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他冷笑一声, “真感人,倒难为你一片痴心,可惜罗绫是我的人,t 你肖想不来。”
宴景不可置信, 瞪大双眼看着云祯, “怎可能...郎君怎会喜欢罗小娘子?不, 不可能...”
骤然察觉到云祯真实的心意,宴景慌乱起来, “郎君方才不是说, 只要我说出实情, 便给我一个机会?”
云祯突地拿起身侧一盏装满水的茶盏,朝宴景身上掷去。
茶盏打在宴景身上,溅他一身的水,又咕噜噜滚下来, 落地摔裂无数碎片, 云祯居高临下看着宴景, 口中吐着冰冷的字眼, “你到现在还敢想着抢我的人?”
“你拿什么来跟我抢?”
“不过坦白一点过往, 就做起梦来了?”
宴景不偏不倚跪在那, 目含恨意看他。
云祯偏要继续说下去, “说起来,我倒要感谢你,若没你在其中牵线,我又怎会与罗绫相识?”
他一想到宴景不知早在多久以前,便抱有嫁给罗绫的目的, 处处接近她,不知对她多温柔依顺, 而罗绫不知面对多少次宴景这般模样,或许还会因此曾留意到宴景,他便妒恨得生出怒火。
“我会嫁给罗绫,我会同她白头一世,生儿育女,我的名会冠以她的姓氏,成为她的夫,成为她孩儿的父,死后葬入她族内,与她此生结因,再续来生,你可听明白了?”
宴景眼眶逐渐湿润,咬牙不应。
云祯还要说,“她是我的人,之前,现在,往后,都与你无关,收起你觊觎家主的龌龊念头,我念你自小服侍我的情分,便不发卖了你。”
“但你须这几日选一位娘子,随便谁都可,我府上下人,或是庄子上的管事,都可,你须尽快嫁出去,别让我再看见你。”
宴景愤恨盯着云祯,最后咽下不甘,低头朝云祯跪拜一礼,“奴谢过郎君多年照拂。”
云祯冷笑地看他,“何必言谢,只要你记得我对你的好便罢。”
云祯站起身,走在宴景面前,“我对你够好了,宴景,你真当我不知晓,当日是谁偷拿我父亲的香粒,放进引欢的香囊里?”
“你真当我后来没查出,是谁给顾子涵她们递去口信,泄露陈子君要来我云光书院教书?”
“你真当我没查明,是谁一步一步,教唆着陈圆行事?”
宴景青白着脸,“是奴做错。”
云祯突然要将宴景嫁出去,此事太过突然,云霞感到奇怪,“你不是自小最喜宴景服侍?怎地好好的要将他嫁出去。”
云祯漫不经心道,“男大当嫁,宴景已到许人的岁数,我不愿耽搁他。”
云霞摇摇头,“这又如何?他是你的奴,此一生都该跟在你身侧照料才是。”
说到这,云霞有些不自在地提醒,“我还想着让宴景做你的陪嫁,到时候跟过去帮着伺候你妻主,总好过让外头...”
云霞话未说完,云祯猛地反驳,“绝无可能!”
他反对得激烈,将云霞吓了一跳。
“无可能便无可能,随你开心便是,我另有一事问你,陈家定亲是怎么回事?茉儿这孩子我看着到大,她等了你多年,怎会突然就定下了亲事?”
云霞对云祯的反对没有异议,也不想再跟自己的儿子说旁的,原本这些小男儿的房中事,该是父亲来说最好。
“陈姐姐有心仪之人,她要定亲,我能如何?”云祯缓了缓心绪,开口解释。
云霞却觉惋惜,“你若早些点头应下,陈茉不就归你了。”
云祯忆起从前认识的陈茉,想到她的一切,没有丝毫令他觉得心动之处,不知这样的人,错过有何可惜的。
他低头慢慢把玩手中的草花,听云霞又在那说着,“那文城里,你可有喜欢的人家?总得说出个一二来,好叫为娘替你去问问吧?”
没有了陈茉,云霞倒是看中与云祯自小一块长大的白樱舞,可云祯好似对白樱舞也无此意。
“有啊。”云祯又笑一下,举起手中的草花轻轻抚摸道,“孩儿喜爱能编这支花的人。”
云霞楞一下,继而有些责备地,“阿娘在同你说正经的,你既错过陈家,我只好再多看看...”
“阿娘。”云祯站起身,“你说姻缘一事,是同真心喜爱之人在一起好,还是同别人觉得好的人在一起好呢?”
云霞觉得云祯此话好似含沙射影,分明是在说她。
从前她喜□□湖,宠幸宴湖,不就是这般境况地?
她面上有些不自在地咳一下,“自然是与真心喜爱之人,一生如此长,谁愿意整日对着个木头处着?”
不相爱的人,不是木头,胜似木头。
“是啊,阿娘,我现下也这般觉得。”云祯向云霞行礼,“孩儿回屋了。”
云霞怔怔片刻,继而心内有些狂喜涌上,莫非云祯是想通了,往后再不因这事上同她置气?
是了,哪有做儿子的,成日盯着母亲房里伺候的小侍?就怕不能给自己母亲一个难堪。
云霞想到这,不免有些美滋滋地起身,她记起前几夜于木秀阁内遇上的一名小倌,很是得她心意。
虽则那小倌有些拿捏自个,从头至尾带着面纱不肯摘下,可是,他谈笑间,字字句句,颇撩她心间,叫她很是放不下。
与从前那些暖床之辈,全然不同。
这也是卫郎离世后,她头一回再次心动起来。
云霞看了看天,即将暗晚,木秀阁又将点起灯火,她便整肃下衣,出府去了。
康叔这几日却跟在云祯身侧,苦口婆心劝了好几日,宴景一事他已知晓,虽不知具体缘由,可他猜到了。
“他是你自小便带在身旁的人,主仆一场,你岂能如此随意将他嫁出去?若是他往后过得不好,你难道不会心生懊悔?”
云祯低头静静写字,康叔已经坐在他身侧劝说大半个时辰,云祯还是不言不语,似乎铁了心要将宴景嫁出去,任康叔说个不停。
康叔实在没法,最后擡起手一指云祯书桌上,那插在瓶里的草花,“难道也不怕她以后知晓此事,会气恼于你?”
云祯猛地转头,目光锋利看着康叔。
康叔暗暗呼出一口气,继续劝,“哥儿,你莫这般看着我,我虽老了,又没有傻,这草花与那草虫,编的手法一模一样,我那日接你,亲眼看见是谁送的,我还能猜不出一二?”
也是后来回想起那夜的草虫,康叔才骤然明白过来,云祯心里住的人是谁。
云祯紧抿嘴,有些负气似地再转回头,“可她一封信也没给我,却给了宴景一条手绢,如此薄待我。”
康叔笑一下,“罗小娘子性子温善,怎会厚此薄彼?她是女子,前途紧要,自然醉心于应考,哪会成日忙着写信呢?”
“既然她没有给你写信,说明她心里头更没有宴景,你对她如此重要,她三番四次将心意送你,你都瞧不见,就瞧见她送了一次手绢给宴景。”
“何况,这手绢,宴景到底如何得来的,谁也说不好,说不准是捡的...”
“不是捡的。”云祯颇为不忿打断。
“好好好,不是捡的,那说不好是宴景诓骗了去呢?无论宴景如何得到的这个手绢,咱们不必知晓,咱们只要清楚知晓,咱们这拿到的,都是她怎么亲自送出来的就好了。”
“但她与宴景私会在白兰居...”
“哥儿,三郎都已解释了,罗小娘子那一日,是为了带他去白兰居里玩秋千。”康叔温和劝下去,
“你看看,这娃娃,这花,还有许多次她变着法要在你面前露脸,她可没有这样对宴景呀。”
康叔好似找到了法子,一番话果真说得云祯面色好看起来,云祯有些不高兴地,却又似乎稍稍解气道,
“这倒是,她很早之前便留意起我,范夫子带我们学骑马那日,她数次朝我看来,那时她竟已这般在意我,连乞巧那日,她也是单独给我挑了娃娃表明心意的。”
说到这,云祯的脸微微发红起来,“她挑的那个娃娃,分明是那日骑马的我,娃娃的衣裳颜色丶头发,都与当日的我,一模一样。”
那一日一身蟹壳青的他,那一日一身蟹壳青的娃娃...
康叔一下笑道,“哎呀呀,原来罗小娘子那么早便开始中意我家哥儿...”
“康叔!”云祯急急喝住他,“不要说了。”
头次见到还会难为情的云祯,康叔颇感稀奇,甚至大感有意t思,忍不住呵呵笑起来,他道,
“好,不说这一处,便说先前,你于端阳那日遇上的祸事,她原本可以丢下你自己离去,可她没有,这才护得你当时好好的。”
“后来村里秋猎,她明明可以不必冲出去救你,看到那山猪发狂,她还是冲了过来。”
“就凭她对你的这份心意,你还觉得她薄待于你吗?”
云祯轻轻抿一下嘴,或许是回想起当日一幕幕,云祯神情逐渐缓和下来。
康叔分明瞧见他嘴角勾起一点,极浅极浅的笑意,果然,只见云祯垂下眼帘,红着脸,“我刚说的是气话。”
康叔好笑地看着云祯,云祯好似有些难为情,他轻轻摩挲手中的毛笔,
“端阳那日,我让她走,她不走,定要护着我。”
“其实...那日,我也...已是她的人了...”云祯话还未说完,康叔楞在那,随后惊吓得面色一变,“哥儿,你说什么?!”
云祯眉眼泛红,有些羞涩地看康叔一眼,“此事我还未与你说过,去年端阳那日,我中了药,与她曾...”很是亲密。
“后来,去救顾子涵时,我又中了暗器,她,再次碰了我...”的脚。
康叔眉梢狂跳,震惊在那,“你们,你们二人...竟...”
“不,康叔,我们...还没有...”云祯低下头,耳尖热得厉害,“我与她虽很亲密,却没到你想的那地步...”
“糊涂啊,哥儿,你,你怎能让一个女子碰你清白之身,怎可婚前如此,坏了坏了,此事绝不可让家主知道...”
康叔着急起来,又胆颤心惊问着,“哥儿,那你...守身砂可还在?”
云祯听到这,眉眼红晕更甚,他擡起左手,将衣袖缓缓拉上,手臂正中,一粒红红小小的守身砂正静静躺在那儿。
“她虽碰了我,到底并未如何狂野,她还是守礼的。”
康叔见云祯还是完璧之身,总算呼出口气,“万幸,哥儿,你们到底还知晓分寸,没与那罗小娘子...若是真如此,让家主知道...”
“让母亲知道又如何?”云祯脸红着,轻声道,“反正我这辈子,只能嫁给罗绫了,我非她不嫁,母亲还能把我怎么着?”
“可...倘若罗小娘子后头辜负了哥儿?”
“她不会的。”云祯越说声音越小下去,“我相信我看人的眼光,不会看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