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番外5
第二天下午, 姜湘捏着鼻子，忍着痛苦铲完猪粪，活儿刚干完, 就被大队长喊了过去。
大队长目光覆杂地看了又看她的脸，挥挥手, 让她收拾收拾, 去大队部编草席。
编草席，可以的。她喜欢编草席！
没了臭烘烘的无处不在的猪味儿，姜湘总算舒服不少。
她在大队部一边摸鱼一边编草席，心里还在想是不是梁远洲瞒着她干了什么，不然她怎么突然又被大队长喊来编草席了呢？
姜湘想不通, 但打心眼里的高兴。
兴许是乐极生悲，众目睽睽之下, 她又开始流鼻血了。
这次闹出的动静有点大, 因为血似乎止不住——当着所有人的面, 姜湘起初还能淡定地仰起头，扯草纸，擦鼻血。
后来见围观的大爷大妈从七嘴八舌看热闹到渐渐的安静下来，她也开始慌了。
姜湘晕乎乎的：“这血怎么止不住啊？”
“再擦擦, 擦擦。”
大队长媳妇第一个回过神，急忙走上前给她递毛巾, “没事, 这鼻血就是看着多，没多少, 你仰起头, 对对对，就是这样, 别叫血往下流！我给你擦，擦擦！”
“再忍忍，你看，这不就没多少了吗——”话还没说完，大队长媳妇低下头，看着手里浸透了血的毛巾，陡然楞了一下。
姜湘也看见了，吓得嚎啕大哭，“呜，妈！”
等梁远洲接到消息骑着自行车飞奔过来时，姜湘的鼻血已经止住了，就是眼睛哭得通红通红，脸色比平时白了不少。
看到梁远洲，姜湘眼泪汪汪伸手要抱。
出乎意料的是，梁远洲没抱她，沈默地摸了摸她的头，转身在牛棚里收拾东西：姜湘平时换洗的两件衣服，搪瓷饭盒，军用水壶……
“你干嘛？”姜湘懵逼。
“收拾东西，带你进城去医院做检查。”
“不用丶不用这么搞吧？”她有些不安，“我就是流鼻血而已。”
“傻不傻？趁机回城啊，现成的理由都有了，就说你去医院检查——”
姜湘闻言，一瞬间激动起来，甚至顾不上担心自己流鼻血的缘由了：“这也行？大队长肯放人？他得给我开证明条子呢。”
梁远洲回头，狠声道：“他不放也得放！我想方设法磨了那么久，城里的手续都能给你办，就差公社的那一道卡手续，他不松口你不能回城。这次你跟我走，就说要请假去医院看病，他不敢不放。”
“能成吗？”
“能。”
他是彻底下定决心了，必须尽快带姜湘回城。
今天她流鼻血止不住的事情把他吓得够呛。
民兵队的人知道他和姜湘的关系，大概是为了讨好他，专门派了一个人进城给他传话，
梁远洲得知消息急得要命，就算骑着自行车一路飞奔，到达红旗沟生产大队的时候也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乡下和城里距离太远。当初徐盛安千挑万选，才挑了这么一个适合姜湘下放的大队。
姜湘能幸运地下放到红旗沟生产大队绝非偶然。
但其中隐情再多，都不能掩盖徐盛安的错。
她不能为了避开风波一直住在乡下牛棚里，乡下条件差，大队部一直指使她干这干那，甚至叫她进猪圈扫粪。
姜湘平时不说什么，实在忍不住了才会开口和梁远洲吐槽两句。她以前那么爱干净，现在因为干活常常弄得自己满身狼狈。
徐盛安能忍心让她这般吃苦，梁远洲却不忍心。
回了城，他有绝对的把握护住姜湘，不会让她处于漩涡之中。民兵队也不是吃素的，其他人还得看他脸色呢。
他言辞笃定，捏着姜湘后颈在她耳边低下声音说道：“湘湘，你听话，就算没检查出毛病，也得说你身子虚弱不能劳动，我想办法让医生给你开病条，就说你必须住城里养病。我们再也不回牛棚了，你和我在城里住，好不好？”
不等姜湘回答，仿佛就是害怕她不肯和他走，他又继续话赶话着急说道：“我老早就看中了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提前和人租了下来，那院子看着有些年头了，外边破，但里面挺好的，院子里有花，有秋千，还有一口水井，你一定喜欢那地方。”
“湘湘，你跟我走，跟我回家，好不好？”
他一口气不停歇说了那么多，姜湘通通听进耳朵里去了，楞在原地许久，待回过神，擡起眼便能看到他眼神里的热烈和期盼。
都说爱情让人变成傻瓜，那一瞬间她真的像是傻了一样，不由自主点点头。
“好哦，梁远洲，我和你走。”
梁远洲笑了，亲她额头道：“真乖。”
于是姜湘全程被他牢牢牵着手，稀里糊涂跟他回城去了。
说起来，她是下放牛棚的坏分子，按理说回城是绝无可能的，至少在当下正闹得轰轰烈烈的时间里是绝无可能。
除非上头有文件下来，指名道姓姜湘平反，那她才能办手续光明正大回城。
原本姜湘是做足了准备在乡下的牛棚里住上十年之久的。
她都想好了，等她好好表现个一年半载，风声没那么紧张了，她就想法子在牛棚旁边搭一个有棚顶的大土竈，这样更方便以后做饭。
万万没想到，上有上策，下有下策。
她才下放牛棚不到半年呢，梁远洲剑走偏锋，当真能把她捞回城里！
回城要办的手续姜湘一概不知，需要什么文件她也不清楚，她能做的就是离开生产队时，佯装脸色平静甚至极度虚弱的状态，和大队长擡手打了个招呼。
大队长望着她的眼神十分覆杂，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看见她旁边板着脸明显不好惹的梁远洲，顿时闭了嘴。
回城路上，梁远洲骑着自行车载着她。
姜湘心情极好，目不转睛看着前面的山路弯弯曲曲，她张开双手，自由和快乐的气息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她身上洋溢出来。
在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里，姜湘痛快大喊：“梁远洲！”
梁远洲被她吓了一跳，一个急刹车：“怎么了？”
姜湘拍他肩膀：“别停啊，快走，快走，我要快快逃离这个地方！”
梁远洲许久没见她这般肆意开怀，不由笑了笑，一边慢悠悠踩自行车一边问：“就这么高兴？”
“当然！我高兴啊！我真高兴！梁远洲，我好些年没有这么高兴了！”
听她这么说，梁远洲脸上的笑微微收敛，他想起过去的那些年躲在阴暗角落远远望着姜湘的时候。
他没再说话，加快了骑车的速度，带着他心爱的姑娘回去他的家。
尽管前路艰难，但风雨总会过去。
他们一定拥有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