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玫娘松开她,走向慕凌川的时候,姜黎便晕了过去。
只是她背上太疼了,总能将她从昏迷中疼的清醒片刻。
是以,她听到了慕凌川不许玫娘为她延请大夫的拒绝,也听到他那一句“奴婢而已,死便死了”。
还听到了他担忧玫娘受了惊吓,叮嘱她服用安神汤的话语。
那一刻,姜黎心口的疼痛几乎掩盖了背上的剧痛。
但痛过之后,就只剩下了如同古井深水一般的麻木。
等到她在醒来时,天光大亮,连着屋子也都一片亮堂。
姜黎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个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竟还活着。
“姜姑娘醒了?”
秋玉第一个察觉到姜黎的苏醒,一把打掉了刘义撑在脑袋上的手,“起来!给姜姑娘看看去。”
刘义差点儿一脑门磕在桌面上,吓得魂都差点儿飞出去。
“醒就醒了,好好喊我不成啊?”
刘义冲着秋玉翻了个白眼,嘟嘟囔囔个不停:“我都这把年纪了,熬一晚上可不容易!不知道体恤我就罢了,还这么对我,过分,过分!”
秋玉丝毫不理刘义的絮叨,只挂了床幔,扶着姜黎坐起身来。
只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姜黎便疼的嘴唇惨白,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
秋玉忙从床头拿了帕子替姜黎一一拭去,冲着刘义没好气的催促:“你能不能快点儿?”
“你怎么像个炮仗!”
刘义十分不高兴,但还是加快了速度在床边坐下,手指搭在了姜黎的腕间。
不多会儿,他便抚着山羊胡,闭着眼睛、摇头晃脑的道:“尚在本大夫的预料之中,接下来的三日,每两个时辰换药一次。若是结痂了,就来找本大夫换药,运气好的话,再多七日就能痊愈。”
“只是——”
刘义拖长了尾音,睁眼看向姜黎:“血痂易结易落,疤痕却不是那么好褪的。不过若能有一二瓶宫中秘药丹参羊脂膏,再加上本大夫的调理,这疤痕也不是不能去的。”
姜黎微怔,知道刘义是在告诉她,她会留疤。
见姜黎点了头,刘义只当她是明白了自己的暗示,会趁机向主子索要了丹参羊脂膏来。
一时间高兴的直搓手。
那可是宫中秘药啊!
他觊觎已久,可惜主子从来不愿给他弄来一些。
但有姜姑娘在就不同了。
刘义甚至觉得,等主子见了姜姑娘那背上的伤,都无需姜姑娘开口,就能巴巴的奉上丹参羊脂膏来。
刘义满怀期盼的出去配药了。
姜黎醒来之后,秋玉便不怎么在意刘义的去留了。
她只扶着姜黎,低声问道:“姑娘,想吃什么?奴婢去小厨房,让那王婆子给姑娘做。”
姜黎没有什么胃口,可她仍是想要让自己吃下一些东西,便道:“葱油面可以吗?”
秋玉立时想起自己第一次品尝姜姑娘厨艺的时候,吃的就是葱油面。
她至今都能回想起来那一碗葱油面的滋味来。
也不知王婆子能不能做出一样的来。
“姑娘稍等片刻,奴婢这就给王婆子说。”
秋玉说是稍等片刻,便当真是稍等片刻。
前后离开了不过小半盏茶的功夫,人便回到了姜黎的床前,“王婆子说,很快就会把面送来。”
……
在秋玉的精心照顾和王婆子的细致投喂之下,不等第三天,背上的伤口就都已经结痂。
秋玉提前找来了刘义。
“从脉象上看,恢复的不错。”
刘义仍是眯着眼睛、抚着山羊胡,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又看向秋玉,一再确定姜黎背上的每一道伤口是真的都结了痂后,才重新拟了一个方子:“晚些时候,我让乌韭把药送来,还和之前一样,两个时辰换一次药。”
秋玉体贴的记下。
就听到刘义没有眼力见的问道:“姜姑娘可曾向主子讨要了丹参羊脂膏啊?若不能在这个时候就加上丹参羊脂膏的后,后面血痂掉了,抹再多也只能淡化疤痕,并不能完全除疤了哦。”
秋玉面色微变。
她正欲上前将刘义扔出去时,姜黎缓缓开口道:“怕是要让刘大夫失望了。这几日我都不曾见到过大人,更不要说与大人提及丹参羊脂膏一事了。”
她很是歉然的低头:“叫刘大夫你失望了。”
原以为,刘义会面露失望,然后离去。
不曾想他竟一脸的错愕:“不对啊,这几天将军不都在……呃。”
忽然想起什么的刘义像是被人一把扼住了脖子,口中发出短而急促的嗬嗬声,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那什么,我突然想起来我那药炉上还炖着药呢,先走一步啊哈哈哈哈……”
刘义尬笑着,飞速逃了。
可他这般明显的异样,不论是秋玉,还是姜黎,都不曾在意。
“换药之后需要躺上半个时辰,不如奴婢先给姑娘弄些饭菜回来。姑娘想吃什么?”
“我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秋玉姐姐呢?”
“奴婢想吃的,那可就多了。”
秋玉掰着手指头报了一溜的菜名,“真是没想到王婆子做的饭菜也那么好吃。”
姜黎眼睛弯弯:“那就挑姐姐爱吃的,我都可以的。”
秋玉立时高高兴兴的去了。
吃饭的时候,乌韭送来了后面三天的新药,略叮嘱了秋玉两句,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看着乌韭离开的背影,姜黎若有所思。
“乌韭他们最近很忙。”
似是知道姜黎心中所惑,秋玉说道:“那天苏县主气得离开后,径直离开了庄子。还趁着夜色,甩掉了随行的仆从和护卫,至今去向不明。”
姜黎一惊:“苏县主失踪了?”
秋玉却莫测的笑了笑:“自然不是。”
姜黎怔住。
“不过更多的,奴婢就不好说了。”
秋玉忽然放下了筷子,起身福了一礼,一脸认真的道歉:“还望姑娘不要怪罪。”
姜黎唬了一跳。
这些日子下来,姜黎见到最多的就是秋玉认真中不失调皮外向的模样,叫她险些忘了秋玉真正的特质是“一板一眼”。
她忙将秋玉扶了起来,正要说什么,门口洒下一片阴影。
姜黎还没来得及看过去,秋玉便转了个方向又福了一礼:“见过主子。”
逆着光,慕凌川脸上的神色看不穿,他淡声吩咐秋玉:“下去。”
秋玉立时往外走去,只是走出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奴婢还要给姜姑娘换药。”
姜黎敏锐的察觉到慕凌川周身气息变得恐怖。
怕秋玉被慕凌川迁怒,姜黎忙道:“没关系的,秋玉姐姐晚些时候再来吧。”
秋玉飞快的看了姜黎一眼,见她不住的朝着自己使眼色,到底没在门口杵着了。
前脚秋玉才走,慕凌川便关了房门,气势逼人的走近。
“先是玫娘,如今又多了一个秋玉。”
他冷冷笑道:“姜黎,你竟有这般笼络人心的心机手段,以往当真是本将军小瞧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