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第九十五章
◎……◎
夜色下, 漆黑的高楼重重叠叠，而近在眼前的街道阴暗无光，空无一人, 空无亮色的小巷幽暗寂静，偶尔还会有可忽略不计的风声。
随着夜色深入, 漆黑幽暗的废弃小巷被粗壮的植物掩盖, 茂盛疯长的藤蔓缠绕着围墙, 硬生生劈开一条道路。
白色的身影蹒跚地抱着东西进入满是藤蔓植物的废弃巷子, 没走几步便消失在摇曳的植物里，又跌倒在地。
流血的手护着的东西顺着趴伏的动作散落在一旁，露出一张带着脚印的脸。
翻滚了几下漏瑚才看清楚救走自己的花御倒在地上正捂着被洞穿的手臂, 晦暗的光线下，白皙的面孔显得十分惨白。
“你们回来了？”
来没有等他张口, 巷子漆黑深处中轻巧的脚步声从阴影里由远及近响起, 他擡头就看见扎着熟悉的天蓝色发辫的面孔, 晦暗的遮掩让脸上的缝合线模糊在夜色里，一蓝一灰的眼眸望着他们, 神情柔和又期待。
但看到只剩下一个头的自己，神情有片刻的诧异, 目光又扫过脸色苍白的花御, 直视着他肩膀上瓶盖大小的的伤口, 眸色晦涩, 又朦胧。
墙面上盛开的罂粟花猛然伸长，粗壮的根茎缠绕着花御的上身, 根系在骨肉中疯狂补缺填补着他损耗的身体, 妖冶的花朵在黑暗里逐渐变得干枯败坏。
“你们直面上五条悟了？”不是疑问, 而是笃定的语气。
“真人, 说好的你负责拖住五条悟的，结果你就是这样拖住他的？”
被真人这么一问，漏瑚翻着头黑着脸望着眼前明知故问的同伴，他负责将人引开东京，结果就是这样做的？
如果不是花御及时赶来，恐怕自己现在已经被五条悟给一脚踩碎了。
“我是负责拖住他，但是谁知道这么久你都还没有解决掉那几个学生。”
真人蹲下来看着就只剩下一个头的漏瑚，擡手拍了拍他怒瞪的脸，又端详着脸上明显的脚印，淡笑着的表情带着一丝嘲讽，“居然还需要花御救你，还真是狼狈。”
瞥见花御身上的花枯萎掉，他伸手拨了拨枯败的藤叶，目光凝视沾上残留术式残秽的肩膀，深不见底的眼眸露出一丝幽色，这伤口可不像是五条悟造成的，擡手用反转术式恢覆他肩骨处干涸的伤口。
见花御血气恢覆不少，他站起身拍了拍灰，抱臂而立，忽视掉脾气暴躁骂骂咧咧的漏瑚，望着花御，挑眉问道，“情况怎么样？”
花御伸手粉碎那朵枯败的花，闻言摇了摇头，“手指倒是先他们一步回收了，但是额外的计划一个都没有成功，戴天还被他们几个学生祓除掉了。”
“那个容器有那么厉害？”
真人皱着眉反问道，脸上的温和淡了几分，颇为不解地歪着头，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
戴天的能力并不差，五条悟那几个学生术师等级最高也就是二级术师，更何况这次他们还特意支开了五条悟这个特级术师和其他的一级术师。
就算加上宿傩，但他的实力可比起以前算是大打折扣，容器也才加入高专半个多月，术式能力都才刚接触，按理说那几个学生对上戴天这个被他们加上的特级咒灵只有死的份，怎么会反过来了。
“不是他们厉害，是我们算漏了五条悟身边那个小鬼。”
“小鬼？是我们之前跟随五条悟在他身边看到的那个小咒术师？”
听出漏瑚的咬牙切齿之意，真人松开手颇感兴趣地问道，他记得那个孩子年龄比高专的那几个学生看上去要小很多，他好像不是不在高专的，怎么这次也出现在他们一行人里？
“不然还会有谁？可笑的是那个小鬼被极致爱恨所诅咒，明明是和我们一样的存在，他却站在了五条悟那边，还真是令人耻笑。”
提起五条悟，漏瑚窝了一肚子火，要不是他这么快就赶来了，四个学生里自己至少能解决掉一个，但想到五条悟愤怒生气的样子，脖子上的痛意和心里的不满也消减几分。
毕竟比起来，这次他们的收获可远远地比被祓除掉的戴天更大。
“他是……和我们一样的存在？”
真人怔楞了一下，诧异地望向被花御捞起的漏瑚，再次确认一遍，似乎没有从这庞大的信息量里及时反应过来。
那个小咒术师居然是诅咒？
还是极致的爱和恨下的诅咒受□□？
有点意思。
爱可是世间最扭曲丶恶毒的诅咒。爱恨交织，同等情况下，恨也是世间最扭曲恶毒的存在，而现在……
反应过来这个对他们而言是巨大收获的消息后，真人颇为愉悦地笑了一下，眼里掩盖不住盘算，随着轻晃的动作，卷长的刘海遮住额头上的缝合线，脸上笑容明艳动人。
身为咒术师却是极致爱恨的诅咒，而且还是特级咒术师的学生，这样的存在可很有意思。
还真是他们意想不到的收获。
……
七海倚靠着走廊雪白冰冷的墙，头顶上暖色的灯光打下，他站在光照不到的阴影里，等着房间里的人出来。
听到开门的声音，他偏头就看到硝子从里面出来，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会一直守在门外，硝子表情有瞬间被吓到，但目光瞥了一眼快要醒来的人又松开手带上门，声音有些晦涩，“情况暂且是稳定住了，但我无法克制他身体的异常，只能治愈他身上的伤势。虎杖还在学校，我先回去看看他，如果木下还有问题，及时给我打电话。”
“辛苦前辈了。”
七海目光透过缝隙看了眼还没有醒来的人，闻言点点头，面色有些歉意，这次的事情他又麻烦家入前辈了。
“学校那边有悟在，你也不用担心太多，伏黑和钉崎他们也不会跟其他人说的。”
注意到他眼底的微青以及手上裸露出来的绷带，硝子顿了顿，又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这次他也受到了袭击，身上的伤是处理过了，但他身上的衣服都还是之前那一套，果然和悟一样，担心木下那孩子。
但想到悟给她打的电话，硝子无声地叹口气，这次的任务他们咒术师还真是损失惨重。
受到袭击的人除了五条悟这个最强老师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受伤，尤其是几个学生，而其中就数虎杖跟木下两个人伤的最终，特别是虎杖，能不能活下去都还不确定。
还有木下这孩子。
幸好有悟这个老师在，他们才没有将人直接带回学校，不然凭借他身上浓郁到难以忽视的诅咒和恶意，这次回去哪怕他们有三个大人都在，也绝对是糊弄不过去的。
他身上的异变已经覆盖到全身，上次使用那种术式领域已经加剧了他身体的变化，而这次他似乎又使用了领域。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那个所谓的领域本就在加剧他身体的变化，会给使用者带来无法治愈的损害。
再使用几次他就会彻底地撑不住的，会死，也有可能会被身上的诅咒反噬掉沦为一个不折不扣的怪物，都有可能。
口袋里手机忽然震动，纷乱的思绪被骤然拉回，硝子摘掉手上的手套拿出手机看着一眼简讯，脸色微变，目光也都晦暗不少，握着手机的手无意识地攥紧起来，收起手机朝着七海叮嘱道，“我先回学校，他就交给你了。醒来以后如果没有什么异常的话就先带他回神奈川，我会找机会再给他做一次详细检查确保他的异变情况。”
“过两天就是交流会，京都府立那群人随时都可能会不打一声招呼就来学校，这段期间多注意他们。”
临走时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提醒着他京都府立那边的人。
“我会留意的，辛苦前辈了。”
七海点点头，将人送出门口又回到回卧室，站在门口沈默地注视着脸色终于不再那么苍白的面孔，背对着客厅里明亮的灯光，表情辫不出脸上的情绪。
良久，他又放轻脚步走过去，弯腰伸手又往上拉了拉木下身上的薄被，然后坐在床边又再度沈默下来，垂落的眼眸挡住眼里的思虑。
……
幸村翻着书再一次望着桌上的手机，温和的神情难掩着忧心，这种情绪已经严重干扰到他的情绪。
他和莲二训练结束后在小川家等了他两个小时，两个小时都没有见他回来，打电话发消息都没有人接，哪怕明天是周末他们没有训练，但是这么久了都没有消息。
是事情很难处理，还是说小川他又出什么事了？
看着床头的闹钟显示的时间，幸村有些等不下去，放下手里的书，伸手拿过桌上的手机，再度看着自己的来电显示以及简讯，眸光晦暗一瞬，还是没有他想要的回覆。
思来想去，幸村还是耐不住担心，再次拨打着电话，或许是一切都结束的缘故，这次回覆他的终于不再是冰冷的电子声音了。
但是接通电话的人也不是他担心不已的后辈，而是七海这个大人。
……
再度睁开眼时，木下望着入目熟悉的灯光和装扮时不由得怔住，他这是回到大叔家了？
他是被五条悟送回来了，那其他人呢？
慢慢撑起身体，盯着熟悉的房间，浑噩的记忆还停留在他支撑不住的那一瞬，他低头翻看着身上的伤口，除了微弱的痕迹证明过之前有过损伤，哪里还曾看得出之前一身血污的狼狈。
感受到体内充盈的咒力以及自己身上残留的术式气息，木下擡手的动作骤然顿住，硝子老师也来过？
“醒了？醒了就好。”
熟悉的声音猛然响起，他擡头就看到端着一碗海鲜粥和水的大叔站在门口望着他，似乎是看到他醒来，紧皱的眉头都缓和不少，“先吃点东西。”
“大叔，伏……”
“吃完东西再说。”
见他张着嘴想问五条悟他们，七海端起之前准备好的桌板又将做好一直温热住的粥和水放在面前，打断他的追问。
感受到自己确实有些饿，木下也认真地吃着粥，之前比完赛他就跟伏黑一起去找虎杖前辈他们再到现在，这期间他什么东西都没有吃，被大叔这么一说，他的确饿了。
七海看着人一点点吃着粥，身体也没有哪里不适，身上附着的诅咒气息也没有昨晚上看到的那么浓郁，心里紧绷的弦才算是可以松弛些许，才又开口温声说道。
“他们都在高专，除了虎杖伤势有些严重外其他人都没事，五条悟也在那里。”
知道他醒来第一时间会问五条悟他们，而那个不靠谱的前辈今早上也曾打过电话过来，话里话外也在关注他现在的情况。
木下闻言怔住，脑海里模糊地回想起在那里的一切，那个冒着岩浆的特级极其棘手，五条悟赶来时他就只看到到伏黑和野蔷薇扶着人。
在那样的情况下他确实没有额外关注到前辈的情况，但自己好像有看到他上身衣服破了一个血洞，浑身都是血。
“那前辈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想到电话里五条悟长久的沈默，七海看着他再次追问自己，艰难地抿了抿唇，模糊地说道，“情况很难说。”
虎杖的具体情况并不好，相反可以说是极其的糟糕，宿傩直接抓破了他的心脏，他能活下来的几率很低，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被七海这么一提，木下脸色白了一瞬，瞬间想起那个特级看着自己的那双眼睛，嘲讽又在取笑，牵动嘴唇的动作似乎都变得艰难起来，低垂的眼睫遮挡住眼底的情绪，紧紧握住勺柄的手指暴露出他的想法。
“可能是因为我……”
握住木勺的手无意识的攥紧，他看着碗里的米粒，嘴唇微微张开又闭上，反反覆覆几次，指甲摩擦过木头发出细小的呲呲声，微弱的声音几乎要被湮没。
虎杖和野蔷薇他们两个前辈才进入高专多久，就突然接到这样超出他们实力本身几倍的任务，而且还运气极好地碰见两个特级，还被分开针对……
七海闻言身体僵住，倏然神情严肃地看向他，擡手理着他挡住眼睛的碎发，认真地叫着他擡头看着自己，“不是因为你，这次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不是你的问题。”
“虎杖现在的情况是宿傩造成的，不是因为你的缘故，小川，不要被影响。你不属于它们，你也不是它们，你跟它们没有任何关系。
“担心虎杖，我们可以等他情况稳定后再去看望他，但是不能再被过去所影响到。”
那几个具有智慧，聪慧到像人一样的特级出现这么多，确实值得调查，但挑拨他们关系的事情五条悟已经跟他说过了，他们谁都没有料到它们这次阴谋的最终目的会是他们几个学生。
尤其是那个特级还一眼就看穿了小川的异常，甚至挑拨起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虎杖的伤势跟他没有关系。
这次的任务最初并没有涵盖到他，是五条悟担心伏黑他们几个人解决不掉那个咒胎才让他去帮忙的，过错并不在他身上。
这一切都是针对他们成年人的算计，是他们几个成年人牵扯到他们几个学生，更何况任务本身就存在风险和危险，并不是他的问题，所以不要因为那个特级的几句话就回到过去。
回到那个不被期待的过去，回到质疑自己存在的以前，质疑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事情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以前。
这一切，都和以前都不一样的。
以前，他身边只有自己和五条悟，以及金桔。
但是现在，他身边还有了幸村君他们网球部的那群前辈，还有虎杖钉崎他们两个前辈，一群跟他差不多年岁的同伴存在。
幸村君还在担心他这个后辈出事丶受伤，在等他着回去，一起继续地和他们训练丶比赛，拿到冠军，这一切都不一样。
过去和现在，早已经泾渭分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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