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入睡之前，陆明禾犹豫再三，给江泽仁发了一条消息。
“江总，我的合约快到期了，我想跟华宇解约。”
这是很早之前就有的想法，只是一直未下定决心。今天跟秦之霖见面之后，好像无形中有股力量推了她一把，让她彻底做出了决定。
消息发出去后，陆明禾心中也像放下了一块石头。她关闭了跟江泽仁的聊天框，手指却无意识地在微信界面上下滑动——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对了，今天走的时候，也没有和他加个正经的聊天方式……
这种别别扭扭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黑暗中，陆明禾无声笑了下，想到现在也晚了，他不定能看得到，就打算明天再加。
到了第二天陆明禾倒没拖延，主动加秦之霖这件事对她来说没什么负担，不过等一会儿也没等到那边同意的消息。陆明禾没多想，径自去做自己的事。
这就差不多过了有半个小时，那头才慢悠悠地通过了好友申请。
陆明禾正在垫子上练瑜伽，听见微信的提示音也没起来看，等做完整套动作，才从垫子上起来拿过手机。
他估计本来是想等她先开口说话，却久等不到信息，便不耐地打过来一个“”
陆明禾看着这个问号笑了出来，还以为你多能憋。
她打字: “刚没看见。”
这次倒是秒回了， “哦，我刚才也没看见。”
这是在解释怎么过了半个多小时才同意好友申请。
陆明禾嘴角的笑意加深，她忍了忍，还是忍不住打: “一般真没看见的人是不会解释那一句的哦。”
解释反而显得欲盖弥彰呢。
果然，这话发出去，那头不吭声了。
陆明禾几乎能想象到他皱眉盯着屏幕，生生噎住了一口气的样子，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本想再调笑两句，想想还是放弃了。
大狗现在不太经逗，逗过了就不好了。
于是开始转而想着问问他今天的行程，刚要打字，门铃却突然响了，陆明禾便放下手机去开门。
看见来人，陆明禾楞住， “江……总。”
江泽仁穿着剪裁很好的深蓝衬衫，西装外套搭在小臂上，像刚从会议室上下来。
对着陆明禾，他微微笑了一下，说: “这里不是公司，叫我名字。”说着视线落在陆明禾的眼睛上，像在等着她的回应。
陆明禾没吭声。名字……她叫不出口，而且，怎么叫
叫江泽仁，在此情此景下显得奇怪，叫泽仁，又太亲密。
不过她惯会粉饰太平，此时就笑了一下，侧身让开位置， “先进来吧。”
光明正大地将话题搁在一边。
江泽仁深深地看了陆明禾一眼，这次倒没再坚持，迈步走进。
陆明禾拿了双一次性拖鞋给他，转而往里走，边走边说: “茶还是咖啡”
心中对江泽仁大早上的突然拜访已经有了猜测。
江泽仁没回应，她就说: “那就咖啡了哦。”说着开始拿装咖啡豆的密封罐子。
江泽仁不喜欢她这一副招待客人的样子。显得生疏。
他们怎能如此生疏呢。
默不作声走过来，轻巧夺走了陆明禾手里的咖啡豆。
陆明禾有些惊讶地擡眸，江泽仁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唇紧抿着，眼眸微沈。
这表情很有压迫感，可陆明禾却一点不惧。受视角所限，她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江泽仁的嘴唇上，此时，从脑子里钻出的奇怪想法是——这唇形不如秦之霖的好看。
他不笑的时候是总裁文里标准的“薄唇”，不过笑起来就不一样了，嘴角翘起来的弧度尖尖的，又像是微笑唇。
江泽仁盯着她，沈声说: “你要跟公司解约”
这是丝毫不打算跟她兜圈子了。
因为离得近，陆明禾嗅到一股浅淡的男士香水味，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为遮掩自己的行为，陆明禾顺手关掉了咖啡机，拖了个高脚凳坐了下来。
她点头，啊了一声， “是啊。”
江泽仁颔首，坐到陆明禾对面，曲指扣了扣桌面， “理由。”
“你知道，我喜欢自由。在公司总要受些拘束。”
江泽仁几乎笑了起来，他温和地喊了一声， “明禾。”
“讲话要凭良心，你在华宇受了什么拘束你是敷衍都懒得敷衍我吗”
陆明禾也笑， “好吧，我承认，华宇是没怎么管束我，不过，人总是贪心的嘛，攒了点能量就想出去自己单干了。”
陆明禾的语气轻松，带着三分认真三分玩笑——可解她的人都知道，这是她在跟你打马虎眼儿的方式。她有各种方法糊弄你，让你看不出她的真实情绪，这只算是其中一种。
以前江泽仁欣赏她这点，现在却觉得烦躁——他不喜欢明禾用这种程序的，机械化的方式来对待他。
像用一个大玻璃罩子把他隔开了，他能看见她端坐的假象，却永远触碰不到她真实的样子。
忽而感觉闷热，江泽仁擡手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一颗扣子，无声吐出一口气后，他语气重了些。
“明禾，你知道这些东西糊弄不了我。你是可以出去单干，我也早猜到了会有这天，可那不是现在。”
“你难道不清楚吗，你现在根本没有攒够你口中的能量——你现在出去，能够挑选的馀地很小，相反，以前被华宇挡下来的麻烦会随着你出去单干之后蜂拥而至!”
他几乎用一种失望的眼神看着陆明禾。
“明禾，我以为你一直是理性的。”
好在他失望的眼神对陆明禾来说轻如鸿毛，她笑了一笑，随意地说: “那你可能想错了。”
无声滞一下了，江泽仁看着陆明禾， “所以，明禾，我现在是不是可以猜测——”
“有个非理性的原因促使你做出了这个决定。”
一针见血。江泽仁的眼光确实是毒辣的。
有他在，怪不得华宇能常常做出引领市场的热剧。
似乎直到这时候，陆明禾脸上才出现了一些淡然之外的表情。她有些惊讶。
不是惊讶江泽仁能看出这点，她早就知道前面的这些理由糊弄不过江泽仁。
她只是惊讶，竟然是……非理性吗。
非，理，性。
脑海中陡然出现一张脸，那张脸有各种各样的表情——或明媚清新，或冷酷嘲讽，又或是阴沈着跟有人欠了他钱一样。
“你在想谁”看见陆明禾嘴角勾起的笑意，江泽仁敏锐地眯起眼。
陆明禾回过神来，刚要开口，门铃却又响了起来。
不是礼貌有间隙的门铃声，而是叮咚叮咚的声响，短促，几乎没有停顿。似乎显露着按门铃的人耐心极差。
谁啊。
今天这么热闹吗。
陆明禾去开门，江泽仁也忍不住朝门口的方向看过去。
门一打开，一个极高大的身影生生堵在那儿。大马金刀地站着，双手插兜，亮蓝撞色挡风薄外套，黑色工装裤，球鞋。看着极其扎眼。
陆明禾的脑中闪过一道非常不合时宜的念头——莫名感觉他这画风跟重型机车很搭。
秦之霖专程摆了个酷拽的姿势，看见陆明禾，嘴角一挑，下意识露出一个带着点矜娇的微笑——这是独属于陆明禾的表情。
可这笑还没扬起来，目光就穿过陆明禾看到了后面的江泽仁。
啊，那老男人。
坐在正对着门的中岛台那儿，那是明禾专门用来喝酒的地方。
西装革履，看着人模狗样的，脚下是，拖鞋……
呵，拖鞋。
还有这时间点儿，怎么的昨晚是在这过夜了是吗
在秦之霖看过去的时候，江泽仁也恰好转头。两人目光轻轻一碰。
秦之霖的嘴角刷地一下就塌了，连个好脸都奉欠。
将目光转回来，看向陆明禾，下巴点了点，莫名带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有客呢这是。”
他不怪声怪气就心里难受， “我是不是来得不巧。”
陆明禾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 “你怎么来了……”又侧身让开位置， “要不要进来”
秦之霖本来还再想呛两句，可转而想到，他要是扭捏着不肯进来，陆明禾这女人可没耐心哄他，一会儿把门一带，她跟那老男人孤男寡女的……
想到这里，秦之霖的眼睛登时就直了，再也不犹豫，一把摁住门把手，昂首挺胸挤了进来，还轻飘飘道: “进啊，怎么不进。”
陆明禾在心里翻白眼……这幼稚劲，转身也给他拿了一双一次性拖鞋。
秦之霖看着这拖鞋跟那老男人脚上是同一种，心里怎么都不得劲。可战前时分，也容不得他挑剔，捏着鼻子穿上了。
这会儿江泽仁已经起身来到门前。
他对着秦之霖伸出手，礼貌道: “你好，江泽仁，陆明禾的朋友。”
秦之霖咧嘴，跟那双手握上去，笑容灿烂， “巧了不是，我也是陆明禾的朋友，只不过是……”前男朋友。
只不过后面那四个字没说出来，陆明禾就踢了他一脚。越过他们往前走， “你俩有什么好寒暄的，都进来吧。”
两双手适时分开。
江泽仁拈了拈手指。明禾虽然对这人不客气，但是态度两厢对比，却是亲疏立现。
这次没坐在中岛台那儿了，太挤，他们坐在了客厅沙发上——江泽仁和秦之霖面对面坐，陆明禾坐在中间的单人沙发上。
三个人，尤其是秦之霖和江泽仁，大眼瞪小眼。气氛说不出得尴尬。
哦，秦之霖倒没觉得尴尬，他一副在自己家的样子，还大摇大摆地拿茶几上的水果吃——只有陆明禾知道他这是才来第二回。
不能这么僵下去了，陆明禾率先开口，不知道是解释还是怎么地说了一句: “江泽仁是我老板。我们刚刚是在谈工作上的事。”
秦之霖的嘴角掀了掀，想说什么工作需要上家来谈。可陆明禾眼睛一瞪，他收了声。
“所以，你又是来干嘛的”
他擡下巴， “都快中午了，当然是来找你吃饭的啊。”
“可是，”陆明禾看了一眼江泽仁，故意做出迟疑的样子来。
江泽仁适时地站起来， “既然这样，工作的事情我们还是改天再聊吧。”
以他的眼力，当然看出来这男人与陆明禾恐怕有点说不清楚的关系。可他并不着急。
一上来就对他露出敌意，江泽仁认为这样的男人段数不会高。他自信不会被这样的人打败，此时退一步，又有何妨
江泽仁的视线落在陆明禾脸上，眼眸深沈， “那明禾，我走了。”
秦之霖看见这眼神就酸，装什么深情呢。忍不住开始撇嘴。
江泽仁的目光不动声色扫过他，又突然说， “明禾，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你说。”
秦之霖一定，微微坐直身体，耳朵竖起来，目光也偷着看向陆明禾。
陆明禾这次倒没拒绝: “行，那我送你。”
起身的时候看向秦之霖，他屁股已经翘起来了，陆明禾说: “你就先在这坐着。”
屁股又被摁了下去。
他嗤一声，不再言语。
陆明禾转过头来看着江泽仁， “我们走吧。”
走到楼梯口，陆明禾帮忙摁住向下的电梯，然后垂手等待。
江泽仁与陆明禾并肩站在一起，看着电梯跳动的数字，突然开口: “明禾，他就是促使你离开的那个非理性原因吗”
非理性原因……陆明禾转过头来静静与他对视。
她有无数种方法把这个话题岔过去，可是……为什么要岔呢她在心里笑了笑，随意地说: “算是吧。”
江泽仁说: “明禾，你变得不严谨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做算是呢。”
陆明禾说: “那就是是。”
陆明禾的干脆利落让江泽仁默一会儿，他转而开口: “他很幼稚，不适合你。”
陆明禾侧头， “江总，你也变不礼貌了……什么时候能只凭一面就给人下定义的”
再说，秦之霖怎么样，也轮不着别人来说。
江泽仁一哂， “好吧，我收回前一句，但是，他确实不适合你。”
又来了。这种主观上的判定。
陆明禾这次没反驳。
恰在这时，电梯到了，银色闸门缓缓开启，陆明禾想跟江泽仁一起走进去，却被他拦下。
他温和地看着她，说: “不用下去了。”
陆明禾看着他走进电梯，摁层数，又转过来看着她，在电梯门快要阖上的时候，他启唇，轻轻说了一句:
“明禾，我是不会放弃的。”
电梯门彻底关闭，向下的数字开始跳动。
好吧好吧。
陆明禾叹了口气，转身回屋。
她这时候想的是，解约的事估计又得拖一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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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这一阵子不知道是来姨妈还是什么，心情突然变得很烦躁，然后看自己的文觉得哪哪都不对劲，觉得写得不好。
这几天一直在理大纲，可算理顺了发出来一章能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