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艾秋梨早早去传达室拿花。花店店主确实有点本事，芍药和郁金香都像刚被花农采下似的鲜嫩，柔软脆弱的花瓣上还点着水珠，在一大堆满天星里脱颖而出。
她满意地把花抱在怀里，预备之后给店主一个好评。
m城中学的校领导在预报天气方面很有天赋，运动会到成人礼，没有一次是天气不好的。但天气太好导致太阳光过于强烈，很多人都被迫拿一本书遮挡光线。好在今天微风阵阵，体表温度不会太高，也不会被晒到流汗。
艾秋梨重新出现在自己班的方队时学生中不由得爆发出一阵欢呼，脸庞顿时因为害羞而发红。但得知艾秋梨取的是送给朋友的礼花，八卦声很快就停下了。
她呼出一口气，为自己脱离八卦中心而庆幸，又有些失落。
没人觉得她们两个相配。
校领导讲完话后，接着便是学生代表发言。到这个时候大部分人已经厌了，盯着虚空中某个点出神。但周惜夏出场时，靠近主席台的班级都发出不小的惊呼声。
坐在后面的艾秋梨也不禁伸长脖颈。
周惜夏穿了一件灰蓝色一字肩礼裙，搭着法蕾丝巾折入胸前。整个人高贵优雅，阳光落在她圆润细腻的肩颈上，给整个人都镀上层金光。
她很少捣鼓自己的外貌，成人礼难得穿这么正式，原本看习惯的同学都不由得屏住呼吸。
站在周惜夏身边的男生也生的英俊，但和周惜夏比起来就逊色许多。
周惜夏早已把稿子背得烂熟，面对台下这么多学生，心里也不怵不躁。她环绕四周，心底泛起淡淡的失望：高二的班级离得太远，她看不见艾秋梨所在的位置。
也看不到她给自己准备的什么礼物。
周惜夏垂落身侧的手指捏住裙角，再放开。
她露出一个浅淡柔和的笑，顺畅流利地发言，一个字都没错。
不用目光观察都能知道，校领导们对这次的学生代表很是满意。背完演讲稿下台时，听着指导老师的夸赞，周惜夏只谦虚地点头，没有答应她合照的要求。
“对不起老师，”周惜夏语气尊敬，却透着疏离地回绝道，“我和同学已经约好等下班级的合影，不能失约。”
指导老师不舍得这么一个好苗子，但也只能放她回班了。
校领导和学生代表讲完话后，成人礼的仪式也走差不多。这个周末是大休，高一和高二的学生都搬着凳子回班级收拾东西，只留下高三的学生自由活动。
而艾秋梨抱着花，揣着一颗急切跳动的心，在人群中搜索那抹灰蓝色的踪迹。
她问路过的同学，同学指着充气拱门：“应该还在等着过拱门，都想照相，估计要等好久呢。”
而周惜夏此刻正被好几个人团团围着，都在称赞她今天的表现。
周惜夏拿出与应对指导老师无异的标准笑容，客气地应付她们。
而那些试图分给她的花，周惜夏都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我觉得花还是送给熟悉的人比较好，”她委婉地回绝一个正要把自己的花交出来的高个子女生，“她们才是陪伴了整个高中的人，不需要把花浪费在我这陌生人身上。”
“让一下！”艾秋梨在人圈外面绕了几次，都找不到缝隙让她带着花钻进去，顾不得面子，大声喊道。大家看到她怀中脆弱的鲜花，不自觉地让出一条路。
她喘着气，几根头发被汗水黏在脸上，像刚跑完操一样，和打扮精致的其他人比起来，成了只误闯宴席的小松鼠。
周惜夏看着这只勇敢的小松鼠，呼吸跟着暂停了一下。
艾秋梨一步步地逼近自己，栗色瞳孔中的影子也渐渐放大，
她的手心竟然也出了点汗。
“花，送给你。”艾秋梨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她明明有好多话要说，上晚自习的时候她特意打了草稿，并在发呆的时候一遍遍默记该说的台词。
真到了这一刻，大脑反而一片空白。
周惜夏伸出手，接过这粉白色的海。
包着鲜花的雾面纸发出啪沙声，像蝉落在繁茂的枝叶间，又振翅飞向别处。
穿着脏兮兮运动鞋，袖口还带着中性笔笔墨的艾秋梨，冒失而大胆地闯进了周惜夏的世界。
周惜夏将花向上举起，凑在鼻尖，假意嗅闻花束的香气。
花材都不是香气浓郁的品种，周惜夏只是想借花瓣暂时遮掩下自己的脸颊。
免得自己情绪失控的表情暴露在外，不好看。
“秋梨，你还挺用心的嘛！”申冰寒大大咧咧地搂住艾秋梨，“惜夏等你好久了，你不来，她谁的花都不愿收！”
“没这么夸张吧。”艾秋梨腼腆地笑了一下。周围的人也跟着笑，倒是没有任何人展现出敌意。
大家都不过同学一场，揣着心思的不多。
“惜夏你和秋梨待着吧，我要去找茗茗了。”申冰寒在艾秋梨肩膀上拍了拍，口气宛若托孤，“她都发消息来催了，我再不走，估计就要被骂了。”
“知道了知道了，谁能忙过你。”周惜夏无奈道，转头看着艾秋梨。“你现在想回家吗？等我把礼服换……”
艾秋梨却说：“可以合张照吗？”
她拿起手机，眸子亮晶晶的，“学姐今天穿得这么好看，不拍张照才可惜。”
周惜夏此刻还沈浸在刚才的感动中，自然不会拒绝：“好。”
两人来到塑料拱门底下。大部分人都已经拍完了照，只剩下寥寥几个人。
艾秋梨拜托一个空闲的同学拿着手机，自己则跑去挽住周惜夏的胳膊。
“三丶二丶一——”
时间就此定格。
*
艾秋梨拿过手机，看着里面的两张面孔，眼睫颤动两下，流淌出愉悦的气息。
这张照片，等下就设置成新的桌面好了。
她们上次合影还是上个学期聚餐，那之后一直在学校，艾秋梨都没带手机，这下总算有新图了。
她屁颠屁颠跑回周惜夏身边。“等我回去把照片发给你。”
说着，艾秋梨很自然地重新挽住周惜夏。
周惜夏只是瞥了一眼，却并没有出言提醒，默认了艾秋梨亲密的举动。
正相反，她倒愿意艾秋梨离得近些，属于fork的独占欲暗地里占了上风。
“还有一个月就要考试了，”艾秋梨不免哀叹，“考完试我就见不到你了。”
“别说得像生离死别，”周惜夏嗔怪，“等你放假，我们可以出去聚餐。”
“那不也只有一个假期？你一定会别的城市上好大学，我们最终还是会分开的。”艾秋梨依然忧心忡忡，“不行，我们可要一直保持着联系！”
周惜夏拍了拍她的手背。“等我七十岁也不会忘记你的。”
这明显是一句玩笑话，艾秋梨却得到了莫大的安慰。
合完影，周惜夏便要去换下礼服。她不适应高跟鞋，穿久了从脚趾到脚踝都又酸又痛。但她忍住没告诉艾秋梨，仿佛自己多说一句，尊严就会受损一样。
她想在艾秋梨面前保持完美。
完美的前辈，滴水不漏地掩盖自己卑劣的本性。
也给自己的高中生涯画上完美的句号。
两人正要往教学楼走，背后突然传来呼唤的声音。
“前面的同学！”一个男生跑过来，“你是周惜夏吧？你班主任要你去一趟办公室。”
周惜夏皱眉，活动差不多都结束了，还能有什么事找她？
但她刚转学到m城中学时，班主任很关心她是否适应，帮了她许多，需要告诉家长的通知也一个不落地告诉她。
或许这个周末有什么重要安排，随着高考迫近，周惜夏不敢错过任何消息。于情于理，都不好放班主任鸽子。
更何况她想要送给艾秋梨的礼物还放在教室。礼物易碎，她怕操场上不长眼的同学碰坏，所以放在抽屉深处保护。
艾秋梨不主动说，周惜夏也一直记在心上，正好顺路回教室带给艾秋梨。
打定主意后，周惜夏转而松开手，艾秋梨挽住她的胳膊滑了下去。“不然你先回高二部，如果我在办公室待的时间久，你就先回家。”
“可是……”艾秋梨直觉一阵心慌，好像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一片云彩挡住了太阳，皮肤上的燥热顿时减轻许多。
教学楼的窗户没了阳光，里面的房间立刻变得昏暗，显得有点阴森可怖。
她有点不安，周惜夏敏锐地感知道，补充上一句：“最好和别的同学一起回去，别在学校待久了。”
艾秋梨本来想说自己会一直等，但周惜夏温和又不容置喙地回绝了她，她只好瘪瘪嘴，低垂着脑袋，从喉咙里咕哝：“好。”
周惜夏松了一口气，对前来告知的男生说道：“我这就去，谢谢你帮我传话。”
“没关系。”男生还没说完，周惜夏已经提着裙子匆匆走远。
男生挠了挠头，自己应该没记错。
他只是在篮球场上打球，休息时被姜逐星叫住，被推过来传话的。
既然任务完成，他也没逗留的理由，为了还在等他一起打球的朋友，男生毫无留恋地快步跑回篮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