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目睹此景,心头猛地一沉,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力气,扑通一声,瘫坐于地,目光呆滞。
然而,与宋江那难以名状的哀痛截然不同的是,梁山之上的众好汉,目睹高俅毙命,竟有不少人捂嘴偷乐,并向武松投来钦佩之色,真是侠肝义胆的汉子,替他们挥刀斩落奸佞,实在痛快。
“兄长快起来,逝者已矣,人死不能复生,还望您节哀。”吴用轻声细语,试图搀扶起沉浸在悲痛里的宋江。
宋江却猛地一甩臂,挣脱了吴用的扶持,踉跄着扑向高俅那冰冷的躯体,泪水如泉涌,悲恸之声回荡在梁山之上。
他这一哭,非仅为亡者而泣,更因为高俅是皇帝最爱的宠臣,高俅死在梁山上,皇帝必迁怒于他,他的招安大计恐怕要毁于一旦。
他深知,若不能顺利归顺朝廷,穿上那身梦寐以求的官袍,对于他而言,无异于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那份痛苦,比失去至亲还要难以承受。
突然,宋江心中似有所悟,身形一晃,霍然站起。
他面色铁青,双眼如炬,直射向武松、鲁智深与林冲三人,嗓音低沉却饱含雷霆之怒:“我曾三令五申,凡有伤害高太尉者,依军法严惩,绝不宽贷,斩立决!尔等可曾将此言铭记于心?”
林冲见状一惊,右腿一曲,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声音坚定而悲壮:“大哥在上,林冲与高俅有不共戴天之仇,全因我私怨难平,是我一人要杀高俅,与武、鲁二位兄弟无关。林冲甘愿领罪,望大哥勿要牵连二位兄弟!”
宋江闻言,怒气更盛,须发皆张,仿佛一头被激怒的猛虎:“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为一己私仇,竟欲断我招安大计,林冲,你可知此举将梁山置于何地?”
鲁智深身形一震,声如洪钟:“林教头本无取高俅性命之意,实乃我一时激愤,挑唆所致!若要问罪,便冲我鲁达一人来,休要牵连无辜!”
宋江面色阴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语带寒意:“哼,此事干系重大,你们三人都逃脱不了干系!都该杀!”
言罢,一股凛冽的杀气弥漫开来,让整个校场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梁山好汉见状,全部纷纷跪下,黑压压一片,尽皆恳求之声,此起彼伏。
他们其中也不乏招安派,觉得为了招安大计,不该杀高俅。
然则,梁山之上,义字当先,岂能见兄弟身陷囹圄而无动于衷?
“兄长,饶过他们这一遭吧!”
“大哥,望您三思,开恩哪!”
“大哥……”
声声呼唤,满载着梁山好汉们的情义,回荡在这片忠义之地。
但宋江心意已决,其他事情他可以让步,唯独招安一事,是他心头的执念,是他绝不愿退让的底线。
昔日里,他为这一梦想呕心沥血,步步为营,而今一切似乎都化作了泡影,叫他怎能甘心?
此刻,他对武松、鲁智深与林冲三人,心中充满了难以名状的怨怼,只觉是这三人,生生断送了他官袍加身的希望。
他面色如霜,语调冰冷,字字掷地有声:“非我宋江无情,实乃军法无情,不容情面。诸位兄弟,若再有谁为他们三人求情,一律视为同罪论处。”
武松闻言,大步向前,双目圆睁,大声道:“我就问众位兄弟一句,那高俅是不是恶人,该不该杀?”
李逵性情耿直,口无遮拦,一股豪气直冲云霄,他举拳喊道:“高俅这狗官罪大恶极,该杀,俺铁牛早就想杀了!”
宋江闻言,猛地一回身,目光如炬,狠狠地剜了李逵一眼。
李逵见状,脸上虽有不忿之色,却也知趣地闭上了嘴,不再多言。
宋江继续望向武松,义正言辞道:“高俅的确作恶多端,但他是朝廷命官,身份显赫。即便他罪行滔天,也应由圣上裁断。而你们杀他,就是以下犯上,懂不懂?”
武松哈哈大笑,声震山林:“好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咱们在梁山之上,快意恩仇,逍遥于世俗之外,哪是朝廷能轻易束缚的?即便是那龙椅上的皇帝亲临,咱兄弟们也敢与他平视而立,不分高下。区区一个太尉,又算得哪门子的‘上’,哪门子的‘下’?”
宋江闻言,脸色骤变,怒意勃发,喝道:“谁说我们不受朝廷辖制?我等早有共识,欲寻招安之路,归入朝廷。既已决意招安,那高俅太尉便是咱们的顶头上司,岂可轻忽!”
武松面露不屑,冷笑道:“分明是你一心想招安,我武松可从未有过此等念头。想当初,我在二龙山占山为王,后来投了梁山,只为与诸位兄弟并肩作战,替天行道,铲除世间不平,杀尽恶人。”
“而今,你却要背道而驰,走上招安一途,你我志向已是大相径庭。既然如此,你不再是我大哥,我重回二龙山便是!”
宋江闻言,脸色铁青,怒喝道:“休要在此胡言乱语!你违抗军令,还想就此脱身?是欺我梁山无人吗?”
“来人!”他一声令下,语气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威严,“将这三人即刻拿下,斩首示众,以正军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