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荆已经无暇细想这一切,他沉湎于梁景珉的怀抱,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像忽然被抛得很高,紧接着被扔进雪地里,浑身鼓噪滚烫,却又骤然落进血水中。
梁景珉看起来也并不比他清醒多少,他沉默着,脸上没有血色,比从前憔悴不少,像是下一秒就要变成一张纸飘走。他没有好好养身体。
程荆漠然地想到,每天站在风口里着凉,又怎么能好好养伤?
他将脸放在梁景珉的颈窝中闷闷地出气,仿佛这样就能不被发现似的,然而声音顺着骨骼传导,倒显得震耳欲聋。
梁景珉抬手抚过程荆汗湿的前额,欲言又止。
这个时候程荆终于开口:“你放过我吧。”
梁景珉的动作顿住了。
“你知道这样下去不会有好结果的。还是说,你想看我死在你面前?”程荆的声音很虚弱,却也没有任何情绪。
梁景珉依旧没有说话。
程荆认真思考了一下,认为自己并没有生气,也并没有在耍脾气,只是平心静气说句实话。
他用力抬起手轻拍在梁景珉的脸颊上,拇指缓慢摩挲,仿佛是恋人耳鬓厮磨,声音却彻骨冰冷:“明天清早,我要离开西京,而你不要拦我。不然我保证,下个月之前,让你给我收尸。”
梁景珉最终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程荆的双眼,想从中找出些旧时的情感。可惜分毫也没有。
程荆看着他沉沉的压抑目光,也觉得压抑得难受,但事情总要终结。
于是他出言催促:“怎么说啊梁总。这个紧要关头,你不会想要闹出人命的吧?”
第47章 计 “他恨我就够了。”
程荆离开西京的那天梁景珉并没有去机场相送。
司机开着车带梁景珉在周边转了两圈, 最终连车都没停就送梁景珉回了公司。
他靠在车窗边,支着手闭目养神,脸色仍旧是惨灰的。
开车的是新司机, 他看着后座照常上班的梁总,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连哄带骗威逼利诱才好不容易从医院将程荆带回来,隔日便送走,岂非多此一举?
梁景珉此时睁开眼往窗外看。雪天难行, 车开得不快,窗外白茫茫一片, 恰巧适合赏景。
他睁开的双眼黯淡,眼眶微红, 屈指揉着太阳穴, 只觉得头疼欲裂。
余光扫到一些窗外景色,忽然想到从前程荆最喜欢靠在窗边往外看, 或许是贪看景色,或许只是着意要躲避他的目光……所以他从前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色吗?
道路被车速涂抹成一团流动的幻影, 梁景珉再也看不下去, 偏头又止不住地闷咳起来。
医生也被他这要把内脏咳出来的咳法惊动得连连偏头, 终于忍不住问:“梁总您还好吗,要不送您去医院?”
梁景珉摇了摇头:“去公司。”
他又缓了很久,忽然开口道:“程荆的飞机是几点?”
“是一点半,已经过了。”
他点了点头, 看了看手表,时间显示13:58。
梁景珉不知道程荆此刻身在哪一片天空, 无论如何,这一片天空不再属于他了。
……
是夜。
酒过三巡,贺家公子终于壮了胆子兴师问罪:“听说你为了把人抓回去, 拿我妹妹的把柄逼她告诉你?我都让她三分,你倒好,随随便便把人惹得火冒三丈,又哭又闹……我好心把妹妹借给你陪老婆,你是怎么干的?”
梁景珉喝得比他还多,若是旁人该喝倒了,他原本在一侧支着头继续喝闷酒,听了这话缓缓偏过头来,凉凉丢下一句:“我雇佣她,条例都写在实习合同里,我没空帮你好声好气哄大小姐学走路。”
贺沛廷自知理亏,便揭过这一件不提。
室内灯火昏暗,他看不清梁景珉脸色,只当他是醉了才一言不发:“我上次说什么来着,让你找回人之后好好哄着,结果你干了什么?”
“梁景珉,我说你真是活该。”
梁景珉想起上次去月城抓人前贺沛廷随口的劝告,竟然很在理。
他竟一反常态,低低道:“是,你说的对,是我错得离谱,是我活该。”
贺沛廷还不知道程荆怀的孩子是梁景珉的,也不知道程荆离开月城的事情,说这风凉话原为了膈应人。
他和梁景珉也算多日未见,好容易出来喝一次酒,他总还按着原来的相处模式,谁知梁景珉显然不在状态。饶是他大脑被酒精麻痹了大半,也觉得这话简直不像出自梁景珉之口。
倘若他继续说风凉话也好,但此刻话里话外一副颓唐,贺沛廷也不好再僵着语气,于是凑过来问:“你怎么了,忽然说这种丧气话?”
吧台灯光昏暗,不凑近他还没发现梁景珉糟糕的脸色,一凑近便吓得惊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