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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其他 > 不知祖宗贵姓 > ? 34丶他的来历

34丶他的来历

傍晚, 天已转晴,淡蓝的天空之上浮着粉色的云霞。陈逢年一只腿伸直,一只腿曲起, 他胳膊搭在腿上,仰面望着云霞, 天光映在他的眼睛里。

阿枳知道他心事重, 她其实很想知道陈逢年心里的想法, 可她不能强求他。

她本来就是一个意外的过客, 她为了自己心中的这份喜欢,停留在此, 可人的情感终究是消耗品, 总有一天她会离开,到了那一天, 陈逢年也不能强求她留下。

阿枳靠在他宽厚的背上, “回去吧。”

送阿枳回郡府的路上, 陈逢年依然一句话没说。他是个实在沈闷的人, 好在,阿枳最习惯的是安静,正因为他的无言, 让她生出他们相识已久的感觉。

离别时, 路上行人很多,不便拥抱。

阿枳下了马车,她用宽大的袖子做掩饰,握了下陈逢年的手, 莞尔笑道:“陈逢年, 今日我很开心。”

他的神情有些冷峻, 阿枳辨认出了, 那是因紧张而造成的。

她松开陈逢年的手:“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陈逢年装作轻松地笑了笑,“真行啊。”

“你说吧。”

“我师父的外孙后天过百日,你...”

不待他说完,阿枳开怀道:“你不会一路上一言不发,就憋着这句话吧。”

“不是,我...”他看着她清浅的眼眸,一时不知要解释,索性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去还是不去?”

阿枳笑着扬起下巴,“我陪你去。”

陈逢年松了口气,说:“那明早我来接你。”

阿枳歪头审视着他的表情,嘴角浮出一丝浅笑,“你怕我啊。”

陈逢年嗤笑,“我怕你个女人做什么。”

阿枳高傲地扬起下巴,他越是逞强,她越想要得寸进尺。众目睽睽之下,她伸出双手抱住陈逢年。

她下巴垫在他肩上,在他耳边说:“可别嘴硬啊。”

陈逢年低笑一声,他的手盖在她背上,将她贴紧自己,“我是怕你,所以呢”

他坚硬的胸膛挤压着她,本来阿枳是主动的一方,却也是她先面红耳赤起来。

她轻轻敲了下陈逢年的肩膀,“你无赖。”

“对啊,我无赖,后悔了么?”

阿枳气笑了,她推开陈逢年:“行了,我要回去了,明日见。”

粉色的云霞投在她衣袂之上,投下无限柔软。

她走了几步,回过头,想与陈逢年挥手告别,可他已经离开了。阿枳自嘲道:色令智昏,古人诚不欺我!

阿枳和陈逢年都没刻意隐瞒他们的关系,郡府上下早知道此事了,晚上冯华抱着一堆经书过来找阿枳:“罗泉说抄完这些经,给我爹烧了,能为他积福报。我的字太丑了,怕他知道我这些年没好好读书练字,你帮帮我。”

阿枳说:“行。”

冯华见她一脸冷静,好奇道:“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你怎么没什么变化?”

阿枳看穿了冯华的心思:“你想知道我和陈逢年的事?”

冯华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她拉近椅子,靠向阿枳:“你们今天去干吗了?”

“游河,睡觉,发呆。”

“睡睡睡觉?”

“不是你想的那样...就简单的休息。”

冯华有些失望,“还以为你有好的经验传授给我呢。”

阿枳挑眉:“什么经验?我听听,兴许可以给你一点建议。”

“就是,就是你不想跟他那个吗?”

冯华说得再直白不过了,阿枳就算想要装作听不懂,也避不开这个话题。不论二百年前,还是二百年后,女人的欲望都是被压抑的,即便是她,生在高贵的帝王之家,不必担忧灾祸与贫苦,依然被紧紧束缚着。

关于那看不到也摸不着的宿命,她从未埋怨过,可这不代表她甘愿以身入道,献祭自己一生的情和欲。

阿枳看着冯华,光明正大地说谎:“我不想。”

冯华被她轻而易举地骗过,佩服道:“你也真是厉害,若是我跟心仪之人在一处,肯定会忍不住的,什么礼义廉耻都去他娘的!我要抱着他啃个不停!爽了再说。”

阿枳笑道:“凡事循序渐进,稳一点总没错。”

冯华觉得阿枳很奇怪,她的语言和她的行为有着深深的矛盾。

她说凡事要稳重,可她没有媒妁之言丶父母之约,独处异地,和一个看不到未来的男人在一起,哪一件事是稳重的?

冯华搞不清楚这些事,她深深叹了口气,“你比我勇敢。”

阿枳问:“何出此言?”

“以前,说实话,我虽然喜欢过陈郎,可我也想他出身再好一些,性格再好一些,所以这些年反覆纠结丶犹豫不前。”

阿枳的内心也是模糊的,也许她早知道陈逢年将成大业,也许她仍然认为陈逢年能够帮她改变命运,也许她是因为长久地压抑一时反叛...

可如果这些都不是呢。

想到陈逢年三个字,她第一反应,再也不是含糊不清的梁高祖,而是他那双扑朔迷离丶谜一样的眼睛。他不愿坦白,不愿诉说。

她因逃脱为他牺牲献祭的命运,而错误地来到了这个地方,却又因他而陷入□□的泥沼里。

她走向他的每一步都是一种挣扎,也是一种探索。

不止在探索他的内心,也在探索她的自我。

阿枳以沈默结束了这个话题。

冯华见她不愿意说,就转开话题,她正想托阿枳帮她给郡府重新提一副字,罗泉匆忙地跑进院子里。

冯华骂道:“臭道士,你现在寄人篱下能别这么冒失吗?”

罗泉端起茶水大口喝光,情绪激动地说:“王崇被灭门了!”

阿枳和冯华对视一眼,冯华说:“什么时候?”

罗泉:“我一个交好的道友今夜要去王崇府上拜访的,他去的时候,王崇的道府已经被烧成废墟了,王崇也成了焦尸。”

冯华深思:“王崇是道士的头头,馀县令都敬他几分,如今的金宁谁敢对他下手...”

罗泉说:“不用猜了,八成是京师来人。听我道友说,这两天,道士之间都在传王崇跟梁王有牵连,恐怕是宫里来人灭的口。”

“狗皇帝...”冯华手握成拳,“他是要彻底抹去梁王的存在...有种他也派人来灭了我郡府的门!”

阿枳提醒道:“羽翼未丰之前,宜韬光养晦。”

冯华声音颤抖道:“你要我怎么忍!要我怎么忍?!我爹不过因为当初帮过李晏皇叔一把,就被陷害而亡,如今害他的狗贼徐白山还在金宁,你还要我怎么忍!”

阿枳反问:“如今你有多少兵力?多少粮草?又得魏帝多少信任?我不认识你们说的梁王,但听你们所言,不论是梁王还是梁王世子,当年实力绝对比现在的金宁郡府更深厚,他们落得这样的下场,你一个人,凭什么能报仇?”

冯华一掌披在石桌上,“我... 我...我恨自己不是男儿身,无法杀去皇宫。”

阿枳不懂如何安慰人,她没有经历过冯华的苦,所以感受不到她的痛。

就在冯华情绪即将断裂之时,照顾冯洺的小厮来报,说太子梦魇,心急着要见冯华。

冯华一走,罗泉冷哼:“狗皇帝坏事做尽,所以生了个这么懦弱的儿子,真是人在做,天在看。”

阿枳道:“太子冯洺,是魏朝最后一位皇帝。”

罗泉吃惊:“就这软蛋还能当皇帝呢?”

阿枳认真地点头:“对啊,就算是你,日后也被你的祖孙后代奉为圣人。”

罗泉知道自己就是个幸运的小人,可不敢承“圣人”二字,他不好意思地挠挠腮,“你几时回去了,跟他们说一声,不用啊,我受不起。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啊?”

阿枳被问住了,她独自一人的时候也思考过这个问题,可是当别人提起来,她仍然没有一个清晰的答案。

不等阿枳开口,罗泉道:“你可要想清楚,陈逢年,他是你先祖,你们有血脉关系的...不过你跟他隔了这么多代,严格来说也算不得□□。”

阿枳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很清醒。”

“你知道,陈逢年不知道,你这是欺师灭祖啊。”

阿枳淡淡一笑:“与你何干?”

罗泉觉得自己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你跟他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但另有一事,我思来想去,还是告诉你为好。”

“你说。”

“我怀疑,陈逢年是赵将军转生。”

阿枳惊愕:“你说什么?”

“你别惊讶,你既然是二百年后的人,为何他不能是赵将军转生?这几日我四处走访,终于有道士说他们宗门有转生之术。人死前,执念太深就会转生。”

阿枳的脸色倏地苍白:“你为何会怀疑他?”

“那日他给咱们做荷叶鸡,我发誓天底下只有赵将军会那么做吃的,我在东乡打探过了,陈家祖上三代都是金宁本土的读书人,从没离开过金宁,所以排除了他家人认识赵将军的可能性!而且赵将军二十五年前战死,陈逢年今年正好二十四,时间都对上了!”

阿枳强作镇定,说道:“单凭吃饭的口味,就断定他是赵封狼投胎转世,未必太武断了。”

罗泉道:“那他身上的煞气如何解释?一个普通人,上哪儿去招那么多冤魂?你若不信,咱们拿观煞符去验一验就知道了,我是跟过赵将军打仗的,若陈逢年确实是赵将军投胎转世,那么,他身上的煞气,就是当初和他一起战死沙场的士兵。”

“我不会去验他。”阿枳果断地说。

关于陈逢年身上的谜,她困惑过,探究过,但是她亲口说过他们之间要不问来历丶不问前程,她不能违约。

而且,她不在乎。

作为岁月长河里的异类,她无法解释自己的过去,也猜不透自己的未来。

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何必去追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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