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回来了!”刚踏进殿内,福满便迎了出来。他早已备好了干净的衣裳,服侍着谢怀琤整理了一番仪容,又简* 单用了些点心。
谢怀琤刚饮下最后一口茶水,门外便传来了内侍的声音。他意料之中地扯了扯唇,理了理衣摆,迈步出去,恭恭敬敬地领皇帝的赏赐。
皇帝对于合心意的人,向来是不吝啬的,对此时此刻的谢怀琤亦是如此,赏下了不少绸缎衣物和金银珠宝,将冷寂了多日的长信宫也映照得明亮了起来。
送走内侍,谢怀琤冷淡地瞥了眼那些赏赐,面无表情地丢在了桌案之上,独自进了内室,对着铜镜理了理鬓发,迫切地想要出门去见她。
“殿下,”福满欲言又止,“您不在的这些日子,宫中发生了一件事。”
谢怀琤动作一顿,看向他:“何事?”
福满低着头,似在犹疑,最终还是义愤填膺地抬起了头,语气难掩怒气:“如今宫中人人皆知,当年姜姑娘不慎在烟波池畔落水,是太子殿下奋不顾身出手相救,事后却又未曾声张,而是默默保守了这个秘密。直到前些日子,才被东宫一个多嘴的宫人随口说出,进而为人所知。”
谢怀琤面色一凝,原本正在捋顺袖口的手腕一顿,缓缓放了下来。他唇角抿成一条冰冷的线,眸光也顷刻间变得寒意森然。
福满见他不作声,忍不住又道:“太子殿下分明是在胡言乱语,颠倒黑白,这样擅领了此事,对殿下太不公平了!殿下,您得想法子说出真相啊!”
然而谢怀琤却并未顺着这话往下说,而是沉着嗓音开口道:“如此一来,窈窈定也知晓了?”
“那是自然,”福满恨恨道,“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对太子殿下赞不绝口,听说姜姑娘今日还特意同少将军一道备了礼去东宫道谢。殿下,此事已经在太子的谋算下变得......变得板上钉钉,人人认定,我们该如何是好?”
谢怀琤抚平袖口,伸手按在桌案之上,眸色变得晦暗:“太子在此时揭露此事绝非偶然。他一定是有了什么不可告人的谋求算计,只是不知是对姜家还是对......窈窈?”
他凝神思索片刻,脸色渐渐变得阴沉:“只怕是想要对窈窈做什么。”
难言的惊惧和慌乱如狂风骤雨掠过心头。谢怀琤克制地收紧了拳头,说道:“我要去见她。”
福满忙点头:“殿下说得是,当务之急是让姜姑娘知道当年的实情。”
“不,”谢怀琤面上如罩寒霜,“我要问问她,有没有察觉到太子那边的异常。倘若真如我所料,那么太子一定还有后手,我要提醒她小心提防。”
“殿下!”福满急了,“难道您不该先告诉姜姑娘,当年究竟是谁救了她吗?”
谢怀琤浓眉一蹙,一时间却沉默了。
福满深吸一口气:“姜姑娘落水后,是殿下毫不犹豫地跳进池中,任凭自己被水呛咳到几欲窒息,也奋力将她救上了岸;殿下又担心被人瞧见,怕自己当时处境不堪会连累姑娘,便在姑娘尚未清醒时便匆匆离开;回宫后,您又因在冷水中浸泡了太久而发起了高热,足足烧了三五日才勉强好转。那场病让殿下几乎瘦脱了相,嗓子更是哑了十数日无法开口出声。”
他哽咽道:“难道殿下只肯默默做这一切,却不愿让姜姑娘知晓——”
“好了,”谢怀琤打断他,神色并无丝毫波澜,“她知不知道又有什么要紧?我并不在意这些。只要窈窈平安无恙,又何必再用这些旧事去乱她的心神?”
“可是殿下——”福满还想再劝,却被谢怀琤骤然转冷的嗓音慑住,“如今事实已成定局,难道你觉得,我真的能在此时重提旧事?”
福满呆住。
谢怀琤道:“太子既然能够让这个弥天大谎这般顺利地落地生根,那么就说明他做了万全准备,人证物证一应俱全,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端倪。若我此时贸然质疑,不仅无人会信,旁人还会觉得我一定是神智失常了才会行事如此荒谬,竟胆大包天敢冒领太子之功,实在太过恬不知耻。如此一来,此举岂不是成了一场闹剧,如蚍蜉撼树,无济于事?”
“我自然不在意背负什么骂名和斥责,可我不能连累窈窈,”谢怀琤眼眸一黯,“我若真的闹上这么一出,落在旁人眼里会怎么想?他们定会觉得窈窈别有所求,对待有救命之恩的太子竟还心存疑虑,妄图百般试探。”
他攥紧拳头:“我绝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所以福满,”谢怀琤看向他,语气严肃,“此事你不能对任何人提起,更不能让窈窈知道,明白吗?”
“殿下......”福满心有不甘,却也知道其中利害,只能低声答应,“奴婢记住了。”
谢怀琤看了眼暗沉的天色,面色一缓,随即疾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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