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惊险 (17)
了她的想法,正是五王永弘那位新立的侧妃进宫给太皇太后请安,不知道是给太皇太后下了什么眼药,当即就有太皇太后的口谕出来,吩咐进宫的四名采女之中,身份家世最为不显的周采女即日搬入勤政殿“照顾”皇帝的饮食起居。
更令苏简感到恶寒的是,当她与柔雅聊起此事的时候,柔雅还若无其事地告诉苏简,那名随侍在周采女身侧的嬷嬷,正是宫中的“教引嬷嬷”,是太皇太后专门指给周采女与文衍的。
苏简感到她的下巴快要掉下来了——“这小皇帝才十五岁唉!”
“这个时空里人都早婚,你不见好多家里三十几岁就儿女成群的?”听了这话,苏简想起了永熙老人家的年纪,立即满头黑线。
“那你就不能做点什么,就这么看着?”
柔雅简直要翻白眼了,“你觉得我能做什么?在大婚的旨意下来之前,我与那人之间,始终都是未婚夫妻,需要保持距离——距离!”
“话不能这么说,虽说那周采女家世不显,但是她如果能生下皇长子,那在宫中的地位就立马能与你一拼。你只要一日没有大婚,就都存在着登不上后位的危险。”苏简还是着急,抓耳挠腮的。
柔雅镇定地道:“这你说的就不对了。她老人家怕是盼着太孙盼的太过心急,因此有人一撺掇,干脆就直接点了鸳鸯谱。但是她老人家选中周采女的原因,其实正是在于那周家女子家世不显,便于拿捏。万一真的有了皇长子,那边留子去母,另找身份显贵的世家女抚养呗!”
苏简愕然,这道理很显然,只是苏简一直是外臣,小皇帝家里的各种明争暗斗她了解得不多,连半吊子都算不上。苏简半晌才转过神来,戏谑地道:“啊呀真是失敬啊,看来你早已掌握了宫中的生存之道,看来我是多虑了啊!”
柔雅始终都是淡淡地,微笑着,只是谢了谢苏简的关心——“你是我前世至交,今生好友,你的提点我怎会不放在心上。”
其实这件事情一出,她心中亦是怔忡,她从未想过要将整个宫中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她只一门心思埋在她自己的小世界里,想实现自己的梦。可是待到身边暗流涌动,渐渐地再难掌控的时候,她突然似乎觉得好像自己只是沧海之中一朵小小的浪花,身不由己地向不知何处飘去。
或许,就像苏简当初所选择的那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才是大智若愚的上上之策,至少不会为了将来而终日烦恼。
一百五十三章 烦恼
更新时间2013-11-25 9:04:29 字数:2305
可是日子总还是得这样一日日地过,虽然柔雅觉得自己早已如笼中的鸟儿一般失去了自由,可是眼下她连平静也失去了。
永熙曾经说过,流言流言,水上写字而已,没有流不出去的,也没有流出去不变形的。宫中就像是有无数条流言涌动的河流,总有一条,最终会汇到羲和宫中来。无论是谁,执素丶扶枢,还是阿玖,都会忧心忡忡地向柔雅重覆着这些流言。
柔雅不在乎,直到她有一日在宫中散步时,见到了周采女。柔雅见她的容貌形态,一如往昔女儿家的样子,只是长发已经盘起,梳着宫髻,身上穿着的,也比刚进宫之时要光鲜了不少,走起路来,头上一枝簇新的金步摇便一颤一颤地晃动着。柔雅不知怎地就深深叹了一口气,足下不停,就回到羲和宫中。她一屁股坐下,饮尽了几上的一盏茶,只觉得依然口干舌燥,心中扑通扑通地跳着。
阿玖进来,“县主,怎么了?”柔雅望向他,“不是你们一个个都在说,皇上几日前就已经安排那周采女在新安殿侍寝了?”
“我今日见到那周采女,见她虽然已经做妇人打扮,但是,她眉间紧锁,步态挺拔,分明还是未出阁的少女啊!”
阿玖闻言也是吃了一惊,须臾便俯身下去,在柔雅耳边轻轻地说:“恭喜县主,皇上这么安排,想必是出于尊重县主之意。”
柔雅低下头去,心乱如麻。若是小皇帝若无其事,一个接着一个将五王进献的采女都纳到身侧,那么柔雅自觉地会更容易心安理得地过她的日子,也许等到时机成熟之时,她便能从宫中一走了之,脱离这个牢笼。可是小皇帝如此殷殷之意,倒令她突然之间,有些乱了方寸。也许就像苏简说的,她还未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除了在众人眼前陡然盛宠加身的周采女外,另一个烦恼的来源是刘玉玲。
比如,薛澜有时会来找柔雅对弈,若遇上柔雅正在看书,她也不会介意与阿玖杀上一盘两盘,阿玖棋风彪悍,与薛澜绵里藏针的路数相克,倒是能斗个针尖对麦芒,旗鼓相当。这回,薛澜与阿玖正静静对弈,而柔雅坐在一旁的湘妃榻上捧着一本医书在看,窗外传来叮叮咚咚的琴声,夹着一缕清歌——
“丝丝杨柳风,点点梨花雨。雨随花瓣落,风趁柳条疏。春事成虚,无奈春归去。春归何太速,试问东君,谁肯与莺花做主?”
柔雅看薛澜的双眉就皱起来,不禁笑道:“妹妹是觉得这曲子不应景么?”
相处之下,她发现薛澜虽然有一副大小姐脾气,不喜理会俗务,可是终归高门大户出身,品性高洁,不屑于宫中的龌龊小道,而且也是个爱清净的,总的来说,还算是值得相交的一个人。因此她便试探着与薛澜结交。
果然,薛澜展开双眉,笑道:“不是,原谁愿理会她这曲子里唱的是什么。只是,姐姐这里的清净都被她给扰了。这刘采女也是,钟氏已经去了浣衣局那么久,她为什么也不往回搬呢?”
柔雅低头回去接着看书,道:“想要的,怕是还没得到!”
薛澜持了一子在手,撇撇嘴,不做声,又放下一子,反而是阿玖叫了出来:“薛娘娘,怎地又吃我一子。”柔雅好奇,放下书本,也来看棋局的样子。薛澜不动声色地道:“姐姐不妨让她得偿所愿一次,怕是就清静了。”
柔雅秀眉挑了挑,没说话。
果然,过不了多久,小皇帝文衍来羲和宫探望柔雅,正巧听到东侧殿传出琴声与歌声。小皇帝一时兴起,亲至东侧殿亲自看望蜗居在东侧殿的刘采女,对她的琴艺与歌艺大加赞赏,并对刘采女的居住环境发表了一番意见,要求柔雅加快安排含玉殿的修缮工作,自己要在含玉殿欣赏那“绕梁三日”的歌喉。
柔雅自然没有不应的,两三日之内,含玉殿便休整完毕,原先经过火焚的偏殿修葺一新。加之文衍发话,柔雅又安排了御库新上了一批陈设和新制的帐幔。刘玉玲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只觉得比以前那间还要好,于是极其欣然地谢过了柔雅县主的一番好意和长久以来的招待,自己搬回到了含玉殿。
这下宫中上下立刻传遍了,含玉殿成了最为炙手可热的殿宇,人人都说,小皇帝文衍与刘家小姐一见钟情,一曲定情,什么周采女丶什么县主,都一概抛到脑后去了。再加上刘玉玲的家世背景,一旦承宠,封妃也是指日可待的。
而羲和宫,就如薛澜当日所言的,渐渐就门庭冷落下来了。羲和宫中之人逐渐都觉察到了这种变化。一日,扶枢回到殿中,柔雅见她面色不虞,便问了详细。扶枢本性好静,说话甚少,可是那日却想倒炒豆一般倒了一大盘苦水,都是说含玉殿中之人在御膳局等处欺负羲和宫的事件。
“县主娘娘,宫中的管事都还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呢,可是那含玉殿,还什么都没挣上呢,自己却先从头到脚拽起来了,走路眼睛就跟在头顶上似的。”扶枢尤其将银屏抱怨了个不住,最把自己抖起来摆主子谱的就是她。
“爬的高,就跌得重。这个道理你们也不是不懂。宫中岁月漫漫,不低调谨慎,安分做人怎么行?”柔雅含笑教育自己的几名贴身侍女,当然也有阿玖在内。阿玖嘻嘻笑道:“那银屏,要是再跌一次,就怕满口牙齿再不剩多少了。”扶枢听了,想到那银屏说话有时漏风的样子,扑哧一笑,满脸的郁闷之色立刻都消散而去。
不过含玉殿的现世报也来得真快,刘玉玲搬回去之后,小皇帝曾经去过略坐一坐,便绝足不至。一日两日还好,三五日一过,含玉殿立即就都慌了神,刘玉玲立即派人四处打听,结果听说,小皇帝除了日日勤政之外,近来还爱上了去凤鸣殿下棋,或者带着周采女到御花园散散心。就在刘玉玲心中发毛之际,小皇帝又出人意料地驾临含玉殿,听刘玉玲弹了两首曲子这才走了。
**之内,小皇帝这么小,居然还能一碗水端平。只是,羲和宫较之以前,确实冷清了不少。除了薛澜有时上门来看看柔雅,大部分日子,羲和宫都没有客,只有宫里不少的管事都络绎不绝地从羲和宫的侧门进来,定时向柔雅奏报各局各部的状况。
阿玖就抱怨道:“皇上不来看县主也罢了,怎么苏太傅今日也绝足不来了呢?”
柔雅翻着一本账册,头也不擡,答道:“苏简近两日大约忙得很,她有大事要做呢!”
柔雅说得没错,苏简这几日一通大忙,早出晚归,就差将铺盖也抱到宫中了。
一百五十四章 外务府
更新时间2013-11-26 9:04:43 字数:2622
苏简所提议的,将皇家产业打理与对外采买的事务合并,交由统一的机构负责,竟然得到了不少朝臣的支持。户部也说不得什么,原这就是个向小皇帝卖好的机会,应舒也不傻,所以干脆趁这个时机,将皇家产业收拢收拢了上缴。而这个机构,相对独立于传统意义上的“内廷”,小皇帝想了想,说:“就叫’外务府’吧!”
苏简听了,费了很大劲儿才抑制住了嘴角的抽搐——这都叫什么事儿,她原来想借用那个自己所知的历史上的“内务府”的名号,结果却被小皇帝改成这样的,苏简简直不知道怎样评价才好。不过后来,这个“外务府”因为负责对外采买的事宜,与各地乃至各国各部的往来日益密切,逐渐真的变成了负责联络外藩,维持天元朝对外关系的衙门,这就并非是苏简此时可以预料的了。
户部将皇家产业一股脑儿全都交了过来,此时正值各个皇庄出产的季节,前来报账的丶交货的丶入库的,甚至都排起了队。苏简暗恨应舒老奸巨猾,眼看着外务府尚未开府,连府衙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呢,只在御库旁边找了几间库房,临时开辟出来,作为记账查账和盘库之用。所以应舒也是看准了这个时机,所谓乱中求全丶乱中求胜,怕是户部老尚书就是打了这个主意,眼下只要外务府敢在乱中接了皇家产业,那以后皇庄的产业一旦查出来亏空缺口,外务府要么捏着鼻子捂下去,要么就只能打肿脸充胖子。
外务府的人手也成了大问题。小皇帝指了八王永彰担纲,右相督办,可惜两人都不是干实事的料,而且手下要人没有人,要屋子没屋子。小皇帝无奈,只得安排“始作俑者”苏简,停下手中太傅的工作,去相帮永彰。而能动用的所有人手里,最有记账查账经验的——竟然还是苏简。除了她之外,就只有几名簿记,还算踏实肯干,能稍稍领会到一些苏简的意思。
与永彰相处了几日,苏简觉得这位王爷性子如他的外表一样软弱,而且还相当磨叽,与五丶七二位实在是相去甚远。也不知他是怎样韬光养晦的,养成这么一副性子。小皇帝交给他的外务府这项差事,竟然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接下的差事。永彰接了差事,自然也是紧张的,每天不知道要往御库跑几趟,跑过来就问苏简:“太傅,怎样了?可有什么要报与皇上的?”次数一多,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句,苏简不胜其烦。
永彰过来唯一的好处,就是身后会带着一众从人,到了御库,后面的人就呼啦一下散开,不一会儿就端着各种茶水点心出来。到后来,苏简他们忙得脚打后脑勺,一日三餐就全靠了八王永彰手下的这帮从人,才捱了过来。永彰似也有自知之明,渐渐地也不敢再给苏简他们添乱了,自己开始慢慢搜罗些他府上或者是天京城里做惯账房的人,送来给苏简“面试”,另外变着法给新“外务府”的人送些吃食,做好后勤。右相见了,便在皇上面前夸了一次永彰。永彰大约也是人生第一次得到夸奖,喜不自胜,对苏简他们更是精心,而自己也开始慢慢向苏简讨教,预备着苏简回归太傅岗位以后,他自己也能明白一二,不至于完全被手下架空。
“哎呀,真是累死了!”苏简伏案两个时辰以后,摇摇晃晃地起来,伸了个懒腰。她心中不免腹诽那些前世读到过的穿越小说,女主们个个神通广大,不论何处,都能成功引入“覆式记账法”,而且还呼啦一下就将手下也都教会了。她费尽口舌,也没法教会手下最能干的簿记“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这个概念,而且手下怎么也都无法理解一件事儿得记两条账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简无法,但是也不再抱怨。本就是伴随着现代企业制度而生的记账方法,到了这个时代水土不服,又怪得谁来。
这几日,她已经逐步将手上的工作,逐步交给永彰荐来的,比较能干的账房了,自己则着力于开始设计完善“外务府”的规章制度。她先是令所有负责皇庄的管事在上缴的账簿上面签字画押,保证上报的数字“账实相符”。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皇庄管事有心一横不管不顾就签字画押的,也有胆小的求了苏简,说要回去“核实”,将账簿要回去重新改的。
而御库那边,苏简也已经和柔雅打好招呼,任何入库的货品,由御库独立点算之后才与外务府核对交接,只要有偏差,货物就不允许入库。
苏简站起来,走动走动,活活血脉。这时候门外有人探头进来,道:“苏大人,有人来看你了?”
苏简出门,竟然见到陈去华与杨安丶莫长生两个立在门口。陈去华见了她,有些讪讪的,杨安与莫长生两个倒是都很高兴。杨安差一点就想走上来拍拍苏简的肩膀,硬生生忍住了。
陈去华搓了搓手,说:“苏太傅,我从七王与八王殿下那里听说,眼下外务府急需账房或是懂得记账的人手。杨安在入营之前,家中世世代代都是做账房的。而……长生,长生听说,也闹着想来帮忙。长生人原聪慧,也曾读过书认过字……”
陈去华这么说着,竟再也找不出来有什么话可以接着对苏简说,这位昔日的“小兄弟”,竟然是位女儿身。此刻再看她的眉眼,似乎仍能与当初那个“苏校尉”的面貌重叠起来,可是神态气质,却有了很大的改观。陈去华一时之间,只觉得对面的人陌生无比。
苏简也在打量陈去华,近两年不见,陈去华的容貌本无甚变化,可是却显出不少老态,鬓边白发丛生,额头上新添了皱纹,而他那原本笔挺的腰背,眼下也微微弯着,似乎躬身哈腰,是他这两年在天京生活中的常态。
苏简心中不免微微有些难过,但是面上不显,裣衽成礼,郑重向陈去华谢过了,就招呼杨安与莫长生两个进屋。陈去华在屋外立了片刻,自行去了。
苏简原本就忙得脚打后脑勺,干脆对杨安说:“杨大哥,我先教你,之后你再带着长生,把他也教起来,好不?”杨安自然无异议,可是莫长生却突然出声,道:“苏大人,陈将军为了当初的事,心中相当不好受,您就原谅他吧?”
“怎么?”苏简诧异地擡眼,没有想到一到此地,莫长生就为陈去华说情,这是哪一出啊?
“是呀,苏大人——”杨安不敢再以旧日称呼称呼苏简,但是还是将自苏简被投入天牢之后,神武大营发生的事情从头至尾说了一遍。原来,当日武英殿上发生的事情,营中校尉以上俱都在场,大家都有目共睹,原征姚平等人都敢于上前为姚平抗辩,然而陈去华却一言未发。此事在营中传开以后,营中将士大多不满于陈去华,认为陈定是被诬陷苏简之人所收买,虽未落井下石,可是立场不坚定,与落井下石无异。因此,神武大营后来颇多抗命之事,而兵部户部就以神武大营不服管束为由,克扣军饷,甚至军粮。
陈去华日子过得苦,其实大多也是为了神武大营营中的士兵,在各种衙门奔走打点,陈去华两条腿怕是也跑细了,一片苦心,却得不到营中兵士的理解和谅解。当然,更为折磨人的还是那些无边无际的悔意,只因一念之差,陈去华没有做他良心上认为对的事情,这种悔意日日夜夜伴随着他,很快将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陈去华将军,锐气磨得一干二净。
一百五十五章 受邀
更新时间2013-11-27 9:04:40 字数:2649
苏简听了杨安所说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心里着实不知道是个啥滋味。良久她才对杨安与莫长生二人说道:“其实那日,殿上所争执的事情是我是否女扮男装入营。我确实女扮男装入营,况且从未向陈将军报备过。他当时在殿上,别说是一言不发,哪怕就是指摘我的不是,我也怪不得他呀!”应该责怪的实在是另有其人。
莫长生听了这话,长长舒了一口气,道:“苏大人,你原来不怪陈将军了啊!”
苏简摇摇头,“早已不怪了,那件事原就是与我自己相关的恩怨,怪不到别人头上。若真说要怪,那时野人渡的事后我是真的怪他,可是,过去了这些时日,我有时想想,身处陈将军的位置上,先渡河的一万名士兵,性命难道就不重要了?事情既已发生,总是以擒住元凶首恶为要。”是呀,自己当时将一腔怒火都发泄在陈去华丶甚至莫长生头上,现在想想,未必没有不当之处。而那名叫做韩博的校尉,自己出狱之后,也曾留心暗中查访,但是却始终不得其踪迹。
莫长生这就摸了摸鼻子,说:“苏校尉,你不怪我就好了!”
苏简笑道:“我当时也踹了你一脚,你小子难不成还想找补回来不成?若真这么想,你就赶紧放马过来吧!”说着拉开架子,一副当时在神武大营时练拳时的样子。杨安和莫长生都笑了个不住,原先的惴惴之意渐渐地都解了。
有基础果然不一样,杨安上手,就是要比新手要快一些,然而莫长生却胜在年轻,悟性好,学得也不错,有了这两个人相帮,苏简果然轻松了不少,可以喘口气了。而户部所管理的皇庄产业,也终于渐渐地全部移交到了外务府的手中。
就在这时,苏简收到了一张神秘的帖子,翻遍了帖子都没有见到邀请人是谁,只是邀了苏简于当日晚间,亲赴庆云楼赴宴。那帖子的纸质极好,掂在手中极厚,有坠感,可是看在眼中,却呈现半透明的状态,好似一团云雾一般,帖子上寥寥几个字,像是用淡淡的墨写就,尚未来得及洇开,意境悠远。
苏简便问周围的人这是谁送过来的帖子,竟没有一个人知道,仿佛这帖子就凭空出现在了苏简桌上一般。
苏简可不敢轻视这幅帖子,特地跑去问了永熙,不巧永熙并不在神武大营中,他手下的将官樊于野在,说起来也是老熟人了。樊于野听了此事,二话不说,就从手下调了几名阴卫,自己带队,跟着苏简。说来也怪,苏简一路上还在与樊于野走走说说,待到渡过了律水,进入天京城,那几名阴卫就立刻像是鱼儿入水一般,混在人群中不见了踪迹。而樊于野身上那股军人的彪悍气质也突然就消失无踪,走在苏简身后活脱脱就是一名长随。苏简心中稍稍宁定,背着手,做出天元太傅应该有的样子,直奔庆云楼而去。
庆云楼前几个月刚刚易手,老板夥计都换了新人,可是酒楼内的布置却更加豪奢。苏简很快被带进一间雅间,她与樊于野一踏进雅间,只见主人还未到,雅间内空空荡荡的,只在正中的圆桌上,已经摆上了席,席上只有两副碗筷,想是主人只有一人了。
苏简沈吟着,在雅间里四处乱看一番,看不出丝毫异样,倒是身后樊于野一言不发,有些不寻常。她一回头,发现樊于野已经不见了,出了雅间一问随侍在外面的店家,那店小二皱着眉头说:“刚才小的一直都守在这儿,没有见到那位长随出来呀?唯一出来的,就只有您!”
苏简背上陡然出了一身冷汗,樊于野一个大活人,在雅间之中,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那小二笑着指道:“这位客官是不是看花眼了,那位长随此刻不还在雅间之中么?”
苏简一回头,背上一股大力推来,雅间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这时,雅间里不知何时点上了一炉香,不知燃得是什么香料,只片刻间,苏简就昏昏欲睡,接着就人事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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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醒来,眼前一灯如豆,可是苏简却觉得仿佛睡了极好的一觉,舒服得直想叹气。她手一撑,果然,身下是厚厚的床垫,软硬适中,自己最近又因为忙碌,缺觉缺得厉害,因而不知道睡了多久了。
她慢慢起来,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小小的暗室之中,灯火有时微微摇动,自己也没有呼吸不畅之感,想来这间暗室必定是与外界相通的。可是,出口在哪里呢?
手持着油灯在壁上照了一圈,只发现几个风眼,顺带还发现这间暗室居然四面都围着石墙。苏简郁闷的很,心想,就这么简单,自己就投了落网,被擒住了。她郁闷地往床上一坐,左手触到枕边的一个盒子,好奇地打开,见是一盒棋子。
这棋子的质地甚好,若是柔雅在此品评,定会觉得比当日薛澜送的那一副还要好,还要光润舒适。可是,这一副棋子,质地却不是玉石,而是磁石。苏简拿出一粒在手中把玩着,无意中走到墙边。那枚棋子自行微动,突然就激射而出,“扑”的一声,飞到墙上去。
持灯上前,苏简见到墙上整整齐齐的三排格子,横三竖三,每个格子里都有九个浅浅的凹槽,飞出的一枚棋子,就落在其中一格里。
苏简看着这幅景象,对她来说太熟悉了,这不就是九宫格么?当日她捧着苏越的兵书研究阵法的时候,九宫格可以说是基础中的基础,因此苏简几乎吃饭睡觉的时候都可以随手将九宫格解出来。
当下,她便摸了五枚棋子出来,放在正中央的那一格里,接着,下手如风,将剩馀的格子也都填了,刚刚放落最后一枚棋子,只听石板之后有轧轧声响,九宫格所在的墙壁上,石壁分开,赫然出现了一道门。
门后也是一盏油灯,灯光闪烁,照耀着对面石壁上一副更大的方格,九乘九的规格,同样,石壁前面放了一匣子磁石棋子,然而,石壁上已经有不少棋子吸附在上面了。
苏简简单看了一下这个格局,只觉得后脑汗又下来了,这一局,看起来分明是一个——数独。
好在苏简以前也曾经有段时间对数独着迷过,研究过好多数独的种类与解法,于是她顺手又将眼前这道给解了。石门再次轧轧地打开,通向前面的一个石室。
新的一间石室里,依然是一个数独。只不过这个数独,不同于普通的九宫数独,是个锯齿数独,九乘九的局面上分割成为九个不规则锯齿形的区域,要苏简将一至九的数字放入这些锯齿形的区域内,但是仍要保证九横九纵之中,每行每列的数字都不重覆。——这个也难不倒苏简,她好歹算了算,就将题给解了。
再下一间石室,已经不再是数独了,却是阵法,一个明显有漏洞的阵法,墙壁上的一排排棋子,在苏简眼中看来,仿佛就是疆场上来回征战的将士。苏简屏息片刻,一鼓作气,挪动石壁上的棋子,调整为正确的阵势——果不其然,石门又开了。
就这样,苏简经过了一个九宫格,两个数独,改了三个阵法,解了三道算题,第九道石门打开的时候,终于不再是油灯那幽暗的光了。一束天光从照了进来,苏简一时半会儿觉得目眩,擡起一只手,想略遮一遮,却听一个动听的女声道:
“苏大人,果然未曾叫人失望啊!”
一名女子慢慢地放下手中的茶盏,从屋中的椅子上立起身来,当苏简看清她的面貌的时候,忍不住叫出声来——“怎么是你?”
一百五十六章 承诺
更新时间2013-11-28 9:05:17 字数:2899
屋中之人,面貌姣好,肤色胜雪,发黑如漆,正是风连影的样貌,看样子年纪也与风连影相近。可是苏简惊呼一声之后,才发觉此人不可能是风连影——因为气质神态差得太远。风连影总是一副娇弱的模样,眼神之中偶尔带着些天真,好多时候看上去竟像是一名羞怯的少女。
而眼前此人,面上却是隐隐有风霜刻画的痕迹,眼中透着能够杀伐决断之人才有的狠戾。她穿着一身极鲜艳的锦缎裁制而成的长袍,秀发高高地盘起,仿佛峨冠一般。她与风连影一样,身量修长苗条,站起来似乎比苏简还要高一些,稍稍俯视着苏简惊异的目光。
好在苏简这样的目光倏忽即收,她垂下了眼光,行了一礼,问道:“请问,您与苏府二夫人风氏如何称呼?”
那女子开口之际,隐隐有铿锵之声,“苏大人猜的不错,若是从侯府二夫人这边算起,苏大人可要称呼我一声姨母呢!我是连影的姐姐,风舞影,我夫家姓容,你可以称呼我为容夫人。”
苏简肚内忍不住嘀咕,那啥,姨母,大夫人吴氏估计不会认你这样的姐妹。但是她面上只是淡淡的,说:“容夫人,这般邀请的手段可真是出人意料啊!”
容氏听了这话,突然笑出声来,道:“苏太傅小小年纪,名动天京,是天元朝有史以来唯一与我族先祖风行相提并论之人。因此犬子想了不少办法想邀太傅一聚——当然了,”容氏见苏简面上微有不虞之色,便接口道:“犬子无状,心中存了考校太傅的心思,太傅到此前的九间石室,便都是他准备的,在太傅眼中是否实在不堪一哂?”
苏简一撇嘴,道:“这些都是小道而已,什么九宫数独假战阵,平日里拿来消遣固然有趣,可是过于执着于此道,就是入了下乘,而将大道撂在一边了。”
容氏面上一僵,想来原先她也是为了容家儿子出的这些刁难苏简的题目,心中也是颇为骄傲的,谁知竟被苏简轻轻易易地贬入了下乘。她颇有些不服气地问:“那敢问苏大人,大人心中,何谓大道呢?”
苏简颇有几分骄傲地想起了那时在田里忙前忙后的自家老爹,和热心肠地帮乡民们丈量田亩的自己小弟,她背着手,傲然道:“术算一途,用在方田丶粮储之际,才是为了民生一途的大道,而用在货物流转丶仓储丶厘价之时,也才是从商一途的大道啊!”
容氏闻言,眼神登时一亮,想再逗引苏简说下去,可是苏简不干了,她要反客为主。
在苏简的示意之下,容氏总算省过来,请苏简坐下。苏简舒服地坐下,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问道:“容夫人花了那么大力气将在下请来,不会就是请我喝喝茶讲讲道这么简单吧!”
容氏闻言一怔,方才歉然道:“对不住,只因小儿宗予惫懒无状,日前曾经擅自带人夜间跟踪苏太傅,又布下了这般阵势,想考校苏太傅。我已经责罚了他,并且已经将他送至律水码头的客栈,明日一早,他就会在回洛梅洲的船上。而我请苏太傅到此……”
“结果夫人仍然用令郎的法子照样将我给考校了?”
容氏有些不好意思,双手轻轻一拍,道:“送上来吧!”这时一众从人鱼贯而入,片刻间,就摆了一个精致的席面上来,香味直扑苏简鼻端——算来苏简已经有很久没有进食了,她自然而然地,肚子里咕噜一声,这下连容氏也听到了。
容氏面上堆上了微笑,道:“在这里给苏太傅赔罪了,也请苏太傅稍稍用点粗茶淡饭,以前小儿闯的祸,就此揭过,请太傅不要再追究了好么?”说着率先举箸,将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