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后院暗语 “柳姑娘这次怕是要....……
次日, 柳叶舒回到家，院中的老槐树依旧婆娑，树影斑驳。
柳叶舒推开隔壁虚掩的门。屋内, 柳母正在灯下做针线活, 黄铜油灯的光晕将她的发丝染成浅浅的金色。
“娘，”柳叶舒轻声开口, “我要随将军进京一趟。”
针线声戛然而止。柳母擡起头, 手中的针线悬在半空。她神色覆杂地看着女儿, 想起前些日子柳叶舒说过“觉得祁将军那样的就很好”的话, 心中不免泛起涟漪。
在她的观念里, 祁将军那样的高门大户, 若是强行攀附, 只怕会惹人耻笑。
“进京？”柳母的声音带着几分忧虑，“这么远的路程, 你一个姑娘家……”话未说完, 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柳叶舒走近几步，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娘, 这趟去是为公事, 不是我一个人去, 府里会安排人护送，您不用担心。”她蹲下身，轻轻握住母亲布满针茧的手，声音轻柔, “我只是来提前告知您和爹, 家里若有什么急事，可以托人送信给我。”
一旁的柳父放下手中的筷子，目光沈稳地看着女儿。他默默点头, 沈声道：“既然是公事，那就好生跟随将军，万事多加小心便是。”
告别父母后，柳叶舒来到隔壁院子。院中少了鸡群的喧闹，显得格外空旷。春日的阳光肆意泼洒，将地面照得明亮。柳叶翎正忙着给骆驼喂料，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柳叶舒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她望着空荡荡的院子，想起前几日才将鸡群迁走，心中不免有些感慨：“我后日便随将军出发，家里的鸡舍你要多操心些。”她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这段日子鸡苗才刚上架，最是关键的时候。饲料要准时添加，水分要保持充足，温度也要时常注意。”
柳叶翎停下手中的活计，擡头看向姐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姐，你真的要去京城啊？”他抓了抓头，神色间有几分不舍，“我会照顾好鸡舍的，你放心。这些日子我都跟着你学，早就记住该怎么做了。”
柳叶舒望着弟弟略显青涩却坚定的面容，嘴角泛起温暖的笑意。她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中满是信任：“我当然放心你。明日我再去趟鸡舍，把饲料配比的方子仔细写给你。这段时间天气变化大，鸡苗最怕受寒，你要格外留意些。”她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包，“这是我特意配的几味安神的药材，你晚上睡前泡水喝，别总熬夜。”
晨露未褪，柳叶舒便动身前往鸡舍。远远地，她便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已在鸡舍外等候。方白手提几包新鲜的鸡饲料，饲料袋上还沾着露水，显然是一大早就准备好了。
“柳姑娘，你来了。”方白笑着迎上前，“我听说你要离开几日，鸡舍的事情尽管交给我，不用担心，我一定会照看好这些鸡。”
柳叶舒微微一怔，随即笑着回应：“方公子有心了，但我们已经找到合适的长工了。”
方白闻言，脸上的笑容略显僵硬，却未说话。他转头看向一旁的柳叶翎，眼神中带着几分求助。
柳叶翎仿佛接收到了这无声的请求，突然开口：“姐，既然方公子愿意帮忙，咱们何必拒绝？”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再说，他一直是可靠的朋友，家里忙的时候有个人搭把手，那不是正好？”
柳叶舒看了弟弟一眼，见他神色恳切，便思忖片刻，点点头：“方公子，既然如此，那就多谢你。不过工钱还是照付，这也算是对你的感谢，鸡舍的活儿不轻松，你也辛苦了。”
方白一楞，随即欣然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推辞了。”
既然付钱，柳叶舒便毫不客气地开始指挥，详细地交代鸡舍的要点与每日喂养的步骤。
“这几天鸡舍有些杂草，等鸡舍里的事情上了轨道，方公子还得劳心清理一番。”
方白点点头，笑道：“没问题，交给我吧。”
交代完鸡舍的事务，柳叶舒又叮嘱了柳叶翎几句，这才动身前往城里。
春日的阳光渐渐暖了起来，街上行人也多了起来，马车的軲辘声与小贩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倒是一幅熟悉的集市图景。
她信步走向莫掌柜的店铺，莫掌柜在边塞做生意多年，门路广，见多识广，若有机会，她也可帮他带些东西回来，顺便挣些银两。
推开店门，一串清脆的铃声响起。店内光线明亮，一排排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商品：上等的苏州丝绸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各色绣品精致考究，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木气息。
莫掌柜正伏案算账，听见铃声擡头一看，顿时笑逐颜开，连忙放下手中的算盘：“哎呀，这不是柳姑娘吗？”他起身相迎，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听说这几日将军府可热闹了，是不是祁将军凯旋归来啦？”
他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夥计沏茶。柳叶舒望着这个面带精明却不失和气的老掌柜，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意。她也不与他客套，直入正题：“莫掌柜，明日我随将军进京覆命。”她轻轻摩挲着柜台上一方上好的端砚，继续道，“路上若遇上好物件，带些回来倒是不错。不知掌柜可有什么需要捎带的东西？”
此言一出，莫掌柜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仿佛一盏突然被点燃的灯：“哎呀，这可是天赐良机啊！”他搓着手，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京城的茶具最是讲究丶精致，讲究人家都爱用那边的货色。咱们这边常见的都粗糙了些，若是能弄几套好的回来......”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憧憬，“定能引得不少客人青睐。”
柳叶舒微微颔首，心中已有成算：“好的茶具么......”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明白了。等到了京城，定会多加留意。”
“那可太好了！”莫掌柜连连点头，眉开眼笑，仿佛已经看见了铺子里门庭若市的景象。他亲自为柳叶舒斟了一杯清茶，语气越发亲切，“路上若有什么需要帮衬的，尽管开口。咱们这些年的交情，您的事就是我的事。”
柳叶舒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唇角微扬：“莫掌柜说的这是哪里话，倒让我过意不去了。”她顿了顿，目光在店铺里转了一圈，语气真诚，“多亏了掌柜的照拂，我才能在这边塞立足。”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包裹，轻轻放在柜台上：“这是我自家种的一些药材，都是去年秋天采的，药效正好。这些日子听闻掌柜时常偏头疼，我特意配了一些，临行前送来给您。”
道别之后，柳叶舒径直朝着“王记饭铺”走去。推开王寡妇饭铺的门，一股浓郁的饭菜香气扑面而来。铺子里人声鼎沸，食客们或坐或站，筷子碗碟的碰撞声此起彼伏。窗边几张桌子前，三五个商贩模样的客人正低头扒饭，脸上满是满足之色。靠墙的长凳上，两个赶车的脚夫大快朵颐，连连称赞。
几盏油灯在屋内明晃晃地亮着，映得整间铺子暖意融融。然而柳叶舒环顾四周，却不见王寡妇那个熟悉的身影在竈台前忙碌。
小刘正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牛肉面快步穿过店堂，见到柳叶舒，脸上顿时露出热情的笑容：“柳姑娘，您来了！”他将面碗稳稳放在客人桌前，快步迎了上来，额头上还沁着细密的汗珠，“今儿店里忙得很，王大娘一大早就出门办事去了，让我们几个看着店面。”
柳叶舒轻轻点头，目光不经意间瞥向角落里的小玉儿。只见这个扎着两根红绳小辫儿的小姑娘，正踮着脚尖，小手麻利地摆放着碗筷。她个子虽小，动作却稳当，一点不比大人差。那张小脸因为忙碌而微微泛红。
柳叶舒缓步走到小玉儿身边，看着这个像个小大人似的姑娘，心中不禁一软。
“小玉儿，前些t日子你妈妈可有什么要紧事要和我说？”
小玉儿擡起圆圆的小脸，一双明亮的眼睛眨了眨，露出几分困惑。她停下手中的活计，仔细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没有啊，姐姐。”她的声音清脆如银铃，“最近店里生意可好了，娘天天都在忙着做菜，也没和我说什么要紧事呢。”
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没有丝毫躲闪，柳叶舒看着小玉儿坦然的神情，心中悬着的那根弦也渐渐松了下来。她伸手轻轻拍了拍小玉儿的肩膀，语气愈发温柔：“那就好。你在这儿帮忙照看店面，也怪辛苦的。等你娘回来，替我向她问声好。”
“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告诉娘的！”小玉儿甜甜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看着饭铺里热闹忙碌的景象，柳叶舒不愿多做打扰。她冲着小刘和小玉儿轻轻点头告别，转身走入了街市的人流中。暮春的风裹挟着饭菜的香气拂过她的衣角，方才心中那一丝隐隐的忧虑，也随风消散了。
回到将军府时，天色已微微泛暗。
晚风带着几分凉意，吹得庭院里的花影婆娑。远处的晚霞如同泼墨般染红了天际，给整个府邸笼罩上一层暧昧的光晕。
柳叶舒轻声推开房门，将采买的物件放下。她从柜子里取出几条晾得酥脆的鱼干，转过回廊，果然看见元宝正懒洋洋地躺在廊下的软垫上。
这只曾经瘦小的野猫如今已经长成了一只膘肥体壮的大橘，肚皮油光水亮，四肢摊开，一副惬意的模样。平日里它最爱这般躺着晒太阳，眯着眼打盹，浑身上下都写满了“闲散”二字。
然而，当鱼干的香味飘过来时，这位爷立刻来了精神。它眼睛一亮，胖乎乎的身子灵活得出奇，三两下就蹭到了柳叶舒脚边。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满足声，像是一台运转良好的小磨坊。
柳叶舒被它这副贪吃的模样逗笑了，蹲下身子将鱼干递过去。她的手指轻轻抚过元宝温暖的皮毛，感受着掌下细密的绒毛和温热的体温。“元宝，”她柔声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舍，“过几日我便要随将军远行，你可要乖乖守着府邸。”
元宝似乎听懂了她的话，一边专心啃着鱼干，一边不停地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她的手掌，那副乖巧的样子要多听话有多听话。
待元宝心满意足地舔完最后一片鱼干，柳叶舒才缓缓站起身来。夜色已经笼罩了庭院，远处的灯笼陆续亮起，在暮色中如同点点萤火。
就在这时，一阵细碎的声响从后院的杂物间传来。起初还很轻微，但在这寂静的夜色中却格外清晰。仔细听去，赫然是一男一女的声音，隐约间还夹杂着暧昧的喘息。
柳叶舒心头一惊，脸上不由得飞起一抹红晕。她意识到那两人竟是在偷欢，正要悄悄转身离开，却听那男人突然压低声音说道：
“柳姑娘这次怕是要......”
那声音虽然压得极低，却在这寂静的夜色中格外刺耳。柳叶舒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跳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