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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流产 像一只睡着的寄居蟹。

电梯门开, 两个人还没进屋,已经在门外吻得热火朝天。

狄琛眼睛睁得微微干涩,两只手放在岑宴秋肩颈上, 慢慢地,眼眶没那么酸了, 好像有液体溢出来,沿着眼尾犹如一条蜿蜒的河流, 将嘴唇晕染得湿润而苦涩。

这个生命周期无比短暂的孩子带给他许多痛苦的情绪, 像一只放大镜, 以最粗暴直接的方式把他开膛破肚,撕扯着让那些情感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他整个人都在颤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岑宴秋停下来看着他, 俊美锐利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无措的表情。

“你……”

岑宴秋刚开口就哑了嗓子,嘴唇抿了又抿, 像一个面对毕业论文没有丝毫头绪,临到死线对着文档打了个句号的大四学生。

这几年一直是狄琛迁就他更多。包容他的情绪丶接纳他的发泄, 呆笨地用自己的方式把他哄好。

如今角色调换, 狄琛从前所做的那些,他都做不到。

因为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他全部的精力用在应付林景宜上。这位说一不二的林女士正不断对他施压,逼迫他乖乖放弃一切听从家族的联姻安排。

他甚至不在意为什么陆今会知道鼎诚的内部报价, 为什么供货线会在这个关键节点突然断裂。

不重要, 都不重要。

都没有他再不有所动作, 立马就要逃离他手心的人重要。

隔了半天, 岑宴秋将那句话补充完整,苍白说道:“你再等等。”

他只是需要多一点的时间,另外, 决不妥协。

狄琛脸上的眼泪已经风干,狼狈地吸了吸鼻子,然后歪着头打了个喷嚏。他轻轻叫了岑宴秋一声,完后跟喝了假酒似的,很大胆地说:“你知不知道自己脾气很坏?”

起初还是同学的时候,是可以容忍的坏。而且他身边还有褚易,要是这位祖宗大发雷霆,也不至于他独自承担。

后来岑宴秋莫名其妙误会自己喜欢他,误打误撞地在一起后,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毕竟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不是三个人的。

狄琛的眼睛像两个幽深的漩涡,顺时针打着旋儿,长时间盯着看就能被催眠一般。

岑宴秋心脏无端跳了一下,不自然地咳嗽一声,看在狄琛主动亲他的份上说道:“是有那么一点吧。”

“但我觉得也没有很多,一点点。”

见狄琛看着他不说话,他语气生硬起来,好像做了很大的让步似的:“好吧,很坏。”

“还总是需要被照顾。”狄琛接着说,“所有人都得顺着你的心意,做你认为对的事。你替别人下决定,却从没想过别人愿意不愿意丶想不想要。”

他每一句话意有所指,哪怕语调温和,但在岑宴秋眼中和刀子没什么区别。

“如果没有人迁就你了怎么办?”

狄琛舔了舔被咬红的嘴唇,“你还会一如既往地这样对待其他人吗?”

岑宴秋敏锐地嗅到了他话语里的潜藏含义。

没有人迁就他?

重点不是不迁就,是“没有人”。

“我没有要求你迁就我,狄琛。从一开始我就说过,我生气了你可以什么都不做地任由我生气。我有逼迫过你吗?你说我从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但你有告诉我一丝,哪怕一分你的不满和不情愿吗?这不公平,狄琛,我只是一个初学者,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期望我能无师自通,这完全不现实。”

以上一长段话,岑宴秋在心里默默过了一遍,最终一个字也没说。

晚上他把狄琛赶去主卧,自己一个人睡在铺着大花毛毯的客房,翻来覆去地失眠一整晚。

到了约定手术的那天,狄琛找辅导员批了一整天的课程假条,提前一天交到冯康手里拜托他第二天转交给相应的老师。

医院的消毒水味有些刺鼻,耳鸣和眩晕感犹如赶也赶不走的蚊虫,在他周围萦萦绕绕。

进手术室之前,他给褚易拨了通电话。

那头不到三秒接通,传来褚易兴奋的声音:“good morning,honey!”

“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

狄琛变轻松了些,说:“前阵子在忙,很久没和你聊过天了,想问候你最近好不好。”

“有你记着兄弟的这份心,我死也知足了呜呜呜……”褚易在电话里假哭,说他这一周在英国陪林燕辞购物,伦敦这个鬼天气,从早到晚阴着天,饭菜还难吃,他巴不得早点订机票回国。

护士看到狄琛在打电话,无声地朝他比了个手势,狄琛对她点点头,和电话里的褚易说:“你回来那天告诉我,我下厨为你做一顿接风宴好吗?”

褚易连着说了三个“好”,叮嘱他一定要说到做到。

通话结束,狄琛把手机静音塞到背包,最后检查了一遍保温杯的盖子是否严实合上,跟着护士走进手术室。

手术台正上方的灯像摇摇欲坠的太阳,有些刺眼地悬在他头顶。

狄琛长久地注视着光源,就算闭上眼,眼前仍然有一团圆形的光的形状。

手术是无痛的,会打麻醉,一开始医生时不时和他讲一两句话,问他一些简单的问题,到了后面他彻底失去意识,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像一只睡着的寄居蟹,再次睁开眼,蜗居的螺壳已被人撬走。

他身上掉下一块会呼吸的肉,在沈睡中,他又一次梦到狄书惠。

她坐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手术室里,眼底蕴藏着数不尽的怜悯和悲伤。狄琛想伸手去握她的手,狄书惠却又站起身,一直走到手术室的门口,一眨眼没了影子。

麻醉的药效过了,他躺在一张病床上,刚巧有护士进来,查看了一下他的状况,说道:“你终于醒啦。”

“这是你的保温杯,给。”她把杯子递给狄琛。

里面装着狄琛熬好的红糖水,捂了一上午还是热的。把他送进普通病房的护士很年轻,似乎才工作不久,她一脸有话要说的样子,看着狄琛喝了几口水,慢吞吞说:“你刚刚……叫了很多次‘妈妈’。”

狄琛拧上杯盖,笑道:“是吗?我好像确实有点印象,谢谢。”

“你可以给家人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接一下你。”护士说,“刚做完手术,有人陪着最好。”

“不用了。”

狄琛摇头道:“我已经没有亲人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护士带着说错话的窘迫,连忙道歉说她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的。”狄琛安慰道。

他在病床上缓了一会儿,等疼痛减弱,背着背包走一会儿歇一会儿地出了医院大楼。

走到大街上,他擡手想招辆计程车,却不料招来一辆沈稳低调的黑色宾利。

降下的车窗后露出一张秾丽优雅的面容,林景宜微微转头,向他展开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

“上车吧,如果你不想被人请上来的话。”

林景宜带他去的地方是一家中式餐厅,包厢隔壁坐落着玉临市最高的大楼,站在窗前,可以俯视到整座城市最好的风光。

“我以为你会留下这个孩子。”

林景宜的脸色不太好,尽管妆容精致,脸上几乎为零的皱纹让她看上去完全不像一个中年女人,但狄琛依然感受到她的疲惫与无力。

“为什么?”她笑了笑,问道,“狄琛,你是知道的呀,你和小秋有了孩子,我会劝小秋的父亲同意你们的事。”

餐桌陆陆续续上菜,狄琛小腹钝痛,没有半分食欲,“那是岑宴秋希望的结果,不是我希望的。”

“不要再上菜了,阿姨。”他捧着茶杯,漠然道,“我们不会聊那么久的。”

林景宜目光审视地注视着他的脸,面前这个深肤色的青年脸色没有平时那么红润,脸颊和嘴唇颜色惨白,看来看去,她实在看不出岑宴秋到底看上他哪一点,

她叫停服务,神色覆杂地把头偏向一旁,改为看着狄琛背后的电视塔。

“原来我的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我能劝得动的人不是小秋,以他的性格,越逼迫反抗得越厉害,他甚至可以为了你,扬言要放弃他父亲丶放弃岑家的一切。”

林景宜转回来,小口抿着杯子里的茶水:“他小时候就和我不亲了。我总是纳闷,这是我辛苦怀胎生下来的孩子,生产的那晚过程并不顺利,差点让我没了命,为什么……为什么他和我一个不像儿子,一个不像母亲。”

“上一次我回去想了很久。”

林景宜说话很慢,恢覆了轻声细语的模样:“我和他父亲就是这么过来的,家族联姻,没有感情基础,在结婚之前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他说我不在乎他丶不爱他丶偏心弟弟,哪有母亲不爱自己孩子的呢?”

“我只是……很茫然。我成为音乐剧演员的第二年暂停了一切事业,因为放弃了很多自己心爱的东西,我怨恨所有人,我的父母丶丈夫——当然还有我辛苦生下来的孩子。”

她眼中的动容忽而化为乌有,凝结出一股没有情绪的冷酷:“狄琛,阿姨拜托你。”

“离开岑宴秋吧。他不能偏离这条轨道,不能脱离岑家丶脱离鼎诚,他是家族钦定的继承人,把他还回来,好吗?”

“岑宴秋从不属于我。”狄琛看着她,认真地说。

“他同样也不属于任何人。”

他站起来,从始至终没有把背包脱下来,时刻保持着随时就走的状态。

“阿姨,我可以答应你离开他。”

狄琛低着头,缓慢道,“前提是,我离开的那一天,你要帮我拦住岑宴秋,让他无论如何也查不到我在哪,就像我从这个世界人间蒸发,再也没有一个叫‘狄琛’的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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