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他放弃自由换来的人给他下了这样不可原谅的圈套。
程荆还是那样漂亮,不经意的几个神态便流转出让人挪不开眼的光彩,梁景珉却有些不敢看他,他枯败的身体有如荆棘刺痛他的眼睛。
更让他心痛的是程荆的眼神,他的内心活动太复杂,梁景珉从来理解不了。
大约人在逃避某种情绪时便会四下看去寻求解脱,是以梁景珉挪开了直视程荆双眼的目光。
他首先是瞧见窗外的绿荫,漆成淡蓝的墙面,窗帘拉了一半,隐隐漏出些渐暗的天光来。
梁景珉的目光接着缓缓下移,看向程荆削尖的下巴,消瘦的肩膀。
下一秒他看见的东西令他极为震惊,终于没克制住双手颤抖起来,几乎要站立不稳——
天不热,屋内开着适宜的冷气,程荆身上罩着一张浅灰色的薄毯。
而在这所罩的薄毯之下,他的小腹隆起了一条不可忽视的弧度。
程荆开口叫他的名字,声音嘶哑得可怕。
他的眼神此刻很空洞,像无机质一般,方才的迷茫和痛苦都消散了。他只是很平静地问道:“梁景珉,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第22章 真相 “你现在应该很恨我吧?”
梁景珉无法回答, 甚至觉得大脑一片混沌。
他冲进病房时并没有留意这是什么科室,此刻才终于明白为何楼道间的病房门口各个悬挂着娃娃。
原来是因为,这里是产科, 护士会在婴儿出生后按照性别在病房门口挂上对应的娃娃。这里并没有病痛折磨, 只有无数家庭迎接着美好的新生。
可眼前的程荆看起来一点也不美好,如果要说的话,似乎也并不期待所谓的新生。
梁景珉自然不知道程荆刚生了病。
因为怀孕医生不敢用药, 而梁昱霖下了死令要保住这个胎儿,于是所有人任由他咳嗽咳到全是血痰, 发烧发得呼吸困难,嗓子全哑, 已经连续几日滴水未进。
于是他问了个蠢问题:“你的嗓子怎么了?”
程荆忽略了他的问句。
他的目光有些恍惚, 瞳孔散了,仿佛已经从方才的悲痛中抽离。
他瘦得很厉害。通常人怀孕会发胖, 倘若仔细看,此刻已经能瞧出他笨重起来的腰身, 然而脸上和四肢上却只是愈发消瘦下去, 像是某种诡异的平衡和蚕食。
程荆原先身体就很差, 想来这个孩子怀得很辛苦。
在梁景珉前来时,梁昱霖并未向他提起过程荆接受了手术怀孕的事情。男人只能靠人工受孕,那么这个孩子是谁的?
梁景珉那张崩了足够久的完美面具,此刻终于显现出来了要崩裂的迹象。
他不敢想, 也没来得及去想,只因梁昱霖正巧在此时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他们也数月未见, 梁昱霖倒是分毫未变,瞧着反倒比从前容光焕发了些,他像一朵靠吞咽梁景珉的痛苦而疯狂滋长的食人花。
他开口仿佛要发表些什么见解,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梁景珉几乎没用得着思考,便一拳直直挥向了梁昱霖的脸颊。
这一拳用了十足十的力气,重重扎入了梁昱霖的面中,发出一声极痛的闷响。
梁昱霖没躲,向后仰倒在地,没控制住痛呼出声。
往后的一切都极其混乱,梁景珉的拳头像是流水般倾泻着,像要诉尽平生的怨气。拉架、劝和、呼呼喝喝,永无终结。程荆安静地坐在床榻上看着这场闹剧,事不关己一般。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专注地将方才散落的注意力一点一点拼图一样放在一起,弥漫成潮水的周遭事物在他的努力下缓缓恢复了清晰度,但他依旧没什么起伏。
程荆的保护机制生效,此刻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反应变得极度迟缓。他好像要将自己变成一只迟缓的树獭,隐没所有的视觉和听觉功能。
他逼着自己不去思考是不是梁景珉将他害至如今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境地,逼着自己放空,忘记这个世界存在。
然而直觉替他做着反应,腹部突发极痛,他竭力撑着身子想去按紧急呼叫按钮,却好像无论怎么努力都够不到。
他再次努力伸手,却只牵动着无数缠绕他的器械连同着他那背叛主人的躯体一同泼洒在地上,发出绝望巨响。
这一摔的后果是严重的,程荆抱着肚子跪在地上,开始剧烈地干呕。
他没吃东西,什么也呕不出来,只能不停发出窒息的难耐声响,耳畔仿佛有钟鼓巨鸣。
远处的乱象终于因此终结,梁昱霖脸上糊满鲜血,不省人事地躺在地上。他方才有所反击,梁景珉的脸颊上也斑驳一片,两人身体里流淌着共通的血,此刻不分你我成为彼此的伤。
他恍惚地喊医生,片刻之间自然无人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