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艾秋梨没那周惜夏那么悠闲。她勉强赶上打卡时间，回到工位上还没喘过气，便见到同事刘文如的头像在电脑桌面上疯狂闪烁。
她叹了口气，擡眼正好与正在对面挤眉弄眼的刘云如对上视线。
“发生什么了？”艾秋梨对着刘云如做口型，“宁老头终于被裁了？”
宁老头是艾秋梨和刘云如的上司，他年纪不大，但年纪轻轻便有了不亚于五十岁男性的“口才与谋略”，大家便给了他这个诨名。
“那种好事怎么可能，如果宁老头有机会跳槽，早就在朋友圈里谝遍全世界。”刘云如说，“算了，我就不卖关子了，你看看桌面上的小袋子。”
艾秋梨这才注意到，自己桌面摆放的文件夹上，多了个粉色小纸袋。它正好被艾秋梨电脑显示屏挡住了四分之三，只露出袋子的一条细边。
很重。艾秋梨打开袋子，发现里面放着一颗水晶球。
里面封存着一座小雪山，山顶凹下去一块，盛着里面金红色的熔岩。轻轻一动，水晶球的四周就会涌上银白色的亮片和小小的雪片。
很经典的设计，但细节并没有敷衍，想象力贫瘠的艾秋梨怀疑这个礼物要几百块钱。
可是，最近又没什么节日，艾秋梨的生日也不在春天，谁会送她礼物。
常玖是个耐不住的，要是她想送艾秋梨礼物，肯定提前好几天就说漏了嘴。
“你送我的？”艾秋梨惊讶地将那个水晶球在手中看了一圈。
“我没那个闲工夫。”刘云如见艾秋梨迷惑的样子，原本有点兴奋的眼神也跟着迷茫，“你也不知道送礼人？”
“组里新来了实习生？”艾秋梨继续猜测。
“咱公司都快破产了，哪来的实习生。”刘云如否定道。
艾秋梨摇摇头。“我不知道。”
感觉自己探知到什么不为人知的暗恋八卦，刘云如更来劲了。“说不定是隔壁部门的小李。他前些日子不是还过来找你开会了吗？”
“不是他。”艾秋梨有点心烦意乱。除了鬼魅般的姜逐星，现在又多了一个匿名追求者，艾秋梨觉得自己连班都要上不下去了。
刘云如还想再分析一番，但宁老头发过来一项新任务，她骂骂咧咧地投身于工作中去了。
艾秋梨把纸袋倒过来，没有贺卡也没有小票，神秘的送礼人没留下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她不死心地多看了两眼水晶球，才发现在底座上刻着一行外文，是艾秋梨看不懂的文字。
午休时艾秋梨鼓起勇气去楼下保安处查监控，但公司大楼每日来往的人那么多，怎么能确定究竟是哪个人过来放下的水晶球。
甚至不能确定水晶球是什么时候带进来的。纸袋不大，足够放进手提包。
艾秋梨将水晶球摆在办公桌一角，略微擡头就能看见的地方。
每每从工作中走神，放松眼球时，艾秋梨总能瞧见水晶球里那方小雪山。
即便是公司的廉价灯光，照在雪山上，都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气。
看得久了，她愈发觉得这景有点眼熟。
*
m城中学给学生订了英语报纸，上面有许多题目，每隔几天就送过来。学生和老师做了讲，讲了做，好似没个尽头。
不过艾秋梨倒很喜欢听英语老师讲报纸。英语老师不爱提问，她有充足的时间补觉，或者走神。
就是报纸质量不太好，上面印着的图案往往是模糊的，角落里还有各类商家打的小广告，内容无外乎提高记忆力的保健品之类。除此之外就是有股油墨未干的刺鼻气味，以及糟糕的纸质，笔尖在上面停留过久，总会留下一滩难看的墨迹。
做完一面，艾秋梨翻过一页，是篇讲旅游景点的小短文。
某座长年覆盖积雪的火山，地点是气候恶劣的冰原，再晴朗的天气都随时可能突降暴雪把不注意的游客掩埋。
不知怎的，对着报纸上印刷的图案，艾秋梨竟神奇地入了迷。
这座雪山在遥远的国外，仅是坐飞机都能把座位坐穿，是艾秋梨无法抵达的地方。
然而它带着一股疏远而危险的气质，本身就是一种诱惑，诱导那些胆大的冒险者驱车前往。
艾秋梨将这篇短文裁剪下来，黏贴在笔记本上，学得疲惫时就看上一眼。
又趁着周末有手机时，浏览了不少关乎这座雪山的视频和图片。
连社交软件的头像都换成了游客照。
“哇，你还真入迷。”常玖咋舌。
她也有不少向往的旅游景点，但都没艾秋梨那么狂热。
趁着体育课有机会自由活动，艾秋梨和常玖从繁重的学业里喘口气。常玖忽然抓住艾秋梨的手臂，向着塑胶跑道的方向努努嘴：“快看。”
艾秋梨不明所以地向着常玖暗示的方向看去，只见周惜夏从远处小跑过来，穿着一件夏季校服衬衫，长发束成马尾，扫着雪白细嫩的后颈。
她没有看到艾秋梨和常玖，目不斜视地跑向远处。
同在一个学校，一些课程的时间撞在一起也不罕见。不过艾秋梨还是第一次注意到周惜夏有一节体育课和自己是同一时间。
尽管是安排课表时的偶然，艾秋梨依然为这小小的默契而暗生欢喜。注意力一旦转移到周惜夏身上，便很难再投入到聊天中去。
其她几个同学聊天时艾秋梨只敷衍上两句，后来索性用带来的单词书挡住大半张脸，除了眼睛还在睫毛的遮掩下瞥向周惜夏的背影。
但周惜夏并非同来上体育课的学生，而是翘了一节自习。
按理说学生是要在教室好好上自习的。但学校也怕学生压力太大，周惜夏经过习题轰炸后觉得有些闷，向班主任申请后就来操场遛弯了。
她平时不惹事，又在老师那里是个好学生形象，班主任很痛快地放她去休息。
周惜夏离艾秋梨越来越远，在她即将拐弯时突然停下脚步，换了个方向缓步走向看台。
那里有什么吗？艾秋梨眯起眼睛，但她有点近视，出来上体育课又忘记带眼镜，离得太远，看不清看台上坐着的人。
姜逐星大咧咧地坐在看台上，今天她身边难得没有几个朋友，单薄的背影甚至显得有些孤单。看见下面锻炼的周惜夏，原本有些失焦的瞳孔闪过一丝狡黠，双唇张开，喊起另一位fork的名字。
周惜夏脚步停了一拍，微妙的变化被姜逐星捕捉到，她涂着透明唇釉的薄唇咧开一个弧度，直到周惜夏一步步走上看台，站在她的身边。
“很少见你找我，”周惜夏抱着双臂，和姜逐星保持着一步的距离，“发生了什么？”
“你和你的小点心一起上课，真可爱。”姜逐星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但她的语气却十分轻佻，周惜夏不由得皱起眉头。
“放尊重一点，我听不明白你说的‘小点心’是指什么。”
“难道你不是为了监督她才到操场上来的吗？”姜逐星看着塑料草坪上坐着的艾秋梨，而当周惜夏明白她意有所指时，表情变得更差了。
“不是所有人都和你采取同样的态度，”周惜夏顿了顿，“你在校外做的事，已经传到我耳中了。”
虽然周惜夏对fork之间的社交不是很在乎，但同类间的交流也很重要。她很早就发现了fork们匿名使用的论坛，而其中有几个非常活跃的账户。经过周惜夏对细节的对比，她敏锐地察觉到其中一个就是姜逐星。
姜逐星在网络上堪称口无遮拦，除了大方承认自己的fork身份，她还自称食用过不下三名cake，并总结出一套食用小技巧。这为她招来不少拥趸。
然而树大招风，姜逐星的所作所为难免会让许多fork眼红。即便姜逐星是通过撒谎博取眼球，那些眼馋cake到嫉妒的fork也会打击她。
更何况周惜夏很难不怀疑，姜逐星所说的食用经验是真实的。
姜逐星嘴里哼着歌，没有回应周惜夏，如同突然耳聋一样。
周惜夏锐利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扫视着，“你大可不承认，我也不能阻止你和你的家人。但在学校内，我想还是需要提醒你，不准对任何学生动手。”
姜逐星吃吃地笑起来：“哈，还说你不关心。整个学校只有那一个cake，用一个高尚的理由掩饰，你语文学得真好。”
“你想得太多了，”周惜夏的思维卡顿了一下，但没影响她的嘴，“学校人多眼杂，你动手只会让大家发现你的缺陷，说不定会牵连到我。”
“那我能在校外动手吗？”姜逐星跃跃欲试。
“我真的会杀了你。”周惜夏说。
姜逐星撇撇嘴，一脸无趣地偏过脸：“本以为你可以成为我们的同胞，没想到你看上去很凶，内心竟然是个胆小鬼。”
“如此一来，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自己多保重。”
“你能管住自己的嘴巴比什么都强。”在姜逐星表现出愠怒之前，她已经退出了对方能攻击到的范围。
周惜夏头也不回地走远，一路上看着那些离看台近的学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听见自己和姜逐星的密谋。
没有人发现看台上的不愉快，就算有，也会被当成两名密友的打闹，只要不大声争执，她们谈话的内容就不会传出去。
但周惜夏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恰好相反，她能察觉姜逐星态度的变化。
她想要挣脱社会对fork的管束，她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