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为什么不同意秦之霖跟着一起去兼职
——这个问题，陆明禾有审问过自己。
如他所说，他虽然不需要靠兼职来挣钱，但是，为什么这就不能是一项娱乐活动。
对他来说，就当是体验生活了不行吗
为什么不行其实答案很简单。
不是秦之霖不行，是自己她心里过不去这道坎儿。
她没有办法接受原本一个光芒四射的人因她而蒙上凡尘。
她所遭遇的，是她应该要遭遇的。
可秦之霖没有任何理由去经历这一切，她为什么要将他拉进来哪怕是为她也不可以。
他只需要简单，快乐，热情，纯粹地做他自己那个世界中的秦之霖就好。
当然，或许也并不仅仅只有这个原因。
还有一个更隐秘更直接的理由——隐秘到，即便她在内心进行自我审问，也常常难以正视，只想回避。
那就是，她不想让秦之霖看见自己兼职的样子。
为生活所迫而努力工作，陆明禾从不觉得有什么可耻。
班上有许多同学都知道她兼职的事，陆明禾也并不觉得有什么。
可她，却介意秦之霖看见这一幕。
并非虚荣，也无关自卑。
如果可以，她当然也想穿着美丽的裙子在他跟前转圈。不谙世事，天真烂漫。
可是，她不能。她没有办法。
有许多东西非人力可及……那就不要让秦之霖看见这真实残酷的一面好了。
就当是她为自我保存的，最后一点矜持和骄傲。
陆明禾想得很好。她确实可以掌控她和秦之霖之间相处的节奏。
可她却掌控不了生活。
生活的意外不期而至，常常叫她难以忍受。
——就在这个周末，她去餐厅兼职的那天，遇到了杨韵含。
那时候新来了桌客人，陆明禾过去招待。她手拿菜单，扬起笑脸，却发现她需要招待的顾客，是杨韵含。
彼时，贴在二人身上的标签是如此鲜明。
杨韵含穿着一身白色的小礼服式及膝长裙，脚穿着一双浅跟的裸色凉鞋。她的朋友挽着她的胳膊。她们是顾客。
而陆明禾，穿着店内统一的黑白制式服装，手执餐单，刚刚扬起迎客的笑脸。她是服务生。
“顾客”与“服务生”这样浅显的标签当然不足以将她们定义。
可是，陆明禾承认，在那一瞬间，在那片空间下，这种鲜明的对比还是真实地伤害到了她。
为什么是杨韵含。
为什么偏偏是杨韵含。
陆明禾不是没有在餐厅遇见过同学，这家西餐厅就在大学城附近，遇见同学很正常。
她能自然地和那些同学打招呼，甚至能利用自己店员的身份给他们赠送一份小甜品。
可是，为什么偏偏要是杨韵含。
陆明禾从不觉得她特殊。
可是，在这一刻，她偏偏又是那么得特殊。
陆明禾捏紧了手中的菜单。她静立了两秒，只有两秒，而后换上比刚才更大的笑脸。
她静立的两秒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因为，杨韵含的反应要比她大得多。
她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从上到下看了陆明禾一眼，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十分精彩。
在她的映衬下，陆明禾忽然发现自己镇定了下来。
内心很平，似乎眨眼之间，心绪就从刚才的波涛汹涌变成了现在的波澜不起，近乎麻木。
陆明禾甚至能理性地分析杨韵含脸上出现的神情到底是什么。
先是迟疑，而后是惊愕，最后是恼怒。
迟疑和惊愕可以理解，但恼怒又是从何而来
陆明禾很快就反应过来，杨韵含恐怕不是在为自己恼怒，而是在为秦之霖。
——秦之霖竟然会喜欢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需要在餐厅兼职的贫困大学生!
这大概就是她的心理活动吧。
陆明禾心中波澜不起，她将菜单递过去，问: “请问要用点什么”
杨韵含一楞，继而不可思议地看着陆明禾，似乎没想到，陆明禾开口跟她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这完全超出了她的意料。甚至让她觉得羞恼，有种自己不被对方放在眼里的感觉。
声音不自觉尖利起来，她高声道: “你不认得我”
面对这样有些尖刻的责问，陆明禾并没有任何恼怒。她甚至在心中笑了笑。
并不是笑这句话，也不是笑杨韵含。
她只是觉得惊奇。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院花杨韵含竟然是这样一个性格——简单直接，几乎把情绪摆在脸上。
这可比她单纯真实多了。
心中闪过这些念头，陆明禾勾起嘴角，点头， “认得。”
“那你，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杨韵含化了精致的眼妆，此时此刻，这双眼睛里的震惊，迷惑，羞恼是如此明显。
“那您觉得，我应该说些什么呢”陆明禾耐心地问。
杨韵含张了张嘴，她答不出来。
她皱着眉，几乎是用一种恼怒挑剔的眼光打量陆明禾。
陆明禾比她想象得要更好看一点，好像，跟她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女生。
她穿着店里面统一的服务生制服，身形清瘦而匀称。头发和脸没做任何装饰，但能看得出来皮肤很白。
然而重点似乎又不在她的长相上，而是气质，或者说，看人的眼神。
她看着自己的目光，为什么这么平静。
这个女生，就不羞耻的吗
此情此景，如果两人换个身份，她能尴尬得钻进地洞里。可陆明禾呢，她为什么能这么平静地看着自己。
杨韵含看着看着，心里竟然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
——这女生，眼睛还挺好看的，似乎秦之霖的眼光也没那么差……
这想法一出，杨韵含差点没忍住打死自己。
她怎么能夸赞自己的情敌!
杨韵含咬了咬牙，想说些什么，恰在这时，她旁边的朋友却突然拉了她一把，在她旁边耳语了几句。
杨韵含面上似乎闪过一丝迟疑，而后，她坐了下来，开始点餐。
整个点餐的过程都非常正常。
点好后，陆明禾为他们倒了一杯柠檬水，拿着菜单准备离开。
可这时候，杨韵含却突然说: “等你下班之后，我们能聊聊吗”
聊聊陆明禾的嘴角悄无声息地勾了勾。
她和杨韵含有什么好聊的呢。
她们没有任何理由，任何立场坐在一起，哪怕是因为秦之霖也没有这个必要。
陆明禾站定，看了她一眼，说: “抱歉，我很忙，下班也比较晚了，回学校后我还有事，就不跟你聊了。”
杨韵含没想到陆明禾会拒绝。
她不理解。她们两个人，这种身份与处境，聊一聊，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陆明禾准备走，可杨韵含的朋友聂箐箐却皱了皱眉，忽然开口说: “你就不怕今天这事被你同系的同学知道，或者，再进一步，被秦之霖知道”
陆明禾步伐一顿，转过头来眯起眼看她，语气渐冷: “你在威胁我”
她的目光不算尖锐，却带着迫人的气势。
聂箐箐的身体僵了僵，还是擡着下巴说: “你就当做是吧。”
“只是聊个天而已，你不会连这个都不敢吧”
陆明禾讽刺地勾了勾嘴角。
杨韵含的朋友竟然拿她同学和秦之霖来威胁她，说实话，这个威胁没有半点分量。
她只是觉得好笑。笑杨韵含的这位朋友竟然拿出如此笃定的姿态。
这几乎让她好奇起来——
你凭什么这么笃定你有什么资格和立场这么笃定
这或许只是一种拙劣的激将法。
可恰好，陆明禾就吃这套。她确实是被激将到了。
陆明禾淡漠地扫了她们一眼，忽而一笑，丢下一句话。
“那行啊，聊个天而已。我五点钟下班，地点你们定吧。走的时候告诉我。”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杨韵含卸下紧绷的肩膀，无声地松了口气。刚刚陆明禾的表情好吓人。
放松之后，她冲聂箐箐抱怨道: “箐箐，你干嘛要叫我跟她聊嘛，我跟她能聊什么，而且她的眼神好凶，我，我感觉我说不过她……”
聂箐箐说: “哎呀，你怂什么呀，该怂是的她才对，别看她傲，依我看她那气定神闲的样都是装出来的，都在这兼职了还有啥可傲的……再说，你不还有我吗”
“别怂，”聂箐箐给她打气。
“咱们探探她的底，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来路。”
在聂箐箐的鼓动下，杨韵含终于挺直了腰背。
确实。她有什么好怕的，该怕是的陆明禾才对!
她自认各方面条件都要优于陆明禾，却没想到秦之霖在她和陆明禾之间选了陆明禾。
这叫她怎么服气!
以前没遇到也就算了。现在遇见了，这样的机会，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
——她今天就偏要看看，能让秦之霖喜欢上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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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随便便加个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