和昨天晚上眼眶含泪，委屈到不知所措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
唐德州仔仔细细观察着唐厌，良久，他抿了抿干涩的唇，淡淡开口：“昨晚那些事，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吧。”
唐德州越回忆越不对劲儿，最先发现他俩的是唐厌和唐耀阳，唐耀阳还要杀人灭口，以他对唐厌的了解，如果不是事先有打算，他压根不会让唐耀阳近身的。
“知道。”
呵，果然啊。
“小张。”
小张点了点头，走到唐德州跟前，就把一份文件递给他。
“唐总，看看吧。”
哪怕早就有心理准备，唐德州看见最后那一行确认没有亲缘关系的几个大字，还是忍不住心疼起来。
心脏似乎是被无形的大手攥起来，狠狠捏着，一次比一次用力。
唐德州呼吸有些不畅，他尽量让自己拿报告的手稳定下来，他顿了顿，伸手去够桌上的水杯。
咚的一声。
水杯摔在茶几上，茶水流了一地。
哆哆嗦嗦的手指慢吞吞收回来，唐德州无力的垂了胳膊，呢喃道：“看来我真是老了。”
捧在手心疼爱了二十几年的孙子，跟自己没有一点血缘关系，反倒是他看不上，任由别人欺负的那个人，才是正儿八经的亲孙子。
“报告你早就拿到了，为什么不给我，上次我带着唐耀阳去别墅找你，你就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我说的你会信吗。”
不用唐厌说，唐耀阳也知道，答案是不会。
他只会以为这是唐厌的新手段，好让他们祖孙産生嫌隙的阴谋，最多私下里查一查，绝对不会摆在明面上。
“那你今天回来是什么意思，不单单是送一个报告单吧。这些我自己会查，不劳你操心。”
唐厌唇角一点点勾起了，他把玩着手腕上的珠子，用略带着调皮的语调道：“当然要亲自告诉你了，我的好爷爷。你不是一直都想杀了我么，可以啊，杀了我，把唐氏拱手送人。”
唐德州最后那点隐秘的心思被唐厌戳破，赤.裸.裸的挑明，他终于正视起这个瞎子，用极复杂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唐厌。
“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唐德州没觉得一个瞎子能搅弄起多大的风浪来，唐氏给他就给他了，没想到啊，现在唐氏完完全全成了他的。
“我出车祸那次，你应该很遗憾吧，怎么就没有能直接把我撞死，只是瞎了呢。雨夜，酒驾的司机，车祸。你看看这些元素，熟悉吗？”
“那个雨夜没有带走我，多年后带走了你的儿子，在你的默许之下。爷爷，呵呵，爷爷啊爷爷，你一直追查杀人凶手，怎么就没有想想，你也是刽子手之一，你多年前放下的刀，狠狠砸在了自己亲儿子脖子上。”
唐德州双目赤红，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满是恨意的眸子死死盯着唐厌，压抑了一夜的怒火终于还是爆发了。
他抄起一旁的水杯朝着唐厌的方向狠狠砸下来，碎片四散开，还好小张眼疾手快拿沙发上的抱枕挡了一下，这才没让碎片砸进唐厌的手腕上。
反倒是有一片擦着唐德州的眼角过去，他似乎是感知不到疼痛，佝偻着腰站起来，疯了一般吼道：“闭嘴，我让你闭嘴。”
“我为什么要闭嘴，陈述的事实你接受不了是么。那你怎么不想想我，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瞎子，私生子，废物，这一切是谁给我按在身上的。”
“你也不用太激动，我这个人向来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你最在意什么，我就帮你认清现实，也不用太感谢我。毕竟，我还是你孙子，都是为了你好。”
唐德州冷笑出生，疯子，他遇到的就是个疯子。跟他那个疯掉的妈一样，是个小疯子。
“唐厌，没有唐家就没有你的今天，你凭什么在享受了一切之后又毁掉他。”
“就凭没有唐家，我现在研究生毕业已经进了一家很好的医院。我做着自己最喜欢的工作，我有爱我的妈妈，有自己幸福的家，而不是现在成了半个残废，连出门都困难。”
“唐家不是来救我的，是害我的。一次两次杀不死我，你们就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脸面，公司，你最引以为傲的孙子，还有你逢人就夸的好儿媳，我就是要一点点都毁掉他。”
“唐总，唐老先生，你最好好好活着。”
他要让唐德州亲眼看着唐耀阳是怎么样锒铛入狱，唐氏又是怎么样完完全全属于他同意，他在意的一切是怎么样消失的一干二净。
唐德州捂着快要被气炸的心口，他伸着手指破口大骂，把这辈子能想到的脏话都骂在了唐厌身上。用世间最额度的诅咒，祈祷着唐厌能现在就下地狱。
“唐厌，那几个公司是不是被和谢氏联合收购的。唐耀阳是个拎不清的，你倒是清楚的很，把我的根基都拔了，你好的很，好的很。”
咳咳咳，咳咳咳。
唐德州咳的撕心裂肺，胸口似乎卡着一口痰，怎么都咳不上来。
管家立马把唐德州扶到沙发上坐下，给他顺着胸口，又是喂水又是捶背，好歹是让唐德州呼吸顺畅起来了。
“我不懂你说什么，没什么我就先走了，你记得保重身体。”
保重身体这几个字咬的很重，本就健康状况堪忧的唐德州更是气的眼前一黑。
“速效救心丸，快，快拿来。”
药丸喝下去，唐德州才觉得心口舒服了一点点。
别墅已经没了唐厌的影子，可阴影似乎如影随形，整个屋子里到处是唐厌的声音，他隐忍蛰伏这么多年，开始报仇了。
“老爷，你别气了，你要是一直生气不就着了他的道了，他就是故意的，千万不能这样啊。”
唐德州叹了口气，满目凄凉的看向这个空荡荡的老宅。
物是人非，他最后信任的人，居然只是一个管家。
他雷厉风行了一辈子，到了最后，成了孤家寡人。
“管家啊，我是不是真老了啊。”
老到现在提不起来一点精神，胳膊腿都酸酸胀胀的，也就只是一个晚上没有好好睡觉而已，怎么就崩了呢。
“没有没有，老爷，你只是累了，休息休息就好了。”
累，确实是累了，累到他现在连发火的力气都没有。
***
从老宅出来，唐厌心情舒畅极了，头一次觉得天是那么多蓝，空气是那么的清新。
“老板，你就应该直接骂，不应该讲道理，我看唐德州就是欠。唐耀阳那个混子他都能容忍，怎么到了你这，就这个不行那个不能，还是欠收拾。”
唐厌瞥向驾驶位上义愤填膺的小张，哪怕他看不见，也能想象出来小张此时此刻的表情。
“没必要，不用我收拾，自会有人收拾的。兔子急了，还要咬人，更何况唐耀阳还不是兔子。”
赵荔妍就不就是良善的主，她几年前就能干出杀人的事情来，给他下药没轻没重的，保不齐唐德州现在已经毒药入体了。
“小张，你记不记得唐德州经常喝的一种茶，说是喝完了神清气爽的，一天不喝就浑身不自在，你试试能不能弄到一点。这个茶是赵荔妍那边提供的，我怀疑，这个茶有猫腻。”
“我尽量，短时间内赵荔妍肯定是不出来。说来也奇怪，昨天网上还是干干净净的，今天已经有一些流言从犄角旮旯里冒出来了，感觉是背后有人推波助澜啊。”
唐厌嗯了一声，连他的势力都渗透不了这个消息，那会是谁把消息透出去的。
许是猜到唐厌的想法，小张直接道：“消息源头现在已经查不到了，只是含含糊糊的，用那种诙谐的语言，说着是不保真的八卦。好歹这两家也是顶级豪门，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呢。”
“没事，是敌是友，总会有见分晓的一天。”
“唐德州说的收购公司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清楚这个事情。”
一说这个小张可就不困了，他激动的拍了拍方向盘，满脸笑意。
“就属于唐德州的那几家公司全被收购了，还是低于市场价的那种。唐耀阳不知道抽什么风，真的都卖了，卖给谢家了。”
“你是说，谢振邺的谢家？”
“对啊，我还奇怪呢，八竿子打不着，也没有竞争关系，反正是强行收购了。流程已经走完了，这两天才透出风声来，唐耀阳也是真能沉住气，硬是卖完了才跟唐德州说，他都要气死了。据说是谢家那个太子爷看唐耀阳不顺眼，别的就查不到了。”
同意的理由，之前谢家那个神神秘秘的少爷就是用这个理由针对的唐耀阳，不顺眼，倒是有个性。
小张跟在唐厌身后进门，视线艰难地从门口摆着的快递上移开，故作镇定的关上门。
唉，该不该说啊。
“小张，叹什么气啊。”
小张咬了咬牙，一不做二不休，他红着脸还是开口：“老板，那个什么，我有个事情忘跟你说了。”
“什么？支支吾吾的，直接说就是了。”
小张哎呀一声，不自然道：“开门快递摆了好几天了，也怪占地方的，要不然，我给换个位置吧。”
“随便。”
眼看唐厌是这个态度，小张又开始恍惚了，难不成就他一个是乡下人没几个世面，实际上城里人都玩的可花了。
就，就那些东西，还随便放。
“你确定啊老板，要不然，我扔储物间里吧。”
“小张，你到底怎么了，有话直说。”
“老板，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看的啊。实在是他保密发货，但是又有点直白，我就，就看懂暗示了。”
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纯洁的小助理了，现在是钮枯禄特助。当然也不是故意要搜锁的，只是偶然间去了一个名为花鸟市场的地方，一不小心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就门口摆着的那些，看暗语就知道是啥，应该还是基础款的。哎呀，他是真不知道老板他俩喜欢这个啊。
“保密发货？”
唐厌基本上不从网上买东西，都是谢枕戈给买的。难不成，是给他礼物，就等着他发现，暗戳戳的，也不给个提示。
“你放我卧室去吧。”
“哦，卧室，啊？卧室啊。”
小张见唐厌一脸的淡定，他终于确定自己就是那个土包子，这才哪到哪啊，他还得继续去花鸟市场锻炼。
“好，好嘞，我马上送上去。”
小张刚把东西送到卧室，谢枕戈的电话就来了。
“老板，谢先生说是给咱俩订了外卖，他给你发语音了，你没回复，让我监督你吃饭。”
“知道了。”
吃完午饭，唐厌慢吞吞上楼，在小张说好的位置，摸索着把箱子拆开。
箱子里装着的可能是拉菲草，唐厌摸了好久，终于从箱子里摸出来一把手铐。
等等，手铐？
唐厌：？？？
什么情况，手铐是带毛茸茸内里的，唐厌认认真真摸了一遍，确定就是个手铐。
他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儿，把几个箱子都打开，终于确定小张为什么支支吾吾了。
敢情，敢情这是一堆的情.趣.用品。
唐厌脸颊红透了，像是手里拽着烫手的山芋一样，猛地把手里的东西丢出去。
这堆东西明晃晃摆在卧室里，还被唐厌一一翻了出来，他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压着滚烫的脸颊，强装镇定把箱子封起来，塞到了床底下。
叮铃铃。
“宝宝，你在忙吗？脸好红啊，不会是感冒了吧。”
“感冒你个大头鬼。”
“啊？”谢枕戈懵了，委屈道：“唐厌，你怎么了，是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吗？”
他又成了大头鬼了。
唐厌咬了咬唇瓣，脸上的热度越来越高，他早上还想着谢枕戈这样那样，中午回来就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买这么多，给谁用啊。
“你自己清楚。谢枕戈，你个大流氓，不知羞耻。”
“啊，我想亲你隔着屏幕你就知道了啊。小先生，亲亲。”
“拒绝你的亲亲。”
好，好一个冷酷无情的金·主大人啊。
“宝宝，我想不出来，你要不然给点暗示。”
“呵。”
谢枕戈闭嘴了，他总觉得，事情好像严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