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仁可能五行属火,要不然,他就是最近一段日子有点火旺。
之前在城外用了铝热燃烧弹,之后又在瀛宾旅社甩了两颗李梅同款;而就在刚刚,撺掇维纳老头崩了菊地进藤之后,他居然又主动放了一把火。
他把菊地进藤的尸体捡起来,扔进维纳老头车子里,然后又把油箱里的汽油抽出来一些洒在车子里面,最后往这辆福特A型车里扔了根火柴。
当然,在点火之前,他也没忘记拆了这辆车子的牌照,以及在修车工具箱里找了把改锥,把发动机编号给弄掉。
“哼,什么叫我能力有问题,这事情办得多地道,能力嘎嘎强。”
某人臭屁了一下,只可惜系统没有鸟他。而等到车子完全烧起来之后,他也就和维纳腿着绕路回了城,各回各家。
或许是因为亲自动手报了仇,心里一时间念头很繁杂,所以那位英国公使一路上都没说话,也没再问李茂仁是干嘛的。
已经报了仇,那些就都不重要了。
只是,在分别的时候,维纳跟他说了这么一句话:“这两天,你就等电话吧。”
听起来,这个英国老头似乎并不打算食言而肥,还记着动用自已尚且还能调动的一些关系网,把李茂仁往上提拔提拔。
不过,李茂仁对此也不太在意。能往上升升位子更好,不能升上去也不耽误他活着。他现在还有不到一年多的空窗期,等到了明年,再往后8年,那时候能好好活着可就比什么都重要了。
他只是回了维纳一句“行,我等着”,然后就和这个老头道了古德拜。
正当饭口的时候,再加上忙活了一上午,李茂仁也有点饿了。所以,和那老头分别之后,他没着急去驻巡所又或者回家,而是找了个二荤铺,点了葱爆羊肉、溜肉段两个菜,又要了一大碗白米饭。
他正吃着呢,铺子门口就又进来了个人,看见李茂仁,这人连忙上前。
“呦,李爷,您吃着呢。”
李茂仁抬头一看,发现原来是拉车的文三,于是也就应了一声。
“对,正吃着呢,要不坐下一起?”
进了三伏天,日头又毒又辣,像文三这样拉洋车的中午基本都不会去拉活。
这是干的年头长了,自然而然积攒出来的经验。只有生瓜蛋子为了挣车份,不信那个邪,才顶着大中午的太阳满街找活。
要是体格子好,还则罢了。
可要是那种体格子一般的,说不定哪天就被晒得当街晕倒。
有人运气好,遇到好人,被拉到阴凉底下灌点水、刮刮痧,那还能快点缓过劲。
可要运气不好,那这车夫的车子说不定就要被人顺走了,背上一屁股债。
更惨点的,热晕了的车夫,一倒下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像文三这样拉了好多年的老车夫,中午肯定个地方猫着,歇歇脚,顺便再吃点东西。
只是,他们肯定不会中午就进二荤铺。哪怕有些拉车的是着实的酒腻子,肚里的虫子到点就闹腾,可那最多也就跑大酒缸舀点散白解馋,点个肉皮冻下酒都算是破费了。
除非,有什么特殊的情况。
果不其然,李茂仁礼貌性地邀请了一下,文三则是连忙摆手。
“哎呦呦,谢谢您赏脸,不过我来这就是为了会个朋友的。”
说着话,文三便抻着脖子一顿撒么,然后就看见二荤铺里面一张小桌子坐着的人。
“李爷,我朋友在那儿等着呢,您看……”
李茂仁作了个“请便”的手势,文三抱了抱拳,然后就往那张小桌走了过去。
而继续吃完了菜和饭,李茂仁因为觉得还有点不当饱,所以就又点了一份疙瘩汤给肚子灌灌缝。
这时候,那个文三和他那位朋友,一个留着小分头、穿着长衫、戴着眼镜,看起来像是个文人墨客打扮的人,已经喝了好几盅了。
准确来讲,是文三一直在喝,而他那个“朋友”则是一直给他劝酒。
至于说两人吃的什么,他们那桌上只有一盘子腌黄瓜皮、一盘炒合菜,外加一小碟子油炸花生米。
文三这人吧,本来肚子里就存不下二两酒,再加上没有什么肉菜挡口,一来二去很容易就喝高了。
而且,他还有个坏毛病,那就是喝多了之后就爱散德行。
三杯酒下肚之后,本来一个拉洋车的苦哈哈便会摇身一变,变成了四九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你文爷我”。
“你文爷我,可总算是熬出头了,我现在也不在街面上拉活了。
您知道琉璃厂聚宝阁吗,那家的掌柜姓陈,我给他家拉包月呢。
每月二十多块钱往兜里一揣,想吃嘛吃嘛,想喝点小酒就喝点。
这日子过的,就一个字——舒坦。”
他对面那个朋友“呵呵”一笑,也没纠正文三不识数,只是又给他满上一盅散白。
“陆先生,我的陆中庸陆大记者嘿,您是不是不信?我可跟您说实话吧,要是没我的这副好腿脚,陈掌柜聚宝阁的买卖早他妈黄铺喽。”
“怎么茬,你现在还跟着陈掌柜做生意?”陆中庸听得起了好奇心,自然而然就从口袋里拿出个小本本,又拿出一支钢笔。
他是《北平现世报》的记者,靠着写一些闺中隐秘、坊间传闻之类的豆腐块文章谋生,平时遇到新鲜事就爱用纸笔记录下来。
更何况,今天他请文三来这二荤铺开斋,为的就是打听一下关于陈掌柜聚宝阁的消息。
既然文三都开口了,为了自已掏兜花的那一块来钱,他也必须得好好记下个一二三出来。
看他拿出纸笔记录,文三非但没有心生警惕,反而觉得自已说话受了重视,感觉倍儿骄傲。
于是,他说得更来劲了。
“做生意,文爷我跟他操那份闲心,他给我加工钱吗?”说话间,文三又“滋溜”喝了一小口。
“我就是个拉车的,可说出来您还甭不信,要是没我这样一个熟悉四九城的拉车的给他帮衬着,他那生意就不好做。
这不,前两天就有个日本人,也不知道抽了什么浪风,看上了一副早以前一个窑姐……
那个姐儿叫什么来着,马冬梅?不是,哦,对了,叫马湘兰。
这个马湘兰,她画了一幅画,在聚宝阁里头摆了有日子了。
陈掌柜好不容易蒙了个冤大头,让那日本人出了血,愿意花两千大洋买了那幅画。
那么老些钱啊,就是拉车上都沉得不动道儿,那日本人不可能带在身上。
也就是我腿脚足够快,拉着那日本人和陈掌柜赶紧去了趟银行,这才在那儿把买卖做成了。
要知道,那时候可都下午四点了,再过点时间,银行一关门,再想来可就得等明天了。
那东洋小矬子要是寻思一晚上,转天再醒过味儿来,陈掌柜这画还能卖两千大洋么?
你说,他是不是该谢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