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袭似的吻
去医院时好好的, 回来就被堵在了高架桥上。
密密麻麻的车辆堵的水泄不通,谢枕戈掏出手机看了眼实时地图,回家这条路上红通通一片, 看样子是一时半会走不了啦。
“小先生,你要是眼神不舒服就闭上休息一会儿。我看这个样子,咱们可能得堵一阵子了。”
“嗯。”
唐厌现在心慌的厉害,心脏腾腾腾的快速跳动着。唐厌手掌不自觉按在心口的位置, 眉头紧紧皱起来,眼睛闭着, 尽量压下过快的呼吸。
呼, 唐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侧着头,偷偷掐了一把掌心,把闷疼快要溢出来的呻.吟吞回去。
现下的情况,他不能让谢枕戈分神。本来就堵的水泄不通, 万一谢枕戈慌了神,又在车流量如此密集的地方, 出事可不太好。
发丝遮盖下的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唐厌眼底满是茫然, 完全搞不明白怎么好好的就开始心绞痛了。
“小先生,是车里温度太高吗?我看你都出汗了, 给, 你拿这个擦一擦吧。”
谢枕戈递过来的是一方小小的丝帕, 在边角的位置绣着一朵小小的薄荷, 还怪雅致的。
唐厌把丝帕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着, 他咬着唇瓣,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一点, 他若无其事的擦着汗,慢吞吞开口:“这是哪来的,你不是最嫌这些东西碍事的么,怎么现在都开始随身携带了。”
“你说这个呀,邢烨,就我那个助理,他给批发的。他就是看人家网上那些总裁都随身带着,觉得我不能丢了份,给送过来一箱子。那个薄荷是我让他跟厂家说好让加的,我家唐厌喜欢薄荷,丝帕颜色也是浅绿为主,是不是很漂亮。”
“嗯,漂亮。”
唐厌把丝帕攥在手心里,眼前一黑一黑的,那种强烈的心慌失措稍稍褪下去一点,他轻咳一声,把卡在脖颈处的羽绒服拉链拉下来一点,好让烦闷的心情舒畅一些。
“谢枕戈,下了高架桥往西,是不是回家的路。”
“对,往西走快一点,我想着直走去前面给你买点糖炒栗子,有一家的味道特别好,在小巷子里,咱们得去找一找。”
糖炒栗子啊,谢枕戈现在提起来,他还真有点嘴馋。
“哦,那买完糖炒栗子,咱们绕道回一趟老宅。我回去看看少了哪些东西,老宅里还有我一点的东西没拿走。”
“好。”
车子跟乌龟爬一样,磨磨蹭蹭一个来小时才从高架桥上下来。路边的栏杆七扭八歪,很多交警在道路两旁执勤,看这架势,估计是出了车祸,地上残留的汽车碎片还没来得及清理完。
唐厌瞥了眼模糊的血迹,心里那点不舒服感又冒出来,他飞快别过眼睛,专注地看向车窗外的商铺。
“小先生,我去买一点,你就在车上,别下来了。出了汗,被风一吹很容易感冒的。”
“嗯。”
视线里没了谢枕戈的影子,唐厌才把扬起的唇角落下来。他脖颈的高领毛衫浸湿了一块,黏糊糊的。唐厌抽了几张纸巾仔细擦了擦,喉结上下滚动,低头猛的咳嗽了好几下。
发昏的脑袋里全是模糊的画面,好像是半个骷髅头朝着唐厌砸过来,他躲闪不及,被狠狠砸在地上。真实的就像是刚刚才发生过,可唐厌完全记不起这些事情。
唐厌猜测自己可能是被那个逼真的骷髅头吓到了,这才出了一身冷汗。
那个模糊又潮湿的地方,记忆里能对得上的,就只有老宅那个阴暗的地下室,他被关禁闭的地方。
墙壁上淌着水,时不时发出嘀嗒的声响。
怪,太怪了。
在所有负一层的地下室里,只有关禁闭的那个屋子又潮又湿。按理说那个屋子还在中间,怎么会从墙壁上淌下水来。
所有的疑惑不解在想到那个格局时达到巅峰,他印象里那个屋子很小很小,不见天日,只有门缝里透进来一点光亮,唐厌每次都是通过那细微的光,来判断过了几天。
最长的一次唐宁远关了他三天,又累又渴又饿。还是被福叔放出来时候,唐宁远早就忘了地下室还关着一个人,出去花天酒地一天多没回来,福叔正在冒着被扣钱辞退的风险,把他偷偷放了出来。
那是最严重的一次,因为饿的太狠,脱水严重,吃也吃不下,拼命喝水到了水中毒的地步。去医院看病的钱还是福叔给出的,他印象里自己是挂了水的,可现在回忆起来,又没有没有。
唐厌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记忆了,自从间歇性失忆过一次之后,他老觉得忘了什么事情。
他车祸后被关过禁闭么,记忆里是没有的,如果没有,那天膝盖上那个疤是什么来的,长长的一道,是被粗粝的屋里摩擦过后留下来的。
唯一符合情况的,就只有那间屋子里凸起的水泥。坑坑洼洼,稍不注意就要擦破皮肤,他第一次被唐宁远丢进去时,掌心就被划破过,只是没有留下疤痕。
咚咚咚。
敲玻璃的声音把唐厌的思绪拉回来,他打开车窗,和谢枕戈温柔的视线对上。
“哎呀,我家宝宝这是想什么呢,连自家男朋友的声音都听不见。”
“没想什么。”唐厌歪歪扭扭的身子坐正,调整了一下安全带,规规矩矩的。
“小先生,先吃一个。”
甜滋滋的栗子塞进唐厌嘴里,新鲜出炉的,带着热气,香甜的味道在嘴巴里炸开,就像谢枕戈说的那样,味道很好。
“怎么样,好吃吗?”谢枕戈期待地看向唐厌,这可是他不眠不休两个晚上,把帝都的小摊调查了个遍,选了一家距离他们最近又最好吃的。
“很好吃,谢枕戈,你不上车吗?”
“上,我本来想看看你什么时候能发现我回来了,我在车前都换了好几个姿势了,你眼皮子都没擡一下,我好失落哦宝宝,我是不是没有魅力了。”
大狗狗嘴上说着自己没有魅力了,可手上剥栗子的动作却没有停,一个接一个,给唐厌剥了满满一捧。
唐厌嚼着栗子,隔着碍事的车门,顺手给委屈巴巴的谢枕戈塞了一颗。
“没有魅力的谢枕戈先生,一会儿再伤春悲秋,我怕交警马上过来贴罚单。”
眼看着马路对面的交警朝这边看过来,谢枕戈飞快上车,系好安全带,咻的一下,一脚油门就驶离了小巷。
车玻璃没有合上,唐厌发丝被风吹起来,在漫长的红绿灯路口前,唐厌飞快别过头吻了一下谢枕戈的侧脸,笑意盈盈道:“谢枕戈,还觉得自己没有魅力吗?”
“不不不,完全不觉得了。”
脸颊火辣辣的散发着热意,唐厌默默合上车窗,漫不经心地拈着掌心。
在车来车往的路上,他居然大胆到敢去吻谢枕戈。疯了,绝对是疯了,他一定是被似梦非梦的骷髅头吓到,才做出这样的举动来,怪羞耻的。
***
“小先生,到老宅了。”
唐厌哦的一声,回过神来下车,刚要走就被谢枕戈挡在面前。
“怎么了?”唐厌哑声道。
谢枕戈手指贴在唐厌的手腕上,冰凉凉的,还带这些潮意,谢枕戈见唐厌神色张皇,眼底满是心疼。
“小祖宗,应该是我问你怎么了吧。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出神好多次了,你额头上的汗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谢枕戈不是没察觉,只是在路上,他怕自己分心让唐厌平白担心,才一直忍着。本来想逗逗唐厌,让他情绪高一点,可几次下来还是蔫哒哒的。
“没有,就是有点累,回家休息休息就好了。”
唐厌明显不想多说,谢枕戈也只能放弃追问,扣着他的手腕往老宅里走。
“小少爷,你回来怎么也没提前跟我说一声,我这什么也没准备,你们想吃什么,我马上去做。”
“不用麻烦了福叔,我回来找点东西就走,唐耀阳没有再来拿东西吧。”
“没有没有,自从上次撬了保险柜什么都没有发现,他就再也没有来过。”
福叔说起唐耀阳就是满肚子的火气,就是怎么一个跟唐家没有一点点关系的人,举动在唐厌回来之后趾高气扬的欺负他,真是讽刺啊。
拼命喜欢宠爱的孙子是别人家的,一直打压欺负的孙子才是真正的唐家人。到头来,唐德州落得一个众叛亲离的瑕疵,也是活该啊,报应不爽,罪恶的人不会有一点好下场。
“小少爷,你要找什么呀,你们快坐我去找就行。之前家里被翻的七零八落,大部分东西都是我规整的。”
“没事,就在我之前住的屋子,我自己找就行。福叔,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水果,我想喝个果汁。”
“有有有,我马上去准备。”
上了楼,谢枕戈才轻声道:“你把福叔支开,是开始想找什么。”
唐厌瞥了眼谢枕戈,很轻很轻叹了口气,嘟哝道:“还真是做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那是,我可是你男朋友,是这个世界上和你最亲近的人。你现在就是皱个眉,我都能猜到你在想什么。”
啾。
偷袭似的,唐厌笑眯眯地吻在谢枕戈的下巴上,他偏过头,轻哼道:“那你说,我现在是什么意思?”
“是,喜欢我的意思。”
谢枕戈身后的窗帘适时地荡起来,半遮半掩,朦胧的阻隔了一部分窗外的光亮。谢枕戈就站在光里,闪闪发光。
“唔,算你厉害,猜对了。”
唐厌侧身进了卧室,把他睡的那张床垫掀开,从床板里拿出一个小匣子来递给谢枕戈。
“之前搬家走的太匆忙,把这个给忘了,你收好。”许是知道谢枕戈的打算,唐厌立马补充道:“等回家了再看,现在你跟我去个地方。”
那间禁闭室的入口很奇怪,必须要从三楼的右侧楼梯下去才能到。那一侧都是没有灯的,只能靠着手电筒的光来照明。
到了这个时候,唐厌再次踏上这个楼梯,还是觉得阴森可怖。他都不敢想,那会自己是怎么样毫无芥蒂,心平气和地从下面走上来的。
禁闭室的锁就是最普通的那种,唐厌没有钥匙,也不打算找钥匙。随意从一旁扒拉出来一块砖头,朝着那把锁就是狠狠一下。
咚的金属声,除了沉闷的回音,再没有别的动静。
紧接着又是一下,唐厌足足砸了四五下,那把锁才打开。
期间谢枕戈没有帮忙一次,他打着手电筒,静静地望着唐厌的侧脸,禁锢着他的牢笼,现在被他亲手打开。他想,从唐厌踏进这个屋子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成长了。
直面抗拒,对抗抗拒,狠狠把抗拒的东西踩在脚底下。
狭小逼仄的地下室阴冷的厉害,谢枕戈擡手给唐厌拢了拢衣领。
从门口到一侧的墙壁,唐厌走了十步,十步就能走完的空间,困住了他十年。
唐厌的指尖划过渗水的墙壁,咚的一声,真空一般的声音让唐厌不自觉会有和谢枕戈对视一眼。
“小先生,你是不是怀疑这个屋子还有一个夹层。”
“嗯。”
敲在墙壁上的声音太明显,唐厌反复敲了好几个地方,就只有装门那一侧的墙壁发出的声音是沉闷的,意味着就只有那一侧的墙是实心的。
“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事情,这才来这个地方找。”
“其实也没有,我只是很好奇,唐德州为什么要把老宅过户给我。依照他的性格,老宅绝对是留给唐耀阳的,他从来没有考虑过我,又怎么会大费周折,在赵荔妍的眼皮子底下,把房子过户。”
现在知道禁闭室有夹层,唐厌就更加确定,那个骷髅头可能是真实存在过的东西。
“谢枕戈,你找找那边有没有什么机关之类的东西,我从这边找。”
屋里不装灯,怕的就是开灯之后发现有机关的存在吧。
唐厌几乎笃定,这个屋里绝对有机关在。
砰的一声。
谢枕戈的手肘磕在凹陷进去的墙壁里,伴随着轰隆的动静,在右方墙角的位置开了一道门,亮堂堂的光瞬间照进来。
唐厌眨了眨眼,其实,那压根不是什么光。
是金子,是成堆的金子发出来的光芒。
唐厌扭头和谢枕戈对视,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怪不得唐德州没有什么钱,敢情那些钱都成了金子,堆在这个隔间里。
唐耀阳把明面上都翻遍了一无所获,那是因为这些东西压根没藏在可能出现的地方。
“小先生,要进去看看吗?”
“嗯。”
从小门进去,金库更是别有洞天,一侧的展柜上全是古董,锁在玻璃柜子里。各种各样的珍奇物件,唐厌眼睛都看不过来。
跟这些东西比起来,金子是最不值得一看的。
三楼正下方,这个位置正对的,是唐德州的卧室。
唐厌四处观察着,这里肯定有直通唐德州卧室的门。
啊。
唐厌猛地叫出声来,夸张地跳到谢枕戈怀里,脑袋埋在谢枕戈怀里不敢出来。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了,他不敢看,手脚顿时冰凉凉的。
骷髅头,是唐他记忆里的那个骷髅。
“谢枕戈,那是什么。是模型,还是……人。”
“是人。”
谢枕戈语气有点沉痛,那是一个完整的人骨,只是头颅的位置似乎被动过,不是严丝合缝的粘连在一起。
“别怕别怕,有我在呢。”
唐厌还是不敢下来,只能指挥着谢枕戈靠近一点,给他描述了一下那个场景。
“谢枕戈,我是见过这个骷髅头的,只是,只是我忘了。”
这不是藏宝藏的密室,反倒是藏着白骨的害人之地。
化成了白骨的那个人是谁,唐厌无从得知。只能从满室的珍宝里推测出来,这个人就是为了金银珠宝来的,只可惜丢了性命。
“谢枕戈,我们先出去吧,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困扰着他的这个问题,或许只有福叔能给出一点答案。
唐厌到底还是没有找到唐德州屋里的密道,也许,入口就只有禁闭室那一个。之所以成为惩罚别人的禁闭室,是为了震慑,震慑想要靠近那个秘密的人。
“小少爷,果汁榨好了,你跟谢先生先喝点。”
“福叔,你记不记得我有一次被唐宁远关禁闭,还是你把我放出来的,我每次是住院了吗?”
说起这个福叔就心疼的不得了,他气愤道:“你那会都烧的人事不省了,自己蜷缩在地下室的地板上,嘴里一直嘟哝着害怕害怕。我问你怕什么,你也说不上来,就是说怕。”
“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是惊吓过度再加上极度的营养不良,又缺水又喂不进去,再晚到医院一会儿,可能就烧傻了。少爷真不是东西啊,你本来就身体不好,稍微不顺,他的心意就要关禁闭。”
“那次你住了好几天的医院,出院时候还是有点神神叨叨的。有时候半夜还要惊醒,说是看见了死人的脑袋。医生说是你被关的时间太长了,産生了幻觉,还有什么应激障碍,我也不太懂这样。只是你后来也没有提过这些事,吃了药就好了,我以为是烧的。”
“怎么了小少爷,想起来什么了吗?”
唐厌摇摇头,他笑了笑说:“想起来我那会胆子挺小的,关了几天就神志不清了。”
他端起果汁慢吞吞喝着,大概理出来一个事件的真相。
唐德州屋里确确实实是有密道,那天在那个隔间里,唐厌发现了这一切,他本来就饿的昏昏沉沉,又被唐德州砸过来的骷髅头吓到,这才高烧不退。
他出院之后,唐德州不停试探,确定他忘了那天的事情,可后来唐德州还不放心,才把老宅过户给了他。
依唐德州守财奴的性子,他压根没打算让自己记起来。最好的方式是什么,是他从此消失。
所以,过户这个房子是最好的方式,赵荔妍不会放过他。唐德州默许赵荔妍对他的所作所为,只是一直没有进展,才会在上辈子不惜自己动手杀了他。
那可是一整个屋子的奇珍异宝,堆满了半间房子的黄金。恐怕,唐宁远都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
呵,也不知道守着这些,唐德州的日子好过到哪里去了。现在成了植物人,连醒来都机会渺茫。
“福叔,我们就回家了,东西已经拿到了。”
“好,小少爷,没事就常回来,家里就我自己。”福叔欣慰地看向谢枕戈,好在,唐厌现在不是孤身一人了。
“小先生,突然暴富有什么想法。”谢枕戈捏了捏唐厌的掌心,调侃道。
唐厌停下脚步,认认真真看向谢枕戈,眼波流转,哑然道:“小金丝雀,我突然就富可敌国了,你有什么想法?”
“当然是抱紧我家男朋友的大腿,好好当我的金丝雀。”
真是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