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皇帝陪宁欢在床上腻歪着说了半天话,才终于哄得宁欢起身用膳。
玉棠带着宫人们进殿伺候两位主子梳洗。
宁欢换了身月白色金绣燕居服,而后慢慢坐在梳妆台前:“随便挽个髻便好,一会儿也不会出去了。”
玉棠轻声应了。
看着梳妆台前重新摆出来的一堆钗簪步摇,宁欢随手拈起一支花簪,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看向皇帝。
皇帝收拾起来比宁欢快得多,此刻便忍着头疼站在宁欢身后闲散地看她梳妆。
见到宁欢的目光,皇帝便透过铜镜与她对视:“怎么了?”
宁欢欲言又止,但是看到此刻满殿的宫人到底没说出来。她转了转手中的花簪,道:“没事。”
见此,皇帝眉梢轻扬,倒也没说什么。
她想说自然会说,他从来不会探究逼迫她什么。
玉棠给宁欢挽了个轻省些的汉式发髻,发髻间仅仅簪了几支玉簪和两朵绒花,很是符合宁欢的要求。
宁欢轻轻碰了碰发髻间柔婉的浅粉色山茶花,微微弯唇。
皇帝透过铜镜看着她娇美的模样,唇畔也不觉含上几分笑意。
宁欢起身握住皇帝的手:“饿不饿啊,我似乎又耽搁了许久。”她有些担忧又有些歉疚。
皇帝柔声道:“哪里有许久,不过挽个发髻罢了,再者,我也实在没什么胃口。”
宁欢先是笑,而后又担忧道:“不成,没胃口也得多用膳,就是生病了才要好好吃饭。”
皇帝含糊地嗯了一声。
宁欢睨了他一眼,倒是难得见他这般模样。
宁欢也算是饿了一日,御膳房送来的又都是她喜欢的菜式,她便用得愈发尽兴。
皇帝的晚膳是茯苓鸡茸粥,他实在没什么胃口,便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粥,一面看着宁欢用得香甜,也就当下饭了。
他一面为她夹菜,一面道:“下次不许彻夜不眠了,今日就用了这么一顿晚膳。”
宁欢擡眸看了他一眼:“那你下次不许生病了。”
皇帝温和而无奈地笑了。
他的宝儿啊。
宁欢用了个半饱,看着皇帝面前还剩一半的鸡茸粥,劝道:“再用些吧,怎么就吃这么点儿。”
皇帝也是无奈,只道:“你也多吃些,我看你吃得香才有些胃口。”
宁欢不禁笑起来,她给他夹了一筷子爽口的小菜:“好。”
皇帝慢条斯理地喝着粥,宁欢看他一眼,忽然又想到方才未尽的话。
宁欢道:“你知道你昨夜说梦话吗?”
皇帝一顿,看向宁欢:“我说了什么?”
此刻想起来,宁欢还有几分羞赧,她觉着耳根又开始发烫了。
下意识揉了揉耳根,宁欢嗔怪地看着皇帝:“你在梦里叫我来着,当时所有人都在呢。”
听到她似娇似嗔的话,虽然没有明说,但皇帝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轻轻放下手中的调羹,了然笑起来:“害羞了?”
宁欢的耳尖霎时由单纯的热变成了晕出绯色,她下意识想反驳没有,但想想实在没什么可信度,最后便只是娇娇地嗔了他一眼:“当时这么多人呢。”
皇帝不甚在意地笑起来,他握住宁欢的手:“这有什么,听见便听见罢,本就是我的宝儿,你是我的心上珍宝,难道六宫还有不清楚此事的么,何须避着人。”
宁欢嗔道:“先前不清楚,这下真是人尽皆知了,你真是……”她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皇帝便笑道:“情之所起,情不自禁,这不过是下意识的反应罢了,我在病中如何管得了。”他的眉眼间还隐隐有几分傲然的得意。
见他还挺自得的模样,宁欢好气又好笑地睨了他一眼,到底没说什么。
他就是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她的特殊啊,反而是她会不好意思。
不过如今他叫也叫了,该听的不该听的也都听到了,此刻她也就是随口同他说两句罢了,还能怎么办。
宁欢没和皇帝计较什么,皇帝反倒越说越起劲:“令妃娘娘宠冠后宫,朕待令妃娘娘自然有独特之处,让她们知道也好,正好再清楚地了解了解令妃娘娘在朕心中是什么地位,日后也好少动些歪心思。”
听他“我”丶“朕”的混用个不停,宁欢嗔笑着点评道:“张扬。”
皇帝便止住话头,看着宁欢,他温柔而纵容地笑起来:“朕的心头宝在这宫中自然当有极尽张扬的资格,也就是我的宝儿太过温婉纯善。”
温婉丶纯善……
听着他口中的这两个词,宁欢耳尖上的绯意愈发浓了。
她忽然觉得他对自己的滤镜也是够厚的。
宁欢没忍住嗔了他一眼:“别说了,你不害臊我还害臊呢。”
听到她这般娇声娇气的嗔怪,皇帝霎时笑起来,笑意纵容而愉悦。
“好,我知道便好。”皇帝温和笑道。
宁欢又嗔了他一眼。
皇帝忽然也想到什么似的,问道:“先前是你让人将梳妆台上的钗环收起来的?”
他早晨起身看到干干净净的梳妆台还以为怎么了,好在随手打开妆奁一看,见她的步摇首饰还放在里头。
宁欢喝了一口汤,才道:“嗯,那儿到底是你的后殿,我还没想那般招摇。”
皇帝略显遗憾:“什么叫招摇,明明是名正言顺的事儿,看见又如何。”
他还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呢,可惜他家姑娘从来不算大肆张扬的人,明明早就得了他独一无二的爱意和纵宠,却很少因此而招摇。
皇帝为此也是怜爱不已,恨不得更多地宠爱她几分,将她宠得再娇纵肆意些,作为君王珍爱之人,她有这个资格,也该这样,皇帝想。
宁欢不知他的想法,若是知道大抵也是哭笑不得。
此刻她只是睨了皇帝一眼:“后殿不是从来都只有皇帝一人独居么,怎么着也说不上名正言顺吧,又不是东耳房。”
皇帝不以为意:“我说名正言顺便是名正言顺,你是我的妻子,同夫君住在一处为何不是名正言顺?”他还有些理直气壮。
宁欢看得直好笑,心中却是无尽的柔软,她嗔道:“我还不是呢。”
宁欢还没什么想法,只是随口一说,皇帝却是顿了一下。
但他掩饰得很好,只握着宁欢的手温柔道:“在我心中早就是了,日后,所有人也都会知道。”他的语气认真而笃定。
宁欢笑起来,她微微偏头看着他,狡黠道:“名正言顺啊,那你努力。”
皇帝哑然失笑:“好,夫君努力。”
他又不着痕迹地看了宁欢的小腹一眼,心中有些遗憾,若是有个皇儿再加上宝儿的功绩,阻碍定然会小得多,实在有些可惜。但这种想法在宁欢面前他连一分一毫都不敢泄露,生怕惹宁欢伤心。
还是便宜照春和他他拉氏了,皇帝敛下眸去,眸中划过一丝冷厉。
……
紫禁城又飘起了雪,纷纷扬扬的雪花很快便将恢宏富丽的红墙金瓦覆上一层雪白,寒风吹过,碎琼乱舞。
若是从前这个时候,宁欢必定最是兴致勃勃要出去看雪,可是如今皇帝尚在病中,除了每日陪着皇帝,宁欢还要……帮他分忧。
“……大金川土司吉各里阿和诱夺小金川土司泽旺印信,臣奏请皇上旨意。”宁欢读完一本奏折,顺便暗暗琢磨了一番,这样子看来大小金川收覆在即啊,她看向皇帝。
皇帝蹙眉思索片刻,而后道:“谕玉保饬修守御,毋轻举动,注意保安地方。”
闻言,宁欢便依照皇帝的意思一字不改地在奏折上提笔书写。
若是此刻有人在养心殿中看到宁欢笔下逐渐成句的朱批,必定是大惊失色,而后痛心疾首于皇上的放任,惊怒于令妃的牝鸡司晨,再极力劝谏皇帝问罪令妃。
可惜现在西暖阁中就只剩宁欢和皇帝两人,连李玉和玉棠等人都不在,自然更不会有人知道他们收到的奏折上的“御笔朱批”或许还是后宫那位盛宠六宫的令妃娘娘所批。
宁欢写好批覆,看着奏折上行云流水的朱批字迹,她微微走了一会儿神。
百年后,若是这些奏折还有机会再度被翻出来收藏,那时候怕是更不会有人知道这些奏折上的批覆并非皇帝本人所写,而是他的令妃所写罢。
想到这儿,宁欢微微翘起唇角,带着几分恶作剧般的狡黠笑意。
她的“朱批”或许会在百年后重见天日,那她是不是也以另一种方式回了那个时代呢,宁欢有片刻的失神。
皇帝看着她脸上狡黠之色,面上也不禁带上笑。
果然有他的姑娘陪着这处理政事的节奏也轻松加快不少。
他又低眉去看手中的奏折了,可不能太得意,一会儿这娇气的姑娘见了又要撂挑子不干了。
宁欢很快回神,她在紫禁城的日子实在过得太美好,已经许久不会为过去而伤神了。
她将批好的奏折放在一边,又顺手再拿起一本奏折。
看了一眼对面同样在批阅奏折的皇帝,宁欢心中还是忍不住悲愤地叹气。
若是可以,她才不愿做什么干政的后妃呢。
皇帝还病着,但太医说了皇上许久未病,这一次的风寒便是来势汹汹,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日。皇帝嘴上答应,却还是放不下他手上的政事,宁欢看得焦急担忧,却还劝不动他。
皇帝一面放不下政务,一面也不忍看宁欢如此为他忧心,便干脆折了个中,让宁欢为他念诵奏折,然后照着他的想法批覆。
敢这么做自然是因为宁欢如今的字迹与他相比几可以假乱真——她的书法是他亲手教的,也是他一笔一画带着写的,所以经年累月下来,宁欢的字迹也与他愈发相似。皇帝相信,宁欢就算是在奏折上落下朱批也不会教臣子看出端倪来,是以,他才有此提议。
宁欢一开始自然是不愿的,倒不是惶恐什么后宫不能干政,或是所谓牝鸡司晨,只是单纯的懒怠罢了,这么多奏折,她看着也很头大的。况且她心中也对自己的字迹没那么自信,生怕写得不好让人瞧出什么。
但是皇帝又哄又劝的,还特意给宁欢看了几本奏折。
好嘛,这一看宁欢才发现,这些奏折和她曾经想的极其重要的军国大事是毫不相干,多是一些琐事和向皇帝问安的折子,对于这一大类的折子,皇帝向来是简短批阅“朕躬安”或是“朕已阅”便好。
如此宁欢倒是放下心来,她本也担心皇帝的身体,于是便真被他哄得妥协了。
从一开始的念诵,再到后来皇帝全权交予她,小事和问安折子不必再念给他听,宁欢自己批覆便好,也不过是一日的功夫。
宁欢原本还很自然地答应,念折子也很废口舌的。但直到后来的奏折逐渐变成了正经事,宁欢才回过神来,她又被皇帝哄骗了。
可是她已经替皇帝批覆了不知多少本“朕躬安”的折子,早就上了皇帝的贼船下不来了。
三个字是写,两句话也是写,宁欢又一次妥协了。
如此,有宁欢陪着一起批阅奏折,皇帝的确清闲了些,能好好调养身子,只是宁欢反而忙碌了些。
但皇帝也舍不得真的累到他的宝贝,也没有如平日那般整日整日地处理政务,还是搁置了些,每日处理政事的时间也比往日少了不少,还让下面的臣子跟着分担。如宁欢所言,此时不用,这满朝的文武大臣养来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完了,今天没写完,再写就过0点了,只能分两章了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