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位
厉琳在厉梁宸的威逼下,到底是跪了吉美瑾。
她不敢反抗厉梁宸,但屈辱愤恨的目光直直看向吉美瑾,最后又被厉梁宸呵斥一顿哭着跑了。
吉美瑾也不在意她是不是心甘情愿,不是更好,总要让她也尝尝被人逼迫的滋味儿。
这一出后她的身体更是疲惫,与厉梁宸说了两句话便昏睡过去。
厉梁宸见她如此孱弱不由皱眉,叫人请来大夫,看过后说是心力交瘁所致,之前外伤还未好彻底,又折腾了一回有些反覆,唯有静养。
厉梁宸便严厉吩咐下去,不可让人随意搅扰。
但满府里谁都能阻止,却无论如何拦不住老夫人。
将军府出事,老夫人也受了不小的罪,瞧着整个人都瘦了不少,此前还算充盈的皮肤迅速干瘪下来,两边鬓角也泛起银丝,是被丫鬟搀扶进屋的。
吉美瑾强撑着起身,“老夫人怎么来了?您如今尚未好彻底,不如在屋里歇着,我这里也没什么大事。”
老夫人喘了口气,在她床边坐下,压着她不让起床,温声道:“快躺下,你这一身伤可不能动弹,要是再严重,传出去可就是我们将军府薄待大功臣,可使不得。”
又笑笑,“我么,虽老了,到底还能动弹,所以来看看你。”
到底是将军府后宅清静,老夫人虽想说些敲打的话,可奈何太浮于表面,便显得有些阴阳怪气。
不用说,吉美瑾也知道了老夫人此番来的目的。
她像是什么都没听懂一般又靠回去,脸上浮着恰到好处的笑,“您不顾自身病弱也要来看我,便是亲母女也不过如此了,可真是叫我心里沁了蜜一般,说出去只怕别家的媳妇儿都要羡慕死我。”
跟着老夫人一起来的张嬷嬷赔笑的脸微僵,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老夫人,奈何老夫人根本没注意她,反而因为吉美瑾的这番马屁有些得意——她一向自诩良善,自然是天下第一好的婆婆,如何担不起儿媳的这番赞誉。
老夫人脸上的笑容真切了些,上身微微前倾,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我毕竟比你多吃了几十年的盐,见识哪里是你们年轻人可比。我和你说,这做人媳妇的,要始终谨记自己的身份,所谓‘未嫁从父,既嫁从夫’,既嫁了人便要一切以夫家为主。你我,便要事事以将军府为先。”
吉美瑾温顺的听着,时不时点头应和,老夫人便愈发有谈兴,“你丈夫与将军府是一体的,他自然也在首位,往后你生下一儿半女,若是儿子自然排第二……”
说到这里不知想到什么,忍不住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不过如今府里主母坐过牢,纳的姨娘以前还是土匪,便是当真诞下子嗣只怕也要为外人所指摘,看来还得再纳些良妾,至少也得是书香门第出身……”
“咳咳……”张嬷嬷觑着吉美瑾的脸色忙咳嗽两声。
老夫人被惊醒,迷茫了一阵,看看张嬷嬷又看看吉美瑾,“我方才说到哪里了?”
吉美瑾微笑道:“您说儿子排第二。”
老夫人忙点头,“对对,儿子毕竟是将军府的未来主人,自然重要。女儿么,虽比不得儿子,但咱们将军府不是那等不把女儿不当人的人家,在家做姑娘时也是要千娇百宠的。”
说着意有所指的看了吉美瑾一眼,“像我的琳儿,虽头上有两个哥哥,但在我心里那也是宝贝,我虽平日里不管事,但也不会任由她被随意欺负。”
吉美瑾似是没体味到这话的意思,反而好奇道:“老夫人,您一番教诲儿媳都晓得了,只是儿媳尚有一事不明,还请您解惑。”
老夫人有些不满,但她向来不是个刻薄人,也只是脸色有些愤愤,声音带了些恼怒,“什么?”
“按理说,咱们做媳妇的,年轻的时候照您说的道理来无可厚非,可如今您已经老了,早就成了人人尊敬的老夫人,便是您说的要排第一的将军见了您也得行礼,也得孝敬您,那为何儿媳不曾听见您给现在的自个儿排排地位?”
她微笑着,那笑却像是带了刺,细瞧着还有些毒性,“老夫人,您辛苦操劳了一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能自己把自己给忘了呢。”
老夫人怔楞住,久久回不过神来。
到后来一个字也没再说,颤颤巍巍的起身离开。
吉美瑾忙叫章丹荼白,“你们两个身手好,亲自将老夫人送回去,可千万别再路上磕了碰了。”
她怜惜着,“可怜见的,瞧着走路都踉跄,竟还能想起来看我,我可真是得了位好婆婆。”
伺候的婢女们个个垂眸低头,只当自己听不见。
否则如何,当着正主的面议论一番:可怜见的,老夫人瞧着就不是痊愈的样,偏偏还被二小姐鼓动着来找回场子。若老夫人是个能做主的也就罢了,但如今瞧着,反而像是受了不小的打击。
等屋里只剩喜丫,吉美瑾松懈下来,脸上的淡笑消失,浮上一抹冷冽的寒意。
喜丫小心翼翼凑近,悄声道:“主子,您不高兴么?”
吉美瑾睁开眼,小丫鬟圆溜溜的大眼睛关切的看着她,语气却下意识压低。
说起来她可是将军府主母跟前最受器重的丫头,可如今在主母的院子里竟潜意识悄声说话。
她这个主母是有多失败!
她怜爱道:“我只是有些心烦,等下晌找到机会你去找找二壮,问问他事情办得如何了。”
“好,我记着了。”喜丫认真点头。
又道:“主子,二小姐是向老夫人告状了对么?”
“你看出来了?”
喜丫点头,“老夫人给您脸色看了,这在以前是从没有过的事。”
吉美瑾淡笑,以前她虽然身份上不得台面,但到底出身清白,如今可是从牢狱里走过一遭的人,名声已经坏了,厉梁宸没休了她还真是他有良心。
喜丫不解道:“主子,明明以前大家都很敬重您,老夫人和二小姐对您也有礼有节,多有倚仗,为何如今变了?”
吉美瑾清冷的目光看向透过窗缝钻进来阳光,它们一片一片落在地上,形成一地自由自在的光斑。
“因为我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
下午将军府又请了大夫,说是老夫人有些不好。
厉梁宸来看吉美瑾时,她便自责道:“我也没想到老夫人撑着病体还要来看我,想必是累着了?不要紧吧?”
厉梁宸自然知道老夫人为何来,安慰道:“你别担心,母亲没事。”
“那就好。”
吉美瑾松了口气,沈默片刻又道:“将军,我想明日去庄子上,在那儿静养些时日。”
厉梁宸注意着她的神情,“怎么,有人在你面前放肆了?受了委屈?”
吉美瑾哭笑不得,“不至于。”
又收了笑,“只是眼下处在风尖浪口,将军您不仅要忙着朝堂和军务,还要为我的事操心,想必也辛苦。而且……”
她苦笑道:“虽府里无人敢在我面前放肆,但有些事到底不同了,我在这里也静不下心,这身伤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好。庄子上条件差些,但到底清静,我若能尽快痊愈也能尽早回来帮衬将军。”
厉梁宸沈默,沈思片刻,握住她的手摩挲着,“明早我送你出城。”
吉美瑾暗松了口气,“好。”
又嘱咐,“我走后您身边不能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到时候便叫谷姨娘去伺候,我也放……”
厉梁宸皱了皱眉,“阿瑾,有些事我不好与你细说,但你只要记得,她不是你以为的那回事。等过些日子我自会处理好她。”
吉美瑾诧异,楞楞点头。
厉梁宸摸了摸她清瘦的脸颊,“你去了后安心养病,不用担心府里,也不用多想,你我尚未有子嗣诞生,我如何会乱来。再者,我并不重欲,否则早些年就会充盈后宅,也不会到这个年纪才娶亲,更不会遇到你。”
吉美瑾与他对视,慢慢垂下眼睫遮住眸光,在他拥来时顺从靠进他怀里。
章丹荼白回来后便开始收拾东西,天色暗下来后喜丫去找了二壮,很快又回来。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吉美瑾便上了马车,她尚不能自如行走,便没去拜别老夫人,只让章丹代为行礼告别。
厉琳没来送行,吉美瑾也不在意,却不知对方正在嘲笑她的愚蠢,“府里刚进一个姨娘她却巴巴儿的跑去庄子上,这不是给我送来的报仇机会么。”
昨日老夫人铩羽而归,她被哥哥又训斥一回,里子面子都丢光了,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厉梁宸亲自送吉美瑾出城门,又对此次护送的明月再三叮嘱,这才转向去上朝。
吉美瑾这回去的是她的陪嫁庄子,是当初周氏为吉美玉准备的,因此虽只有五百亩,但位置绝佳,景色优美,整个庄子被三座起伏的山林包围着,右边又有溪流而过,上山可打猎,下河可垂钓,的确是休养的绝佳之所。
听说这庄子周围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吉美瑾如今身负流言蜚语,想必别人也不愿意交好,便也懒得费心,暂时放下一切,静心调养,没过多久气色便好了不少,甚至能自己下地行走。
几日后二壮才到庄子上来,拜见吉美瑾后禀道:“主子,您吩咐的事已经有眉目了。据小的这段时日的观察,里面有几个得用的。”
这时章丹走进来,“夫人,代王殿下来了,正在前面等着。”
吉美瑾微惊,“他怎么来了?”
喜丫忙道:“主子,我知道,河对岸的那处温泉庄子就是代王府上的。” 她到庄子上后一直到处玩耍,知道的事情不少。
章丹道:“代王殿下说,他此番是陪着太妃娘娘前来养病,听闻您也在,太妃娘娘便遣代王前来邀请您一聚。”
吉美瑾诧异,“太妃娘娘病了?”
她这些日子麻烦缠身,并未关注其他事,倒没想到吴太妃病了。
不过太妃娘娘和代王都对她有恩,于情于理也该上门探望。
便暂时停下与二壮的谈话,略略收拾去见代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