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修）
042
小郎君只觉得后颈的衣领忽然一重, 双脚也跟着离地。
两只小脚丫在空中晃了晃，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人就被放到了殿外的地板上。
一直等着的小满听到动静, 很快过来。
先无声冲褚南川福了福身示意，这才牵上小郎君的手, 带着人往承乾殿的方向去。
看着两个人离开东偏殿，身影消失在眼前, 褚南川这才关上门。
回身。
目光一眼落到不远处的容洇身上。
殿内晕黄的烛光拢在她通透的肌肤上。
像一块无暇的玉，散出一层淡淡的滑腻柔光。
有些晃眼。
视线微停。
又不受控制地, 缓缓往下滑落。
耳边回响起小太子临走时的那句话。
左手手背好像又烧了起来。
指节在宽袖下僵硬地展开。
被投来的纤影罩住。
是容洇朝他走了过来。
“庭儿已经走了。”
脚尖踮起, 她附到他耳畔，潮湿温热的气息滚过他耳膜。
“今夜, 侍臣要不要侍寝？”
褚南川眼睛里看着她。
馀光里, 也被她的一举一动占满。
看她指尖勾上他腰封，不疾不徐地往外轻轻扯弄着。
是无论如何，也要诱他说出那个要字的架势。
睫毛垂下，顺势将微深的瞳色一并遮掩住。
褚南川握住容洇那只作乱的手。
对那只手的柔软度有了记忆, 他不再覆第一次触上她手时的慌乱。
冷静道一句。
“娘娘告罪, 臣先去一趟浴间。”
人就走了。
容洇目光跟过去, 看他快步离开的背影, 眼眸一眯，笑了。
浴间的水汽格外充足。
袅袅的白雾弥漫而起。
热气遇上温冷的屏风, 冷热交替间, 很快凝成一滴又一滴饱满的水珠。
要坠不坠地挂在屏风上绘着的牡丹花瓣上, 自成一副含苞带露的春景。
盥洗架旁。
褚南川在洗手。
上了药的右手没动。
单只一只左手浸在寒润润的冷水里。
洗了整整五遍。
冷水的凉意侵入到指骨, 那点软腻的触感却依旧残在手背。
妄念好像在肌肤上生了根。
明明什么都不记得……
就连她的脸也是陌生的……
偏偏就……
铜盆里的水液清澈，倒映出男人一双沈沈深瞳。
浴间的门忽然被人打开。
褚南川身形一僵, 脊背直立。
浸在铜盆里的指节激起一簇不大不小的水花，目光随之朝门口看过去。
已经快到深夜了。
整个宫城里，除了容洇，没有人可以在这个时候悄无声息地进到偏殿的浴间。
东偏殿的浴间大小刚好。
但同正殿的浴池相比，自然是有些小了。
浴间里以一扇小门分了一个小隔间出来，外头剩下的稍大一点的空间则用来摆上浴桶。
浴桶和盥洗架间隔着一道屏风。
褚南川要从浴间出去。
必要先绕过屏风，再穿过浴桶。
而容洇一进来，正好，将他出去的路给堵了住。
布料摩擦，动静窸窣。
是容洇在解衣。
脱下的衣物，她并没有放在置物凳上，而是贪图简易方便，直接搭挂在了屏风之上。
柔软的衣料顺滑垂坠而下，一头在容洇那儿，一头在他这儿。
蒙着薄薄雾气的屏风遮挡住了褚南川的视线。
他看不清容洇的面容，视线便因此都聚焦在了她分明的身形轮廓上。
一厘一寸，都是恰到好处的凹凸。
光线明亮的白日，隔着一袭端庄肃穆的宫裙，他刻意控制着视线不去看那些轮廓。
今夜，却分毫不差，一一清楚绘在了眼前的屏风之上。
双手背到身后。
容洇预备要解小衣。
两个人隔着一座屏风的距离。
没有人说话。
褚南川在看着她。
容洇也在看着他。
视线朦胧相触。
容洇解着小衣系带的手微停。
弯起唇角，对着屏风那头的男人笑了一下。
褚南川一怔，猝然背转过身去。
身后。褪衣的微小动静近在耳畔。
忽然。
有什么东西从眼前滑落坠下。
褚南川下意识伸手去接。
几支欲绽的白玉兰映入眼帘。
才刚解下的小衣。
被女郎贴身着了整整一日，浸润幽幽冷香，馥郁芬芳。
甚至还能感受到女郎留在上面的温热体温。
褚南川呼吸乱了一息。
他松开手。
薄薄的布料顺势往下坠，没有直接掉落地板。
而是停在小腹下。
正好搭在了上面。
眼底眸光几番剧烈涌动。
褚南川微仰起头。
胸腔缓缓吐出一口灼息。
薄汗顺着骨感的喉结滚落，缓慢勾勒出一道蜿蜒水线。
屏风上挂着容洇才刚褪下的衣物。
外袍丶襦裙丶小裤……
可能是衣服太多，所以她的小衣才会不慎掉了下来。
擡手，紧攥住那点微薄布料，褚南川要将她的小衣重新放回去。
手臂才刚刚擡起。
听到容洇的声音。
“不必放回来了。那衣服，就当是今夜本宫给侍臣的奖赏。”
所以。
小衣掉在他手上，并非是不小心。
而是她故意的。
褚南川攥着小衣的手一寸一寸收紧。
人一动不动，干站着，生生将那股冲动压了下去。
屏风后。
容洇大半t个身子枕靠在桶壁上，时不时掬几捧温水浇到皎白的手臂上。
水流划过肌肤的动静在褚南川耳边响着。
哗啦——
哗啦——
五感全被裹挟。
就连水声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褚南川都没有意识到。
直到容洇出声叫他。
“过来。”
刚从湿润水汽里出来的人。
就连眼底都是晶亮的莹润。
乌色的潮发披散肩上，女郎身上披了寝衣，却没有穿好，腰间系带松垮地坠下，指使男人：“帮本宫系一下。”
褚南川站在原地没有动。
吹拂的夜风将女郎身上的冷香灌入肺腑，他声线板正得冷清。
“娘娘不该总是如此，”将他当作玩物一般，“随意挑逗戏弄。”
容洇看着他。
一笑。
“侍臣果然是失忆了，连自己的本分都给忘了。”
“男宠男宠，不就是伺候本宫，让本宫戏弄解闷的吗？”
“甘之如饴四个字，当初，可是从侍臣口中亲自说出来的。怎么现在才刚开始，侍臣就受不了了？”
之前的她，也是如此被他对待的。
只是想让他在她之前的处境里，好好体验一下她曾经的感受罢了……
容洇从浴间出去。
暖阁里的支摘窗未完全关紧，翕开了大半格的窗扇。
外头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落下一场春雨。
雨丝斜斜，从窗棂上淅淅沥沥拍过。
吹拂进来的夜风跟着带上几分湿润的潮，冷意弥漫。
听着耳边潺潺的雨声，容洇双手不自觉摩挲了一下发凉的手臂，又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衫。
回过头，看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男人。
她觉得凉意沁人的夜晚，他却半点反应不见。
他似乎总是这样，身上热量充足。
容洇目光自他身上打量而过。
“今夜天有点冷，本宫缺个暖床婢，刚好，就侍臣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