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医生说，让节制
卧室的门轰然关上, 一同关上的还有谢枕戈那颗七零八落的心。
谢枕戈茫然地倚着门，备受打击。昨天晚上明明不是这样啊，他看唐厌分明很享受, 不是那种就不能疼的样子。怎么一觉醒来，天都塌了啊。
谢枕戈扒在门上，仔细听着卧室里的动作，安安静静的, 没有一点声响。谢枕戈只犹豫了几秒，就轻轻推开门, 透过缝隙, 唐厌没在他视线范围之内。
纠结, 犹豫，几番思索之下，谢枕戈还是抱着枕头厚着脸皮回去了。
赶是赶，他不听就是了。依照唐厌的性子, 怕是他今晚跟唐厌分房睡，以后再想回来还要下功夫呢。
谢枕戈环顾四周, 把目光定格在禁闭的浴室门上。他摸着下巴，心想, 坏事了，唐厌最爱干净, 昨晚上很晚了, 唐厌又哼哼唧唧不愿意起来, 他只是拿湿毛巾给唐厌擦了擦, 没有抱着他洗个澡, 怕是睡醒起来黏糊糊的不舒服，又不好明说, 这才撵他离开。
唐厌都没敢往镜子里瞥上一下，生怕看见自己浑身上下斑驳的痕迹。谢枕戈还真是属狗的，非要亲出印子来才罢休，尤其是肩胛骨的位置，坑坑巴巴的疤痕上都带着不明显的红痕，真是，真是令人窒息。
越是洗澡，唐厌的脸颊就越是红，和哗哗哗的水流一起冲进下水道的，都是谢枕戈的东西，连基本的常识都没有。
唐厌锤着墙叹气，虽然他也什么都不懂，但是洗澡应该是最基本的啊。可恶的谢枕戈，一点都不在乎他的身体。
洗着洗着唐厌的眼睛就红了，他忽然很惶恐，谢枕戈会不会就是为了这个，到手了就不在乎了。网上有很多这种例子，都是钓着的才是最好的，他这一下就同意了，都没挣扎的过程，要是谢枕戈不珍惜怎么办。
唐厌手上的力道稍重，后腰都跟着酥麻起来，软绵绵的弯着，使不上一点力气。
嘶，要了命了，谢枕戈的烂技术就不说了，现在连他都不在乎了。
唐厌木着脸关掉花洒，换好睡衣，把睡衣的扣子系到脖颈处，遮的严严实实。
咔哒。
“宝宝，要喝牛奶还是豆浆。”
唐厌凉凉的看了眼谢枕戈，侧身挺直酸软的腰，慢吞吞擦着谢枕戈的肩膀过去。
“小先生，你要再休息一下吗？”
“我弄好早餐了，吃一点再休息吧。”
“我家男朋友怎么又不说话了，我的错我的错。我看你太累了就没抱你去洗澡，是不是不舒服了，我不知道。”
谢枕戈忐忑不安地看着唐厌，见唐厌一直不理人，干脆小心翼翼伸手扯上唐厌的衣袖，撒娇似的晃了晃。
“唐厌，别不理我啊。我一会儿就好好去学习学习，你别气我好不好。”
谢枕戈那个恨啊，他就不应该不好意思，搞得现在不会，还把唐厌弄得不高兴了。
“小先生，来软都不行，那我可来硬的了啊。”
谢枕戈弯腰把唐厌抱起来，面对唐厌瞪的圆溜溜的眸子也不为所动。
唐厌跟谢枕戈生气的方法就是，谢枕戈抱起他时，他故意不揽上谢枕戈的脖颈，是无声却极其有力量的反抗。
虽然……谢枕戈完全不care。
哪怕唐厌就蜷缩在谢枕戈怀里，他也能抱的稳稳当当。
沙发上不知何时被谢枕戈摆上了松软的垫子，整个人坐上去就像是坐在云朵里，轻飘飘的。有一说一，是有那么点舒服，当然也就那么一点。
“宝宝，你先喝个牛奶吧，温度应该刚刚好。”
谢枕戈把鸡蛋剥好，等唐厌捧着牛奶小口小口快喝完时，再把鸡蛋喂给他。
“你小心噎哦。”
唐厌嚼着鸡蛋，喝着牛奶，心口堵着的闷气稍稍消减。
“谢枕戈，我自己来就行，又不是毛手毛脚的残废了。”
“别别别，我来就行，都是我不好，让你受累了。我不知道我那么差，你说可以了，我还以为是谦虚呢。”
谢枕戈像只失落的大狗狗，刚被瓢泼大雨淋过，脑袋耷拉着，恹恹的，看起来是没有一丝活力，怪可怜的。
悲伤难过的欺负很快就蔓延到唐厌身上，他手指紧紧攥着杯子，视线落在半蹲着，手掌搭在他膝盖上的谢枕戈。
沉默一会儿，唐厌弯腰把控掉的被子放在茶几上，他伸手把谢枕戈打理到一丝不苟的头发揉乱，望着谢枕戈迷梦的眼神，抿了抿唇。
“其实，也没有到烂的地步。我也不全是难受，还挺舒.服的。体验感还行，就是，你太过分了，都说了不yao了，还一直nong。你不听话，我才不高兴的。”
“我发誓，我肯定听话的。”
谢枕戈把脑袋蹭在唐厌的膝盖上，眼神纯真又无辜，跟那个要把人吞吃入腹的模样完全不同。现在还有点清纯小白花的味道，挺会装的。
唐厌眸子闪了闪，差点就被骗到了，谢枕戈惯会演戏了，搞不好是骗他的。
“宝宝，你刚刚在浴室是不是偷偷哭了。”
“没有。”唐厌矢口否认。
哭，他才不哭呢。
谢枕戈冰凉凉的手指按在唐厌红红的眼皮上，眼底的红血丝，再加上湿漉漉的眼睛，不是哭了是什么。
“我可是会算卦，来，我算算我家唐厌难过什么。欸，该不会是觉得我不重视你，不够爱你，你气不过，偷偷哭鼻子了吧。”
唐厌憋着一口气不说话，明显就是被戳中了心思，他别过眼，咬着唇忍了几十秒。可没能躲过谢枕戈凑过来的吻，他蓄满了的泪吧嗒就落下来。
“你胡说什么，我是斤斤计较的人嘛。就是累，眼睛里进水了，现在眼睛不干了，自己就流下来了。”
他胡乱擦着泪水，越擦越多，最后只能叹了口气，懊恼地把脑袋靠在沙发上生自己的气。
“宝宝，你是不是怕我前后态度会不一样。不会的，没有谁规定说，如果做了那样的事，就必须要不一样。只是一个很平常的晚上，就正常情侣之前的小事儿，我不会有什么不一样，更不会觉得说，得到了就不珍惜。我很珍惜很珍惜，你看我，现在不还是很正常的跟你相处么。”
“唐厌，你看着我。宝宝，你就看我一眼嘛。”
稳如泰山的唐厌慢吞吞扭过身子来，他直愣愣盯着谢枕戈的眼睛，在他眼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也只盛的下他一个人。
“你看，有没有变化。”
唐厌摇了摇头，他眨了眨眼睛，委屈道：“那为什么早上为什么早安吻。”
话音刚落，谢枕戈的吻就落在了他的薄唇上。
“早啊，小先生。”
“我倒是想，看你正在跟我闹别扭，都没敢亲你。我的错，我肯定记得住的。”
唐厌闷闷的嗯了一声，又很快反驳道：“不是我要的，是你每天要亲的。你每天都要有早安吻，偏偏今天没有，我还以为你腻了。”
谢枕戈哭笑不得，他腻什么腻，这要是腻了，还费劲巴力哄人干嘛。
“宝宝，你可真是冤死我了。我是怕你觉得我亲的太多了，就不敢那么不知节制了。”
“哦，行吧。你去找个冰袋来，我眼睛疼。”
在谢枕戈转身的瞬间，唐厌飞快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是真有点不太舒服。他背在身后的手指死死捏住靠着的抱枕，害怕眼睛恢复，只是昙花一现，给了他希望，又在希望达成时狠狠破灭。
“小先生，你躺在我腿上怎么办，这样你闭上眼睛也会舒服一点。”
“嗯。”
等眼睛上火辣辣的感觉消失，唐厌突然抓住谢枕戈要抽离的手指，力道重的似乎是握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踩在浮萍上，随风飘摇。
“怎么了？是不是太凉了。”
“呼——呼——”
温热的呼吸吹在唐厌眼睛上，惹得他睫毛轻颤。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有没有暖和起来啊。”
“嗯。”唐厌纠结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是闭着眼睛，一直拉着谢枕戈的小拇指。
良久，他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把所有不好的后果抛之脑后，低声道：“谢枕戈，你陪我去看看医生吧，眼睛不舒服。”
能说出这句话已经是要花光了唐厌所有的力气，从某个方面来讲，他其实很不愿意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在人前，眼睛是这样，精神问题也是这样。
他尽量保持情绪稳定，尽量平和，在外人面前从来没有暴露过。见过的最真实一面的，只有谢枕戈，也只能是谢枕戈。他不愿意去和医生诉说自己的痛苦，在他看来，那是示弱，会让人看不起。
可谢枕戈不一样，谢枕戈很希望他能健康快乐，为了谢枕戈，他愿意试着去让自己好起来。
“宝宝，还去咱们上次的私立医院，可以吗？那是自己家的産业，都是省内外，乃至全国最知名的专家，自己人也放心一点。你觉得可以吗？”
“可以。”
谢枕戈提前给医院打电话，安排好了检查。他贴心地给唐厌换好高领的衣服，遮住脖颈处的红痕。本来给他戴上捂耳朵的帽子，临走前又摘了下来。
“干嘛把我帽子摘了，还挺暖和的。”唐厌本来就怕冷，好不容易暖和一点，还给他摘了。
“你戴上那个帽子，太可爱了。不符合你的霸总气质，那个帽子上有两个小耳朵，我总是想捏，不太好。你要是真想带，那勉强也能行。”
“算了算了。”
带耳朵的帽子带出去像什么话，太不矜持了。
“宝宝，你先等一下，我拿个软乎乎的垫子放车座上。”
咔哒一声，唐厌系好安全带。
他从后视镜里看见自己偏红润的脸颊，蹦出一句：“检查的时候会脱衣服吗？”
唐厌真是怕，怕别人看见，倒不是怕暴露关系，他俩现在是人尽皆知。就是莫名其妙的尴尬，尤其是谢枕戈还算是那家医院的老板。
“不会脱衣服的，咱们检查的是眼睛，还有脑子里那个小小小小血块，别担心。”
“嗯，我就是问问，没担心。”唐厌口是心非反驳。
谢枕戈笑盈盈地移开视线，欸呀，真是要开车，要不然他一定抓着唐厌的手腕不松开。他看着有点紧张，怪紧绷的。
“小先生，走，下车了。”
谢枕戈把自己的手掌递过去，等唐厌搭上来，再慢吞吞往医院里面走。
“谢总，检查都安排好了，咱们直接上三楼吧。”
谢枕戈：“可以。”
王医生观察了一下唐厌的神情，感觉他精神不太好啊，可能是没有休息好。
“唐总，你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吗？”
“有点。”
谢枕戈察觉到凉飕飕的眼神瞥在他的脸上，顿时是大气都不敢出，他可是一切根源，是罪魁祸首。
“最好不要用眼过度，尤其是上班看文件的时候，你现在还在恢复期，视线不是那么清楚。如果硬要去看文件，很容易让情况恶化。”
“好，我尽量避免用眼。”
谢枕戈紧跟着补充道：“最开始发觉眼睛能看见时，已经很避免接触强光，刻意去改变了一下用眼的时间，应该还好。就是那会儿唐厌说眼睛不舒服，我立马联系你来看看。”
“明白了谢总，先让唐总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吧。跟之前的项目一样，只是更细致一点。”
“好。”
所有项目都是谢枕戈陪着去的，确实没有什么需要把衣服脱下来的时候。
“唐总，你要不要把外套脱掉，咱们医院很热，我看你有点出汗了。一会儿出门，冷风一吹，很容易感冒，还是脱掉稳妥一点。”
唐厌立马就穿了一件薄薄的高领毛衫，他犹豫了几秒，还是把羽绒服脱起来递给谢枕戈。
在他侧身的一瞬间，王医生看见了唐厌耳后的吻痕。他呆了一瞬就立马恢复正常，怪不得感觉唐厌今天精神不太好，眼睛还那么红，像是哭过了。现在想来，怕是谢枕戈太过分了，这才哭的。
“唐总，你不用紧张，这都是些非常常规的检查，不用担心的。之前听谢总说，你已经有两年没有做过全身体检了，就当是全身体检一下。”
“嗯。”
眼科的医生给唐厌仔细看了看，又对比上一次检查时的单子，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
纯粹就是唐厌哭的多了，他现在眼睛敏感又脆弱，不能一直哭。
“唐总，没什么问题，我给你开点眼药水，你回去滴滴。记得多注意休息，脑子里那个血块已经很小了，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不会对身体健康有任何的影响。记得及时复查就行，有任何不舒服的立马来医院。”
唐厌点了点头，坐在沙发上喝水，他被这俩人盯的头皮发麻，只想找个没人的角落静静。
“谢总，你来拿一下药吧。”
等王医生和谢枕戈一起走远，谢枕戈才紧张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如果有任何问题，你及时告诉我，不用骗我。”
“谢总，没有任何问题。就只是因为唐总哭的多了，至于他为什么哭多，谢总应该比我清楚。”
艹。
谢枕戈在王医生心照不宣的眼神下，耳垂渐渐通红。
怎么回事，就这一小会儿就被看穿了吗，这也太夸张了。
“谢总，我懂你们小年轻，热恋期的情侣不知节制很正常。但是你也要考虑唐总的身体状况，他身体上的情况反倒是最无关紧要的，你得时刻注意他的情绪。不能老是让他哭，如果只是那个什么时候哭，不会变成这样。他应该是狠狠去揉眼睛才会这样，唐总心理是很脆弱的，肯定是有点犯病的倾向，这才去用力揉眼睛。”
“他觉得只要疼了，就会好受一点，真很可怕的。冒昧的问一句，提出来医院的是你还是唐总。”
“他，他说想来看看。”谢枕戈后知后觉，他都没察觉到唐厌是犯病了，只是以为他患得患失，才会哭的。
“嗯，这是好事。说明唐总开始有意识自救了，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明白这么做的意义，你多观察观察，他情况肯定是有好转。谢总，反正，你们小年轻悠着点。”
谢枕戈憋屈啊，不知节制的帽子给他扣下来，他连甩都甩不掉。
老天爷啊，我要冤死了，明明昨天才是第一次好不好，怎么就成了不知节制的代名词了。
不管心里怎么吐槽，谢枕戈是不敢表现出来一丝一毫，他全程应和，拿了药就急匆匆跑回检查室。时间太长了，他家小先生怕是又起疑心了。
推门进来时，唐厌正端端正正的坐在那，看见谢枕戈回来，眼睛似乎亮了一下。
谢枕戈心尖一软，语气温柔下来：“小先生，现在先给你用上一点吧，正好能缓解一下。”
“好。”
唐厌瞪大眼睛，让药水滴进去，他仰着脑袋缓了一会儿，才轻声道：“王医生，私下里跟你说什么了。”
“宝宝，你确定要听吗？”
唐厌疑惑的嗯了一声，这有什么确定还是不确定的，难道是有什么不能让他知道。
“确定。”
谢枕戈清了清嗓子，认认真真捧着唐厌的脸，四目相对，他一板一眼道：“王医生说，让我节制，不能老让你哭。”
再正经的话，搭配上昨天晚上的情况，此刻都不正经起来。
砰的一声。
唐厌脑袋要炸锅了，说的，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就，他只是看了一下病，这都被看出来了吗。可怕，太可怕了。
“你，你……”
“早知道不来看病了。”
唐厌又自闭了，他以为自己已经够谨慎了，这都能被看出来。
“乖宝，不能讳疾忌医，这没什么的，既然眼睛不舒服，就得第一时间来看。你看现在没问题吧，你放心，我也放心。王医生不是外人，也没有恶意，况且他也是真的关心你的身体状况。真没有别的意思，你别胡思乱想。”
唐厌表面淡定的嗯着，背地里手指都快要抠烂了。
“乖宝，咱们行的正坐的直，我看咱俩离节制还远着呢。王医生看眼睛是专家，但是在别的方面绝对是看走眼了，怎么能是不节制的锅，这也太夸张了，我不信，我不能接受，依我看……”
咚的一下。
唐厌手指敲在谢枕戈的脑袋上，直接打断了喋喋不休的谢枕戈。他强忍着热意，努力让脸颊上的温度降下来，很自然地嘟哝道：“就知道贫嘴，这个话题略过，不许再提了，既然拿了药就回家。”
“好，不说了不说了。”
多说多错，闭嘴才是硬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