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周惜时马上就放了心,看艾秋梨也是越来越顺眼。啊呸,她本来就看秋梨很顺眼!
“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周惜时爽快地说,“新开的商场丶酒吧丶餐厅,这些我都熟。你是不是没钱,等下把我的卡给你……”
眼看周惜时说的越来越过分,艾秋梨赶忙制止:“够了够了!你只要找个凉快的地方把我放下,让我舒服地等周惜夏会合就行。”
“那哪里够,”周惜时说,“客户光临还要欢迎,更别说你是我妹女朋友。若不是昨晚有蕓姨请客,我肯定带你们两个不醉不归!”
谈到周苏蕓,艾秋梨眼皮猛地一跳,赶忙问周惜时:“姐姐——我先跟着周惜夏这么称呼你,你能告诉我惜夏家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只知道大概的经过,但那位苏蕓阿姨给我的感觉实在不简单。”艾秋梨小声说,当着周惜时的面说她亲戚的坏话总有些不好意思,“怪怪的……”
“蕓姨……”周惜时眯了眯眼睛。她看不出周苏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她瞒着其他人,自作主张打扫周惜夏故宅的行为确实可疑,不怪艾秋梨心里嘀咕。
“蕓姨和我和周惜夏的关系你应该已经清楚了。说实话,我们家和周惜夏家不如蕓姨那么亲密,毕竟人家是一起出生的,这么多年都在一块儿,感情在我们家是一等一的深厚。”
“可惜蕓姨不喜欢小孩,”周惜时开车下了高架桥,“不然她一定会收养惜夏。”
“一开始,周苏蕓和周苏菱表现得都像正常人,我们谁都没料到周苏菱是fork,就连她找的恋人——也就是惜夏的爸爸——也没有透露出去,惜夏出生时也很健康。在所有人看来,这都是十分正常幸福的一家。”
“那么,惜夏的父亲是一名cake?”艾秋梨嗓子发涩。
“应该不是。”周惜时摇头,紧接着压低声音:“我偷偷看过整个案件的报告,周苏菱虽然分解尸体但并没有吃掉,如果李熹泰是cake,尸体不可能留下那么多。”
“不是cake?”艾秋梨纳罕,“那她为什么会这样残忍?”
就算饿极了,也不可能对普通人下手。普通人并不在fork的食谱之上,杀掉普通人除了让fork暴露,不会有任何好处。
而且惜夏对她这么温柔,惜夏的妈妈,那位已经死去的fork,一定不会是阴险凶残的人。
“就是因为什么逻辑都讲不通顺,最后结案时只得定了情感纠纷。”周惜时说,“虽然事后也没找到什么证据能证明这一点,但也只能这样向公众交代。”
“fork至今被大部分人当作一种都市传说,而非切实存在的疾病,自然也没有具体的法条约束。”
“在苏菱阿姨行凶前,惜夏家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吗?”
艾秋梨说:“比如,呃,有神秘人上门对苏菱阿姨说了什么。”
就算是疯,也要有个征兆。
比起情感纠纷,艾秋梨更愿意相信是有人从中作梗。
“怪人没发现,但惜夏家那段时间的确有些不太平。”周惜时努力回忆道,“先是生意上被人抢去了订单,惜夏家的压力陡然增大;”
“那段时间周惜夏身体也不好,经常在家病休。我想周苏菱那时一定很心烦。”
艾秋梨想道,应该是苏菱阿姨发现惜夏和她一样是fork。
她最知道fork的体质是怎样的煎熬,看到自己心爱的女儿也继承了这种厄运,怎能不让周苏菱绝望。
这么看来,周苏菱是因为过于焦虑才酿成惨剧。
“在案发前不久苏菱阿姨便很少邀请我们去她家玩,我也有段时间没和周惜夏见面。但过不了一个月就到暑假,所以我盼着放假后一起玩。”
周惜时叹息:“我们都以为是工作繁忙,没想到……”
艾秋梨听着也不是滋味。
周惜时说:“据说李熹泰手上还做着重要的项目,却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到公司上班,了无音讯,其他的同事就大着胆子报了警,警察来到旧别墅,发现别墅里传来恶心的血味和腐臭,别墅里的人却没有回应,于是,警察便破门而入,搜寻主人的下落。”
“味道源自惜夏父母的卧室。”周惜时眼底划过一丝悲痛和恐惧,“里面的状况惨不忍睹,有没做好心理准备的警察直接吐了。好在根据周苏菱的口供,她没有让周惜夏亲眼目睹现场,只是自己一个人待在那里。至于她做了什么,为了你着想,我不能明说。”
“了解。”艾秋梨自己也不是很想知道。她了解愈深,对周惜夏的心疼也跟着深刻。现在她心脏几乎都绞在一起,却还是觉得古怪。
“周苏菱和她的女儿在书房,两个人身上都是血,但并没有任何伤口,可见那都是周苏菱处理尸体时沾上,不小心带给自己的女儿的。警方正好撞到她手持凶器,试图刺死周惜夏,在被控制后,周苏菱还在挣扎,却主动承认自己杀夫的事实。”
“惜夏先被警察照料了几天,待案情清楚一些后,就被送到了我们家。”周惜时说,“剩下的事情不用再费口舌。”
艾秋梨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睫毛上挂着几颗极细的水珠。她不是没做好心理准备,可真正得知这一切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
“反正一切都已经结束,”周惜时说,“我看周惜夏也差不多走出来了,接下来的人生还有更值得期待的事情,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别再纠结了。”
艾秋梨乖乖地点头称是。她心里的波浪还未停息,却要应付周惜时的关心,只能随便胡乱地应付一下。
但是,真的已经全都结束了吗?
艾秋梨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
周苏菱对她一直很客气,甚至还招待她吃了一顿价值不菲的晚宴。
她虽然觉得有些内疚,像愧对了长辈的好意,然而神经却敏感得承载不起一根羽毛。她犹豫着,在那个熟悉的猫猫头像上停留许久,还是咬咬牙,下定决心点了进去。
“在吗?”她发送,“我有事想委托你去查。”
“这和你们两个的进程有关系吗?”亓熙很快回覆。
“有一点儿,”艾秋梨打下几个字,又换成正规点的词语,“和实验环境的稳定性有关。”
亓熙:“?”
艾秋梨正忙着打字,就听着周惜时开了口。
“说了这么多,还不知道到底去哪儿。”周惜时笑笑,“想好了吗?”
“你来决定吧。”艾秋梨继续打字。她是真没什么想去的地方。本来她收藏了几家心怡的小店,但都是盼着和周惜夏一起。现在自己一人待在那里,只会觉得孤独。
周惜时打开导航,“eine cafe怎么样,上个周刚开业。”
艾秋梨:“嗯嗯。”
找到了前进的方向,周惜时专心致志地开车,但明显心情更好,丝毫未受到刚才血腥事件的影响:她只关心现在和未来发生的事情。
只要现在是好的,过去又有什么关系。
而这边,艾秋梨好不容易给亓熙理顺了故事脉络,小心地问这个神秘的fork:“你说,陷害者有可能是谁?”
亓熙却反问她:“你怎么知道是有人陷害周苏菱?”
“难道姜逐星和周惜夏的行为还不能证明,fork的行为是不可控的?”
“不止是在普通人眼中,就算在fork内部也很难认为是有人从中作梗。周苏菱能活到三十多岁,在fork中已经算高龄,随时都有死亡的风险。”
“fork习性就是如此,活不长。”
虽然隔着文字,艾秋梨却仿佛听到亓熙的叹息。
“要说周苏菱做错了什么,就是她还妄想着‘普通人的生活。’”
亓熙洋洋洒洒地说了很多。艾秋梨却忍不住回覆:“你不也是?”
“表面上说是拿我们做实验,实际上呢?你如此关注两个不相干的人,甚至还给我们提供姜逐星的位置,一个渺茫的‘实验结果’就值得你这么做?明明姜逐星看起来就不是我和周惜夏能得罪的。”
至少在那个时候她们的安全岌岌可危,姜逐星在暗处观察着,亓熙的帮助一定也被姜逐星看在眼里。
“你丶周苏菱,周惜夏,本质上是一样的。”
——想活着。
——想要正常而安稳地活下去。
亓熙发来一串省略号。
“那你想怎么样?”
她松口了。艾秋梨乘胜追击:“如果有人暗中操作,那应该会留下证据。”艾秋梨写道,“你有把握找到周苏菱及其他亲近的人的资料吗?尤其是周苏蕓。”
“十几年前的事,互联网网民都换了好几茬。”亓熙倒是应了下来,“有难度,但可以一试。”
“但你最好能找到点实在的证据。”亓熙说,“空口无凭谁会相信?”
证据?
艾秋梨犯了难:别说可能存在的证物都被警察收走,旧别墅一直被定时清洁,指纹脚印估计早就被消灭了。
但亓熙需要,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找。
离eine café还有一两公里,周惜时拨通了周惜夏的电话,想要告知对方一声。可几声滴响后,传来的却是无人接听的机械音。
“怪了,老太太应该没那么多话要嘱咐惜夏,按理说她现在应该已经坐上车来找我们了呀?”打过去几个电话也没人接,周惜时有点不耐烦,还有点担心,但在艾秋梨面前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能自己心里嘟囔。
“就算堵车也不妨碍接电话……算了,我先送你去目的地,再回家帮惜夏解围。”
“我想去惜夏家。”艾秋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