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少年的爱是本能, 是烧不尽的野火,在春日一次次再生。
一个从未被爱过的人懂得什么是爱吗?
接吻时,孟拂枝怔忪着注视他, 眼睫轻颤,钟翊的手覆上她的眼睛,轻笑道:“阿姐怎么这么呆啊。”
他的掌心温热, 轻覆上时仿佛带起震颤的细小电流, 叫人难以忽视。
孟拂枝张了张嘴,下一秒被他更深地侵入, 发出低低的轻哼声,她嗅到了他身上的气味, 像是烈性朗姆酒,又像火苗燃起的烟雾,温暖而又引人沈沦。
他单手扶着她的腰, 圈搂着人拥吻, 又虚虚拉开些许距离,生怕压到她的伤口, 干燥的双唇被润湿, 孟拂枝偏头,靠在他肩上轻轻低喘着。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仿佛都烧了起来, 她推开他, “钟翊。”
凶巴巴的,但又毫无威慑力,钟翊笑:“我在。”
沈默良久,孟拂枝叹了口气, “我没法对你负责。
她从他怀里不费力气地挣脱了出来,钟翊垂眸望着她:“阿姐什么时候负过责呢?”
他们一次又一次地接吻, 可那些夜晚仿佛只存在于他的记忆中,每一次醒来,孟拂枝都会对他更冷淡几分。
钟翊早已不奢望她的承诺,“只要阿姐不赶我走就好了。”
他卑微得叫孟拂枝一时失语。
钟翊低头又要吻她,她没有躲开,擡手搁到他肩上,像捏起边牧皮肉一样捏了捏他的后颈肉——他太高了,她本来是想摸他脑袋的。
察觉到她的意图,钟翊主动放低了上身,微微屈身,孟拂枝的手指碰到他的头了,穿过蓬松的碎发,她屈指敲了敲:“你成天都在想什么呢?”
“是我引诱了阿姐。”他温热的指腹摩挲过她的下唇,吐息危险而温柔,“阿姐什么都不用想,只要开心就够了。”
孟拂枝顿住,轻声慢语:“你不需要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他不必委曲求全,也无需摇尾乞怜,是她纵容他走到这一步,是她一次次放任了他的得寸进尺。
她没有想象中那么清白——孟拂枝不愿面对,耻于承认,钟翊便揽过所有责任,独自负重涉远。
不等他回应,孟拂枝后退一步,差点绊到里奥,它不开心地嗷叫一声,她无奈叹息,“抱歉,对不起。”
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她没有再躺回沙发,转身回了卧室,笔记本搁在膝头,屏幕亮光熄了又灭,如此反覆。
起身洗漱时看到漆黑的客厅,看不清人影,她按亮了一盏壁灯,钟翊蜷缩在矮短的沙发里,闻声擡头,昏黄的光晕染透他的发丝,照得平日过分锋利的面孔格外柔和。
孟拂枝楞了半秒,很快反应过来,下意识道:“没事。”
钟翊正要起身,闻言识趣地继续躺下,眼睛却没有再闭上。
洗手间内,孟拂枝冲完脸后对着镜面左看右看,看完后忽地走神,出去时见钟翊坐了起来,状若随意道:“被子在那边收纳柜里。”
说完她也不看他,径直回了房间。
手从门把松口的刹那,她的心跳莫名加速——她没有再锁门。
孟拂枝分不清自己是在信赖他,还是在渴望他。
她一觉睡到自然醒,这阵子她混乱的作息被调整得正常了许多,起来时虽没有神采奕奕,但也比昏沈沈的晚上好多了。
就连再次看到钟翊时,也不再举止失常,镇定自若地打了个招呼。
“阿姐早。”他正半蹲在地板上和里奥玩,闻声转头同样回她,露出一个令人心旷神怡的微笑。
那张脸一早上就叫人心情很好,孟拂枝神情缓和许多,“昨晚睡得还好吗?”
钟翊笑容扩大了一点,露出尖尖的虎牙,这个问题的答案当然只有一个:“很好。”
被子已经叠了起来,比上回在这受冷脸地过宿不知道好了多少。
钟翊站了起来,洗完手拉开餐椅,把还热着的早餐端了出来。
她现在忌口太多,吃得简单做起来却不轻松,孟拂枝饿了,松软的面点入口,叫久日不识滋味的她差点咬到舌头。
“你做的?”孟拂枝也算吃遍申江,这味道堪比名厨了。
她虽然不开火,但形式功夫做得十足,家里厨具设施一应俱全,钟翊最近没少采买食材,点了点头,孟拂枝依旧惊讶:“……你学过?”
钟翊失笑:“刚学的算吗?”
什么叫天赋?就连下厨也上手得这么快,孟拂枝有时候会思考上天到底给他关了哪扇窗,除去无法更改的原生家庭,钟翊似乎只在她身上执迷不悟地吃过苦。
孟拂枝一下子又惆怅起来,擡眸瞥了眼人,“你最近不忙吗?”
毕业论文,还有快上线的新作,忙到焦头烂额也不奇怪。
她想起了他此前消失的那段时间,如果不是在崔景曜的车上意外碰面,又在她遛狗时偶遇,她真的以为他退出她的生活了。
那天晚上他要去旧西坊,他要回老家吗?
“已经告一段落了。”钟翊回得很简单。
不管是毕业升学还是用兴趣赚钱,对他好像都是容易得不值一提的事。
孟拂枝不由感慨,随口问:“新游戏什么时候上线?”
李朵给她的demo并不是完全版,她还没有通关,两人聊天记录停留在前天慰问病情,孟拂枝感谢了她扶自己去医务室的事,李朵还想来医院看她,被她婉拒了。
她一直没主动给游戏反馈,李朵也不问——但孟拂枝知道她是在意的,朋友圈每天都在哀嚎更新游戏动态,画图一张接一张。
《笼中人》的美术风格和钟翊上个独立制作的游戏差别很大,有专业画师参与,手绘建模的打磨程度高了许多——让钟翊自己优化也不是做不到,但进度上肯定要慢很多,他也不是对任何领域都有十足的热情的。
李朵的画风很有辨识度,在年轻一代里也颇有人气,钟翊给的报价慷慨,她第一次有这样深入参与游戏项目的体验,还是她看好的项目,兴趣自然相当浓厚。
孟拂枝总觉得自己失礼,打算抽时间请人家吃顿饭,或者送个礼物。
钟翊答了上线时间,他一人做的游戏是没有宣发的,但秉承着对团队负责的原则,这次他拨了一笔预算让他们安排,把整个代码和玩法设计完成的他退居幕后,放手得非常痛快。
这在创业团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可钟翊在这方面似乎真的没有多少掌控欲。
孟拂枝却敏锐地察觉这可能和游戏主题有关,他并非要缅怀母亲,关卡更像是无意识中的情感投射,他意识到了,因此而回避。
人终其一生,都在为年少不可得之物困扰,越是聪明的人,越是容易堕入这一魔咒。
对钟翊而言,亲情是如此,爱情亦然。
孟拂枝不想伤害他——她大可以陪他玩,可她不能看他越陷越深,她迟早是要离开的。
她喜欢他——是的,她已经可以坦然承认了,可正因如此,她考虑的才更多。
孟拂枝不想做恶人,她希望他能被善待,而非被不负责任地轻易抛弃。
白日里她在书房频频走神,受邀撰写的书评随笔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没多久转而翻起上次没读完的书,她出门倒水,钟翊就坐在餐桌前敲键盘,擡头示意了一眼橱柜,孟拂枝就看到了一杯鲜榨果汁。
是她喜欢的多肉葡萄,以前她自己也做过,成品不尽人意,阳光玫瑰在榨汁机变成一言难尽的糊糊,榨出来颜色和黑暗料理差不多,味道更是甜得齁人。
钟翊做的这杯却很完美,甚至还保留了几颗果肉,入口也比想象中清淡宜人。
“要是冰镇一下就更完美了。”孟拂枝顺口点评,钟翊瞥她,好笑,“阿姐还敢碰冷饮?”
她在国外待久了,什么都习惯要冰的,这会儿依旧不思悔改:“就是要冰的才好喝。”
果汁要冰的,酒也要冰的,平时喝杯水也要冰的。
钟翊对她这习惯很不赞同,但不敢教育她——她当然知道这不好,不改无非就是不想改。
休养在家,孟拂枝的日常除了效率极低的工作,就是看钟翊烧菜,她也试着想自己上手,兴致勃勃地接过锅把手——下一秒锅底就咚的一声直接贴在了燃气竈上,“……怎么这么沈?”
她使劲才单手把锅端起来,不敢置信:“你还给我换锅了?”
钟翊眉毛稍扬:“之前的平底锅根本炒不动。”
那是买什么送的来着?孟拂枝也不记得了,反正她也没怎么用过。
公寓的厨房很小,油烟味一出就呛人得厉害,她没多久就受不了了,由衷地佩服起在里面闷那么久的人,可钟翊就跟没感觉一样,孟拂枝忍不住问他:“你是不是切洋葱也不流眼泪呀?”
“……”钟翊被她逗笑了,差点呛到,“你把它放水里多冲洗几遍,切快点就不会流了。”
孟拂枝并不是真的想听经验,“哦”了一声,又道:“我其实不怎么喜欢洋葱的味道,你下次可以不切它。”
钟翊一直很关注她的喜好,但毕竟这些年来往少了,总有疏漏的时候,她的口味也不是一成不变,他要是完全了如指掌她才觉得可怕。
见他惭愧地要道歉,孟拂枝制止了:“不用太在意,你不确定的直接问我就好了。”
他不需要根据蛛丝马迹地去猜,也不需要抽丝剥茧地分析她的意思,他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她就好了。
“我还没有那么难伺候。”她自个儿忍俊不禁,像是觉得很没说服力一样,又补了一句,“真的呢。”
钟翊笑得虎牙都露出来了,要不是他手上还握着锅铲,一定忍不住要捏捏她,最好能亲一口。
阿姐实在太瘦了,一场手术下来又清减不少,他想把她养得更健康一点,不然他真担心哪天她被风吹跑了。
饭后他们第一次联机打游戏,玩的是双人闯关,钟翊带了手柄过来,两人就一起窝在沙发里开始玩。
对任何考验操作的游戏来说,孟拂枝都是个彻头彻尾的游戏黑洞,她非常有自知之明,再三确认:“你确定要玩这个?”
好巧不巧,钟翊挑的正好是她和ethan一直没有通关的那款游戏。
“阿姐怕什么?”他莞尔一笑,“有我在呢。”
他说随便玩玩就好,可孟拂枝怕的就是他在,扶额:“我应该会挂很多次,毁掉你的游戏体验。”
她喜欢玩单人游戏,最好单机,对她而言,玩游戏也是一种很私人的体验。
钟翊自然道:“没关系,我可以陪阿姐‘死’一万次。”
孟拂枝忽然侧头,他也看她,对视不过几秒,她主动移开目光,轻咳一声:“倒也不会让你‘死’那么多次。”
钟翊笑起来:“我不会让阿姐‘死’的。”
他说到做到,难的关卡几乎都被他一手挑了,结果孟拂枝不干了:“你这样让我很没有游戏体验。”
像是一个无解的难题,可钟翊是什么人?他想了想:“阿姐想玩什么样的双人游戏,我来做一个吧。”
孟拂枝这下连着咳嗽了好几声:“……也没有必要。”
她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玩双人游戏,反正一有同伴,她就会很有压力,一些单人时能轻松完成的操作,也会变得一塌糊涂。
“阿姐不喜欢玩的话,为什么还要选双人模式呢?”
模式是她选的,游戏是他定的,孟拂枝回得很理直气壮:“这是我家,我当然要玩呀。”
钟翊又笑得虎牙都露出来了,“我又没说不让你玩。”
“……你看着我玩,效果和双人玩是一样的。”孟拂枝把手柄一扔,往后仰倒靠在沙发墩上,里奥扑过来蹭她,又被钟翊拎走。
“我明白了。”钟翊若有所思,“因为阿姐是很温柔的人啊。”
他忽然抱了抱她,低头靠在她肩上,“我想做一个阿姐怎么玩都不会‘死’的游戏——双人游戏。”
他的脑袋蹭到她的脖颈,比里奥还要暖和,孟拂枝不明白他怎么就跟双人游戏过不去了,“为什么一定要双人游戏?”
“因为我想和阿姐一起通关。”钟翊回答得很诚实。
孟拂枝心口一点点变得饱胀起来,又酸又甜,沈溺其中几乎难以自拔。
那些她怎么努力也过不去的关卡,不通过也没有关系,他会为她制定新的规则,设计适合她的关卡。
钟翊的偏爱毫不遮掩,坦荡得叫人招架不住。
他说做就做,忙的时候孟拂枝就自己玩,她也没闲着,读书备课写论文,还要抽空录播客,chloe和daisy都关心了一番她的身体,新选的文学主题也是从作家本人健康切入,让她更焦虑了几分。
daisy笑她:“可是fiona听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钟翊就在门外,孟拂枝装作在开线上读书会的口吻,轻笑回:“可能是因为有了名正言顺请假的理由吧。”
给本科生上课倒还好,但院里的行政杂活她是一点不想沾手。
节目录完后出门,她看到钟翊戴着头戴式耳机,心下一松,《落日出逃》这档节目就像她的秘密花园,孟拂枝并不乐意太多现实的朋友知道。
或许是母亲过强的控制欲给她留下的阴影,又或许是平日戴面具太久太累,和现实的朋友深入聊天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而她也隐隐排斥和认识的人建立太深的联系。
那是随时降临的不安全感,她敏锐而警惕,小心地将自己保护起来。
秋天似乎过得总是很快,夜晚寒意乍起,日子一天一天的翻。
孟拂枝的伤口恢覆得不错,只偶尔觉得痒,她换了几次敷贴,又去理发店洗了头,每天掰着手指头数哪天能洗澡——难受得她都不想面对钟翊。
偏偏这人还不停地往她跟前凑——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没眼色?
他就是故意的,孟拂枝看穿了,怨声载道:“你怎么还不回去?”
她完全可以自理了,昨天还登台上了课,虽然走路还是龟速,但行动力好歹也算恢覆了五六成。
钟翊对她的变脸也不恼:“我走了阿姐吃什么?”
“……”孟拂枝最近确实吃得很好,尤其饮食逐渐正常后,钟翊变着花样研究菜谱,花费精力之多简直让她不好意思了。
但嘴硬是她最后的倔强,“我可以吃食堂。”
食堂的大多窗口还是要比外卖有保障的,钟翊一看过来,她又改口:“我想吃食堂的烤鱼,你帮我带一份吧。”
为了不浪费他的宝贵时间,孟拂枝决定每天点菜,钟翊就这样从做饭的降格成了跑腿的。
说降格是因为孟拂枝和他说的话变少了。
她会直接把想吃的菜微信发给他,大锅饭也没什么点评的兴致,跟吃盒饭一样简单对付了就算完成进食了。
明明钟翊下厨时她那么不好糊弄,这时候又什么都不嫌弃了——她确实好伺候得很,是他照料得太过精心,反而叫她愈发挑剔了。
孟拂枝开始习惯无处不在的钟翊。
不用她喊,他就会在最恰当的时候出现在最恰当的地点,像是一款全天候智能助手,家务丶做饭丶遛狗一个不落,就连工作和学习也全部居家,好压榨连孟拂枝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她支肘打量他:“你这样让我很惭愧。”
她能为他做什么呢?孟拂枝并不能帮他什么忙,甚至连建议也给不了——在这种事情上,钟翊一向很有主见。
“为什么惭愧?”钟翊反问。
孟拂枝道:“我什么都没做。”
她坐享其成,贪图安逸,却不想负责,能拖一天是一天。
她的道德感还不允许她把他的付出当作理所应当,所以只好一边称心享受,一边自我厌弃。
“阿姐本来就不需要做什么呀。”钟翊失笑,一把捉住过分活泼的里奥,转身看她,“每天能看到阿姐,就已经很满足了。”
孟拂枝也想告诉他,你不用做这么多,每天看到你,就已经很愉快了。
钟翊并不是存在于她想象中的阴暗疯狗,实际上,他经常对她笑,没有冷着一张脸,他也会说好听的话,比谁都乖。
过去孟拂枝总觉得他很会装,她对带着目的的伪装太过敏感,钟翊心怀不轨,她现在依旧这样认为,可那份不轨如今挑明了是针对她的。
无关钟家,无关孟家,只关乎孟拂枝。
她久久没有回答,钟翊便凑过来索吻,仿佛无声地寻求安慰。
孟拂枝拿他没办法,任他吻唇,钟翊的亲吻其实有点孩子气,有时候是可爱的啄吻,有时候是莽撞的吮吸,他的撩拨技巧很生涩——以前她醉酒的时候可没看出来。
也只有这时候,她才会切实感受到,虽然他大学都快毕业了,但确实是才脱离纯情男高没多久的年纪。
他磕到她牙齿了,不好意思地后退,孟拂枝无奈地抚上后颈,他的舌头灵巧地再次侵入,温柔而缱绻,像是怕她不高兴,轻轻地,怜惜地——她不过瘾,咬他的唇,钟翊受不了了,低声喊她的名字:拂枝,拂枝。
孟拂枝不应声,只要他抱她,两人一道跌坐在沙发里,外面天光大亮,室内窗帘半遮,落下一片阴影。
他烙下的吻愈发滚烫,津液交缠,喘息渐重,她的发丝松散地滑入他指缝,如瀑如缎,在日光里几欲迷人眼。
鼻息相闻,他们的呼吸在融合,孟拂枝思绪游离,灵魂漂浮着,探身去亲男人的耳廓,舌尖轻点,转悠一圈若即若离,他的耳尖红得发烫,她好玩地弯唇笑,而后被他一个托起制裁,“阿姐……太可恶了。”
孟拂枝觉得自己还能更恶劣一点,纤纤手指触碰到他滚动的喉结,故意停顿,笑叹:“你不是最擅长学习吗?”
她是蛊惑人心的女巫,投来裹着蜜糖的毒药,他一清二楚,却甘之如饴。
“阿姐不肯教我。”他拉着她的手,放在他脖颈上,用她的右手虎口抵住喉结,孟拂枝掐他,轻声细语,“我怎么没有教你?”
“……还不够。”钟翊屏息,眼神灼热,“阿姐还要教我更多才行。”
孟拂枝轻笑,手上用力,他皮肤偏白,颈上的红一路漫到脸上,秾丽得叫人挪不开眼。
她想起了很多,上回醉酒时她是怎么成心挑逗他的,她意乱情迷,可她知道自己在吻谁。
她没有把他错认成其他人,因为没有人像钟翊。
她走神了。
钟翊喉结干渴难耐,滚烫的吻如疾风骤雨般铺面落下,撬齿深吻,不再温存,如扑食露出獠牙的野兽,贪婪掠夺。指尖挑起她后背的肩带,他们交颈相贴,孟拂枝溢出轻哼,手臂环住他的脑袋,随后靠上他肩头,顺毛摸道:“现在不行。”
白日的阳光透过窗纱,在客厅地面拉出长长的光影,他的五官愈发分明,过长的眼睫垂下,看得人心池摇曳。
孟拂枝没忍住凑首吻了吻他的眼皮,钟翊一下子就被安抚好了,亲亲她的鼻尖,唯独不肯松手:“让我再抱抱阿姐。”
他们不是情侣,却像情侣一样拥抱丶接吻,谁也不指出问题,只安静地沈沦当下。
他晚上还是睡客厅沙发,可孟拂枝躺在沙发上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她喜欢把小腿搁在他膝上看电视,喜欢他按背捏肩的手劲,喜欢他吻她的锁骨,钟翊总是会满足她——比满足更进一步。
她又不小心在沙发上睡着了,睡眠很浅,这一幕让钟翊想起很久以前,她总是熬夜,白天精神不好,靠在沙发上一不留神就困了过去。
窗外是飞雪,白茫茫的一片,钟太太有牌局,钟初凛成日不着家,没有保姆过来打扰她,有时一睡就是整个下午。
钟翊就坐在另一条沙发旁,安静地扭着魔方,一直到她醒来。
那时即便她在睡觉,他也不敢肆无忌惮地看她。
孟拂枝是很耐看的长相,静态时似有古典韵味,而一动起来眼波流转,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年少初见,她为他停步,那一眼漫过无尽长路,从此便是一生。
钟翊将她打横抱起,轻柔地放回卧室床铺,在床沿坐了许久。
他不是一个温柔的人,他的灵魂深处潜藏着一头怪兽,呼啸着压抑着,钟翊知道孟拂枝喜欢他的皮囊,他时常庆幸这一点,至少这样她就看不到那不堪的内在了。
他竭力扮演出阿姐喜欢的样子,爱笑的丶可怜的,独立的,可以黏她但不能依赖她,可以喜欢她但不能爱她——钟翊做不到最后一点,他分不清喜欢和爱的界限,因为他的喜欢和爱都意味着她。
他想要窥探她的生活,侵占她的空间,想要将她的一切都打上自己的烙印,他想要的全是孟拂枝不可能接受的。
那些压抑的欲望片刻不曾消褪,他努力消化,努力隐藏,收敛獠牙,像一条无害的忠犬。然而本性难移,原形毕露之日,便是他被抛弃之时。
呼吸骤然沈重,钟翊给她拈过被角,伸出的手要碰到她脸颊——在毫厘间堪堪停下,他弯身低头,用唇轻轻地触碰她的指尖,“晚安,阿姐。”
他爱她,于是给自己套上牢笼,戴上枷锁,甘心被驯化,主动被圈养。
——如果这样就能让她爱上他的话。
如果不能,钟翊眼神微冷,他拒绝这一可能。
他在沙发坐了一夜,膝盖毯子有孟拂枝的气息,他们最近用同一种沐浴露,身上有同样的味道。
阖着的双眼在日光下缓慢苏醒,门外响起门铃声,多半是昨晚下单的菜到了。
钟翊起身,开门的瞬间,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崔景曜楞了几秒,后退看了眼门牌号,又看了眼衣衫不整的男生,惊疑不定,面露茫然:“……钟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