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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天子门生(一) 衍圣公食君之禄,该为……

有所图谋的朝臣们机警的扫眼仇敌。果不其然就捕捉到仇敌眼里似乎与他一同的猜测。于是原本就见剑拔弩张的朝会, 愈发透着杀气。

武帝扫过“咣当”掉地四分五裂的茶盏,面无表情:“茶凉了,换一杯热的!”

钟刑敏感察觉到某些脑袋长坟里的人情绪变化, 于是单膝跪地,叩首认错:“卑职有罪。”

武帝逼着自己看向跪地的心腹,缓缓吁口气。然而消息太过惊悚,他一时半会还是无法接受如此离谱的成绩。于是武帝挥挥手示意钟刑去直接给他搞红封——官方敲印盖章的,写着成绩排名的那种红封, 否则他不接受这个成绩!

祖坟冒青烟这个理由也无法让他信服。毕竟对他而言,满朝所谓有才名的读书郎被苏敬仪压了,甚至连八岁的秦延武都不如。

这样的事实会让他这个帝王不寒而栗——因为这侧面说明天才才子都是注水的!说明天子脚下, 也有人弄虚作假!

即便明面上想要竭力克制内心的杀气, 但到底相由心生。此刻帝王满脸漆黑,比传说中的包青天脸还黑。甚至都直接显露在脸上了。

整个殿内都随着帝王的阴沈, 空气都似乎开始凝滞起来。

朝臣们眼观鼻, 鼻观口, 口观心。这一刻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免得武帝心里不痛快,反而迁怒他们。

殿内因此诡异的死寂。

武帝居高临下的, 将朝臣这副看起来畏惧的表情尽收眼底。等目送着钟刑恭顺退出内殿后,他不耐的擡手拍了拍御案:“怎么诸位爱卿也口渴了, 想要喝杯茶?还是说又不急了,不想确定会试主考官?磨磨蹭蹭拖延到三月份会试开始?!”

按律会试由礼部主持,帝王钦点主副考官,以及同考官十八名。

也就是说起码要选出二十名有才名丶有实力的大臣!

当然还有附加条件,诸如是忠君的,哪怕不忠君起码也要是个公正的, 不会偏私搞猫腻的,有明显党派的。

对于目前的朝堂而言,要选出这么二十个人来,还真挺难。

尤其是要主持大局的主考官,更是难上加难!

要在贡院呆半月,首辅董阁老呆个半月,出来没准一脚真跨进棺材里了。总不能考一次就把人消耗掉。而人推荐的周全,规矩脑子都有,但资格不够。只能做个同考官。

剩下的刑部丶工部丶户部丶大理寺四个部门各出两同考官。

外加塞进镇国公做监督。兵部左侍郎也塞进去。

也才凑齐十个同考官。

盘算着人数,武帝横扫过站在前排的一串阁老。

目前到场的五个阁老迎着帝王的刀子眼,齐齐心中一颤。

首辅董阁老恨不得把自己花白的胡须都揪断了。可无奈有些事情,他还是不得不开口。否则再拖延下去,真是越来越乱,牵扯的部门或许就越来越多了。

忐忑着,董阁老小心翼翼开口:“启奏皇上,微臣斗胆,礼部尚书人选还是得趁早定下。毕竟科考选才,乃是国之大事,三年一届啊!”

按律都是礼部尚书为会试主考官!

镇国公兼任一天,看起来是抛出个诱饵让朝臣斗争,可礼部一乱这天下学子的心没准就跟着乱了。因此即便帝王再动怒,有些话他还是得说出口!

武帝闻言面色直接黑了。

大着胆子瞄了眼帝王脸色,对尚书位置依旧心心念念的前任尚书,目前的国子监祭酒李慕卿便出声:“皇上,下官斗胆。昔年镇国公兼任礼部尚书时,皇上您曾言说礼部的礼,乃是要懂忠君爱国的礼,懂保家卫国的礼,懂百姓为重的礼。”

一字字的重覆帝王昔年的话语,李慕卿言之凿凿,铿锵有力:“敢问首辅董大人,能够推荐这样的人才吗?有比镇国公还懂礼的?”

他的位置,仇敌坐着倒不如镇国公兼任!

跟李慕卿有仇的朝臣面色青了紫了都有。毕竟他们没见过这杀敌一百止损八千的招数!让堂堂礼部,被一个莽夫,还是个军户出身的莽夫掌控在手里好吗?他们文臣内部有矛盾,内部解决,没必要让武勋看了笑话!

迎着落在自己身上的无数仇怨的刀子眼,李慕卿反倒是掷地有声:“下官以为礼部该育德为民为重,学问反倒为次要的。而德育得循序渐进,徐徐图之。否则,微臣说难听些,例如现如今大兴县县试那黄花如散金一题。说来下官作为官学之首,对县试这些也有所了解。今科不少同僚子弟都下场呢,结果多少人骄奢淫逸,甚至还当众鄙夷身世坎坷的苏敬仪,嗤笑人连黄花是菊花都不懂。”

边说,李慕卿还横扫群臣一眼,视线停留在东华书院某个大弟子身上,冷冷道:“结果反倒是自己连油菜花都不知道。还不如定国公府的曾孙,才八岁却也知道民生为重,知道油菜花!”

说完,李慕请回眸大着胆子看向帝王:“臣斗胆道一句。料想这些孩子家长,恐怕都不懂言传身教这个词!”

在场的众人也不是个傻的,闻言就品过味来了:这姓李的是在拐弯抹角的宽慰帝王开心一点。毕竟武勋少年起码还有一道题答的很好!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黎阁老的大弟子吏部陶侍郎表示自己理智能懂。可偏偏在贡院开口嘲讽苏敬仪的是他家两个孩子!因此他克制不住的开口质问着:“李大人,您倒是懂言传身教,三年了国子监似乎依旧没什么建树?!”

“育德得贯穿一生,不像某些人琢磨着旁门左道。且三年一届的会试都还没开始,下官敢问陶侍郎怎么言之凿凿我国子监没有建树呢?怎么这科考还得你说了算吗?”

“皇上,微臣……”

就在两人含丶枪丶带丶棍针锋相对时,福公公一声禀告打断了两人的争执:“皇上,定国公道有要事求见!”

话音落下,殿内不少人表情克制不住的愉悦起来,想要看看定国公到底是什么脸色。毕竟从未请假的定国公这大半月非但请假了,甚至还自己住在侯府,说是要亲自监督着五个武勋子弟备考县试。

据闻各种口号都是喊的极其响亮的。

“舅舅不是病假了?”武帝观察到某些人看好戏的表情,直接开口带着亲昵的词汇,而后毫不犹豫开口:“快请他入内!”

听得这话朝臣们更加笃定,成绩不太理想了。否则皇帝都不会用词这么客气。要知道武帝也撅起来连亲舅舅的面子也是不给的!

就在朝臣们,尤其是侍郎以上朝臣们都隐晦看向门口想要看定国公时,临近殿门口的孔明研,也就是孔睿他爹却是克制不住一个寒颤。

因涉及礼部头等大事,故此作为下属机构的官吏,他今日才有幸参与朝会。要知道原本他也是琢磨想要发表些意见的,否则不会那么积极的押题。就想借着跟定国公示好的机会,略微的展现一下自己的才华。

可偏偏……

孔明研感受到朝自己来袭的狠厉眼神,所有思绪戛然而止,吓得垂首,恨不得缩小自己的身影。

没错过人群中某人瑟缩的身形变化,定国公见状笑了一声。他大步朝前,朝帝王毕恭毕敬行礼后,便喑哑着声道:“皇上,微臣斗胆,这……您这还有要事在商讨。那臣厚颜,求去慈宁宫小坐片刻。”

难得的让自己憋出一句带着些示弱的话语,定国公手指却飞快擡起朝帝王使个暗号。而后他擡手按着自己额头,“这几日连续劳累,微臣这眼圈都乌黑了,眼睛都快熬红了啊!”

武帝看着比划“看好戏”的暗号,心里困惑不已,但明面上却是顺着定国公的话,甚至还挺急,“舅舅这嗓子是?要不还是先请御医诊个平安脉?”

定国公咳咳两声,润润自己笑得有些猖狂导致略沙哑的喉咙,抱拳道:“多谢皇上恩典,说来我也是老了。外加这几日也真是上火!火泡都快长了两了。您说说这孩子……”

说着似想起眼下是什么处境,定国公视线扫扫左右的朝臣,长叹一口气:“一言难尽啊!”

“您莫要上火。有什么事循序渐进慢慢来。”武帝瞧着还演上了的定国公,非但劝着,甚至还起身搀着:“一定要慢慢来。老福,不,钟刑你送舅舅去慈宁宫。记得一定要劝着舅舅!”

“多谢皇上叮嘱。”

被点名的钟刑应下,瞧着帝王的动作,也赶忙弯腰搀扶着定国公。

朝臣们看着这甥舅两言语间都快直白表达出来的潜台词——千万不要打孩子,不由得愈发笃定点点头:成绩差没救了!

而被关注的国公爷冲钟刑飞快使个手势。

钟刑虽有不解,在离开的时候也意味深长的朝殿门口某个身影,看了一眼。

感觉自己被盯闪过的孔明研瞬间自觉自己头皮都发麻了!

与此同时,武帝想了想自己殿门口站的朝臣,而后屈指在御案上敲了又敲。

咚咚咚的声音,带着些急促与紊乱,完全很明显的透露出手指主人此刻内心的烦躁。

见状,朝臣们微微吁口气,这动作一出代表着帝王即将雷厉风行的敲定相关人员。因此原本琢磨先观望的朝臣们也顾不得观望了,想用最简单最直白的话,让武帝能够听得懂,听得懂自己推荐的考官为什么是合适的。

“臣户部侍郎私以为李祭酒所言也有理,会试乃是选择为国的官吏,自也要知晓民生政绩。故此微臣想推荐在地方锻炼过,又素有才名的顺天府尹!”

“臣私以为除却德高望重外,到底还是得顾虑几分目前礼部尚书的身份。该与镇国公品级才对。不如请黎阁老出题。他昔年也主持过两届会试,也算得上战战兢兢。”陶侍郎说着,瞧着帝王并没有打断他的话语,反而拧眉思忖的模样,不由微微松口气。

“皇上虽说举贤不避亲。但是昔年苏琮,也就是苏从斌的义父可是东华书院嫡系的学生。即便说断了师承关系,可到底我等也并未亲眼见证。有道是三人成虎啊!我大周人才济济,难道就非得在东华书院里选吗?”

“臣以为为天子选才,该才学问为重。天下信服的大儒,除却在野的鹤先生丶张先生外,我等朝中也有名师大儒。翰林院吴院士曾经也是□□及第,论文采也得诸多赞誉。且他管理庶吉士考核多年,也有经验与能力能够主持好会试!”

“皇上微臣斗胆推荐……”

就在朝臣们一个接一个的将自己心目中的主考官人员罗列后,便听得一道夹着些战栗的声音从他们背后响起,仿若鬼魅一般的,道:“微臣鸿胪寺少卿明研斗胆,推荐族兄。”

正琢磨如何抢主考官的朝臣们听着这意料之外的一声话,忍不住回眸看了眼开口的人。就见对方都快站到门口了。

当即陶侍郎就直接不虞的开了口:“此乃为国选才的大事。你一个鸿胪寺少卿如何来的资历和能力能够推荐主考官?!”

迎着人如此理直气壮的模样,似乎从未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模样,孔明研深呼吸一口气,字正腔圆掷地有声,再一次开口:“臣鸿胪寺少卿明研推荐族兄明值担任会试主考官!”

万万没想到区区一个从四品的官吏,若不是跟礼部有关都不配进入朝会,甚至都不配进入大朝会的官吏还敢开口。陶侍郎是直接铁青了脸,接连开口质问:“族兄明值?今日可在朝堂上?可有名满天下的大作?可有令人信服的政绩?无官无名,也配污了圣人的耳?!”

圣人瞥了眼弯腰陈情的孔明研,原本屈起的手指按了按额头突起的青筋。

这孔家也是怕是的墙头草,这回竟然出声了?

难得啊!

被腹诽的孔明研迎着如此咄咄逼人的质问,直接挺直了脊背,擡眸横扫了在场的众人:“竖子岂敢?我族兄八岁奉命祭祖,十五岁代天祭祖,二十岁奉命修四书五经,三十三岁吾皇登基他奉命在侧献礼。他不配,你敢说?!”

一声声的祭祖恍若惊雷,直接披在了朝臣们的脑袋上。所有人都一怔。陶侍郎更是骇然的瞪圆了眼:“献……献礼?”

孔明研一昂头,带着与有荣焉的骄傲:“尔等口口声声尊师重道,就是如此将我等圣后裔,视若无无物吗?从今后,你切莫自称儒家子弟。我家没有你这样欺师灭祖之徒!”

一字字的,到最后甚至眼神都迸发出凌厉的杀意:“莫要张口道儒家,切忌切忌!”

陶侍郎迎着这劈头盖脸一顿批,甚至还被扣上能够毁人一辈子前途欺师灭祖的罪名,直接气得脖颈都青紫了:“你……你若是推荐衍圣公为何不言说?藏头藏尾的,我等不过一时间没有想起来。”

“你作为徒弟想不起夫子想不起现任衍圣公名讳还有理了?”孔明研咄咄逼人反问完后,字正腔圆,“不许我避圣讳吗?避家讳吗?”

朝臣们:“…………”

朝臣们:“…………”

朝臣们:“…………”

武帝看着个个龟裂的表情,表示是真看到一出好戏了。这一出气,他是神清气爽的。于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武帝,嘴角勾着显而易见的微笑,问:“你推荐衍圣公?”

迎着帝王落在自己身上的探究眼神,孔明研抑制住自己惶恐的心跳声,垂首行了大礼:“是,微臣鸿胪寺少卿,于公推荐衍圣公。衍圣公食君之禄,该为君分忧。于私,微臣乃是康福大长公主之子,得您开恩封康明侯。作为皇亲宗室,微臣私心希冀您能够青睐儒家,也信我儒家。儒家自古以来便奉行忠君为上理念!”

说罢,孔明研匍匐跪地,重重叩首,虔诚无比。

朝臣们看着叩首行礼,甚至还阴阳怪气在内涵他们没有及时落实“孝”一事的孔明研,不少人竭力隐忍着怒火,飞快搜索有关这位公主的记忆。

康福大长公主他还是有印象的。小伯爷孔睿就是跟苏敬仪这般武勋混在一起了。可偏偏皇亲历来都是从母论的。因此这个驸马爷是谁,这一时间还真是想不起来,真是挑衅他们的记忆力。

武帝慢慢依靠在龙椅椅背,瞧着一群人中龙凤的朝臣们,曾经在科考厮杀出来的朝臣们绞尽脑汁回忆的模样,眉头一挑。

而后他瞧着再一次送上来的茶盏。

一目十行扫过后,武帝慢条斯理合上。看不懂什么南孔北孔内孔外孔的?是要做木柜量尺寸?

不对——

武帝拨弄茶盖,看看十个大字,定定瞧着最后一个皇孔,又看看跪地颇为虔诚,仿若在开口诉说饶命架势的孔明研。

沈默!

这文人间的花花肠子就是烦。

要知道这十个大字有用,他早就弄孔家了!

腹诽着,武帝直接点名:“侯爷啊,你是不是从前太过低调了?看看这满朝神色,仿若对你来历颇为质疑啊。不如再一次自我介绍介绍?”

听得侯爷一词,孔明研止住浑身的颤栗,慢慢吸口气,“多谢皇上,微臣厚颜,母为康福大长公主。长公主乃是泰兴帝的幼女。后历经承平帝丶和合帝。和合帝在位期间,其正逢花期,故此和合帝将其下降山东衍圣公嫡亲堂弟。”

一听这话,算在朝时间最久的首辅阁老恍惚回过神来。

好像……好像的确有这事。

先帝初登基时,觉得自家文采不够,就把公主尚孔家了,想为皇家添些墨香。后来朝政混乱,先帝又那啥挺疯的。驸马不敢忤逆又不敢用孔家给帝王做担保,于是就装疯卖傻跑回山东了,独留公主在京。

这段时间,总而言之不太好。驸马在山东甚至都有个妾氏了。

后来驸马爷去世了,公主倒是大气了,带着儿子还有妾氏的那个孩子回了京城。随后便是闭门为主。

等武帝登基,康覆大长公主倒是率先投诚的皇室宗亲。因此日子倒是过得体面了些。

但……但这么多年了孔明研也算一直踏踏实实的。如果说苏从斌是缩头乌龟,那孔明研就是木头桩子,光站桩用的。

怎么忽然一下子这么猖狂?

迎着落在自己身上几乎要化作实质的,嗜血的刀子眼,孔明研下意识的擡手摸了摸自己有些肉感的脸颊。

他也是不敢的,可两个时辰前——

那时东方鱼肚渐白,天微亮。

哪怕要参加朝会,但不像大朝会那般得寅时起来。朝会只需卯时点到便可。因此孔明研在书房研究一晚苏家的押题后,倒也没在意自己熬夜的疲倦,反而带着些亢奋。

他没能下场科考,是一生的遗憾。

生个儿子……

不提也罢。

这辈子还能押题,还能遇到个押题能手,只遗憾自己不能交流。

于是孔明研盯着熬红的眼睛,开口喊仆从伺候洗漱。

岂料喊了三声,依旧无人应答。

平日训练有素的大丫鬟和长随,是一个都没有入内。

孔明研感受着这诡异的寂静,忽然眉头一拧,小心翼翼的推门而出。当推开房门的那一瞬间,他就见到自己书房外的草坪上,原本精致的寿山石不知何时被移掉了。而映入眼帘的时熟悉的丫鬟仆从。可这些人是一个一个被堆积起来的,还颇有阵法排列。

用的是封尸观的堆积方法,就是传闻中……传闻中军方为炫耀武功,聚集敌尸,封土而成高冢。

想着自己从书中记载过的画面,孔明研擡手颤颤巍巍的叹了一下近在咫尺长随的鼻翼。感受到微弱的气息,他狠狠松口气。而后下意识的大喊来人。

可叫喊声回荡在院落里,却久久不曾听见有任何的回应。

见状,孔明研一个哆嗦擡步往外跑。

可跑了没几步,就听得从四面八方传来凉凉的一声,带着些寒意的质问:“孔明研,知道南孔北孔吗?”

迎着这一声质问,孔明研如遭雷击。多年的教养让他下意识的擡眸顺着声音往去,就见屋檐上,有人踏着冉冉升起的日出,从黑影中缓步而来。可对方浑身不见任何身披阳光的璀璨,反而仿若才能深渊,从尸山火海中走出来的修罗一般,带着肉眼都可以感受到的杀气。

瞧着对方巨大的身形不断朝自己逼近,甚至随着人轻松飞下屋檐,还有一连串的黑衣人随之而来。每一个黑衣人手里甚至拿着迸发着寒芒的刀具。

见状,孔明研咬着牙强调:“这里是公主府!刺杀公主……”

话化为说完,他看着黑衣人亮起的火折子,看着火折子照亮为首的声音,看着……刹那间孔明研感觉自己看见了砍头。

可……可凭什么啊?

“定……定定定……定国公。”孔明研哆嗦着,再一次开口:“这……这是公主府!”

三个字,孔明研恨不得豁出去自己全身的力气强调。

无故闯入,可以形同谋反!

定国公面色不善,“你小子,问你话呢?知道南孔北孔吗?你不知道,我今天就让全天下人都知道!”

恍若洪钟的威慑声来袭,孔明研只听得自己脑子都嗡嗡嗡,没什么思绪了:“您……您……你对这个问题很在意?”

“说,知道吗?否则就是你死期,料想孔家也不会给你收尸。“

闻言,孔明研颤颤巍巍:“知道!”

即便跟孔家关系略微不太友好,但他到底也算孔家子弟。对于这个家丑,自然还是知道的。

南孔北孔指的是——

宋靖康年间,金入侵,皇帝赵构南下扬州建朝。迁都时把当时的衍圣公孔端友召到南方,以示正统。故孔端友带着孔子及亓官夫人楷木像便在浙江衢州建立孔氏家庙。从此后这一支就在衢州落地生根,被世人唤做孔氏南宗!

留在山东的便被称为北孔。

北孔客观而言有点……有点乱。

因为就在南宗随着赵构南移时,金朝当时为统治需要,便把留在山东的孔端友弟弟孔端操也封为衍圣公,且命他担任山东曲阜孔氏家族族长,负责祭祀孔庙。

后时局愈发动荡,蒙古崛起,占领曲阜。因此金朝封的那个衍圣公也跟着金朝逃去了开封。

蒙古人见状也就自己封了个衍圣公孔元用。

当时天下三个衍圣公,是……是笑话。

后来金朝灭亡后所谓的衍圣公孔元措被蒙古人俘掳,蒙古衡量利弊后废掉了之前封的孔元用,反而让孔元措继续当衍圣公。

因这件事北孔内部相互争权夺利,蒙古便废了衍公圣。

再后来南宋灭亡,忽必烈发现浙江竟然还有个衍圣公叫孔洙,就要把他召回北方受封,孔洙以在南方已经好几代要守祖坟为由拒绝了忽必烈的册封。因这件事蒙古就重新册封了一个衍圣公。

后又有几次变故,元延佑年间据说封了个蒙古人改姓的孔氏为衍圣公。

当然后者可能是杜撰。

但简而言之,南孔北孔这段过往被提及,就是被问候祖宗十八代!还是杀人诛心的那种!

定国公瞧着面色青青紫紫,跟开了染坊一样精彩的孔子后人,啧啧感慨:“哟知道着一串的衍圣公啊。那总结起来孔子后裔其实是知道什么叫皇孔!”

最后两个字,定国公更加逼近了孔明研几分,擡手跟拎小鸡仔一样把人往堆积如山的“封尸观”拎:“是不是?”

完全毫无挣扎之力的孔明研迎着扑面而来的杀气,有瞬间都想哭了,只能干巴巴的再一次强调,恍若溺水儿童抓住救命稻草,喑哑着:“这……这是公主府,您国公爷您……”

“所以就留孔睿一个,留着皇族血液的衍圣公!”定国公居高临下俯瞰着眼圈都红了的孔明研,嫌弃:“难怪所谓的文臣世家墙头草那么会迎风倒啊。本国公到今日才明白这根源早就烂了啊!”

孔明研迎着不亚于万剑戳心的话语,难得的面色一沈,咬着牙道:“定国公,泥人还有三分脾气。您如此辱我孔家……”

“孟子的地位为什么一代比一代高,为什么后世那么多君主加封亚圣?你考虑过吗?汉武帝可以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本朝为何不能反其道行之?”定国公直白:“老子说实话就不耐听你们废话!”

“对了,你们是不是还有个叫外孔内孔的?”定国公一松手。冷冷的看着直接跌坐在地,似乎要起来跑的孔明研,他一擡手从斥候手里拿过长枪。

“再走一步试试看?本国公耐心有限,你不想说我说!”定国公说着清清嗓子,话语间还有些骄傲。

说来家里没文化人,他还真不知道读书人推崇的孔家,哎哟那个乱的。

“孔氏家族历史上,曾出现过一次几乎灭门的大事。遥想当年五代残唐时期,孔府有个洒扫户原姓刘,叫刘末,后随主姓孔。孔末于梁太祖乾化三年——”

想逃跑的孔明研只觉灵魂都开始恐惧了。这……这如此用词精准,完全不像是武帝和定国公的手笔。定然是背后有幕僚指点的!

正想着,他就听得定国公道:“老了,我看看密报!”

孔明研:“…………”

自己想法完完全全被验证,孔明眼缓缓的看向如影随形的黑衣人,再看看握着枪的定国公,瞬间只觉得这天地间只剩下呼啸而过的寒风。

二月的风挂在自己脸上还有些疼。

疼得倒是让他能够稍微感受到自己此时此刻还活着!

慢慢悠悠拿所谓密保的定国公扫眼被瞎蒙的孔明研,不急不缓念着故事:“一天深夜,杀死孔子第四十三代嫡传孔光嗣,并想斩草除根,连同其独子孔仁玉一同杀死!”

“恰巧当时孔仁玉在乳母张妈妈家,孔末追至张妈妈家。得亏张妈妈是个忠仆。有个儿子和孔仁玉年龄相仿,她便狸猫换太子,结果自己的儿子被孔末杀死,孔仁玉躲过一劫。此后,孔末便以孔子后裔自居。”

“后来孔仁玉费尽千辛万苦朝后唐明宗禀明孔末乱孔的真相,明宗派员来曲阜查实,将孔末治罪,并恩准孔仁玉回孔府袭爵。几乎断宗的孔子世家得以中兴。故此孔氏后世尊称孔仁玉为“中兴祖”!”

铿锵有力将故事念完后,定国公直接枪指孔明研苍白如纸的脸。

甚至枪丶尖轻轻拍了一下人脸颊:“哟,挺有肉感的。你觉得这个故事重新上演怎么样?毕竟这个故事你们是大张旗鼓宣传的,是中兴祖啊!”

听得这声漫不经心的话语,尤其是木仓都直接贴脸了了。这……这木仓尖据闻是精铁锻造而成,带着些冰冷的。可又据闻杀的人太多了,甚至都一个个的直刺心脏,以致于枪久而久之的就带着些温热。

那种……那种能够感受到生命流逝的温热。

尤其是眼下这国公爷还按着他的脸蛋,他略微有些点肉的脸蛋……

孔明研哆哆嗦嗦,溃不成声:“还请……还请皇上,请国公明鉴,我们绝对是尊皇的,对武帝是忠心耿耿!我自打回京城后,便未想着回山东一日!我绝对会让衍圣公听话,听话不了的话,那……那孔睿……那下官也是听话的衍圣公!”

死道友不死贫道。

反正他幼年在山东过得也不是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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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骤然而止,孔明研下意识的擡手按了按自己脸颊。

还热乎的,稍微有些弹性的脸颊!

而后不由得大口大口的喘气。

瞧着人这一副完完全全劫后馀生的庆幸表情,武帝倒是有点好奇自家舅舅跟人深入交流了什么。

其他朝臣见状,不由得想起了影影绰绰,锦衣卫直接化作强盗杀人放火的种种案例。有些胆小的瞬间就发觉自己一下子自己后背的冷汗都把朝服湿透了。

就在殿内倏忽间带着无形的威压时,锦衣卫指挥使入内了,恭敬的开口:“皇上,太后娘娘请您朝会结束后去慈宁宫坐坐。康覆大长公主和福王妃请拜贴,道皇家宗亲也该知道些民生。要不然这一道黄花题闹得沸沸扬扬的,倒是显得皇族忘本似的。”

武帝闻言扫过直接身形僵硬的孔明研,再看看表情各异的朝臣,道:“说来也对!难怪在外流浪的苏敬仪不过用功三年倒是高居团榜第八。而诸位爱卿倒是也不少人忘了本啊!平日一个个说自家子孙如何的出息,结果呢?”

“结果你们文臣吃饭的本事,却连武勋都不如!”武帝说完直接拍案:“这会试主考官就为衍圣公,孔明研你为同考官,协助衍圣公!”

孔明研闻言哆嗦一声,而后才想起来礼节,赶忙叩首行礼:“微臣谢主隆恩。”

朝臣们:“…………”

“这……”

“怎么天下学子,连衍圣公都信不过?”

“还有你们,有脸提大儒二字吗?回家看看你们儿子孙子成绩。再看看苏敬仪他们的成绩,朕都不好意思开口跟你们说!你们还好意思推荐考官,先把自家教教好。别闹朕的满朝文臣,都是废物!”武帝说完直接拍了一下御案,“退朝!”

被喝骂的朝臣恍恍惚惚,以致于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御书房。有个出乎意料设想的结局,想要争夺主考官的朝臣们互相对视一眼。

你们不是都是盯着吗?不都是安排人手吗?

你们——

互相对视一眼,朝臣们慢慢收回眼神的打量。

因为他们忽然间……忽然间得出一个可怕的推测——他们都想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所以可能压根真的没有安排贡院内的核心人物。

尴尬这一刻震耳欲聋的。

而另一边县贡院倒是直接沸沸扬扬,热火朝天的。

“这怎么可能?”

“一个两个上榜或许还有可能,这六个一起上榜怎么可能?”

“肯定是舞弊了吧!”

“…………”

被苏敬仪一行人成绩震撼到的考生,不少直接围拥过来了。更有无法接受自己落榜的打击,是双眸死死的剐着众人,最后幽幽的看着苏敬仪,咬牙着强调着:“你就算是天才,也不会三年就会县试吧?!是不是泄题了?!否则黄花那道题,如此偏颇,怎么就你们会?!”

此话一出附和者甚多,不少考生全都死死的盯着苏敬仪:“就是,肯定是泄题了。否则你们怎么会?怎么会所有人都榜上有名?!”

苏从斌瞧着人眼神横扫众人,最后“柿子挑软的捏”的架势,阴恻恻冷笑一声。得亏他提前准备好了大礼回报——孔明研不接受也行,反正内孔外孔已经乱过一回了,且真假少爷不是那么流行吗?

衍圣公孔家也可以有!

武帝对此建议肯定会喜欢的!

就在苏从斌琢磨着如何再插一刀时,互保一行人迎着这一声声的质疑,面色沈沈。他们也算世家子弟,也是从小开始学习的吧?凭什么文臣世家子弟就没有质疑,而他们就有?

将质问说出口后,凌敏倒是一事不烦二主的,直接祭出自家三叔:“你们光记得苏敬仪公审之时候的怯弱。那有没有想过或许是兵不厌诈的手段?他当初直接在通州驿站,可是轻飘飘就收拾了整个国子监贡生!”

“就是!我们凭实力和运气。”秦延武气道:“苏敬仪做题堆积起来都有我人这么高了!”

边说秦延武还愤怒比划!

孔睿也颇为仗义着,擡手比划:“他们当初送给我们的押题卷子都有这么高!现在连答卷都没有贴出来,你们凭什么说口口声声泄题啊?泄题光泄给他们,不泄给我?有病吧你们?”

“你轻飘飘嘴皮子一张一句泄题就想抹杀我们的辛苦与付出吗?”苏敬仪双眸瞬间迸发出凶光。这可不是他三年的努力,是他整整两辈子二十八年的积淀!

没有硬笔书法打基础,他练毛笔字不会那么又快又好!

没有高中三年安静型学渣的“苦读”,他科举文储备不会那么多!更不会养成工作闲暇时也看科举文消遣的爱好!

没有四年本科四年备考的经历,他不会想着咬着牙奋斗一回,图个后半辈子轻松安逸!

结果某些人倒好,直接精准无比“质疑”泄题,让核对答卷这事都显得苍白无力!

可偏偏越是这样,反倒是激发了他的逆袭心理,他的叛逆心理的,他的中二宇宙魂都要炸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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