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
065
想到日后躺在床上身残志坚的褚南川, 王德全无言擡手抹起了泪。
外头的角落里,那几根安神细香燃了一大半,烟灰堆积在香炉底部, 像是一小团颜色浅淡的棉花絮。
容洇同胡太医说了褚南川苏醒后又失忆的近况,又隐去其中细节, 简单提了一下宋琰置换药材的事情。
听此,胡太医既后悔又庆幸。
悔的是自己当初单纯看重宋琰的医术, 却疏于考察他人品,如此马虎便将人举荐进了宫里。
庆幸的则是宋琰不敢真在药里下毒, 没有危害到皇上的性命。
只是虽皇上性命无虞, 但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那方面若是真无法恢覆, 成了废人一个……
胡太医不敢细想下去, 当即起身道:“娘娘放心,老臣定当努力想办法调理好皇上的身子。”
“眼下太医署中人手不够,确实需要您在宫中留一段时间,看看能否帮助皇上恢覆记忆。”
容洇说到这, 微微停顿一笑。
“至于其他的, 您刚才也说了, 那偏方既然这么烈, 也是皇上命里该有此劫,治不好也没什么关系。”
容洇的语调听来温和, 和平日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但是胡太医却莫名从中听出来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正觉纳闷, 身旁的容洇已起身,问他道:“或许, 有没有持续一段时间后,毒性会消失的毒?”
胡太医摇头:“不可能,在老臣的行医生涯中,从未听说过这样的毒药。只要是下了毒,毒药就必定会留下痕迹。就连有柔然皇室绝命毒药之称的清风散,充其量也只能做到无色而无味。”
容洇看着药碗里的残渣,擡起手,明秋会意,上前递去一枚银针。
银针入碗,依旧干净,并无变黑的迹象。
可是昨日用银针试探时又分明显示这药是不干净的。
容洇皱眉。
非要说今日和昨日的区别,那便是她昨日害怕药碗里的药汤太少影响银针试药的准确性,所以用银针试的是药碗被尺素推过后不小心滴落在桌面上的药汁。
可是都是宋琰送过来的同一碗药汤,难道留在碗里的和流到碗外的还会有什么不同?
容洇看一眼摆在药碗旁的那方巾帕,手上银针跟着转向。
巾帕是昨天清理时用来擦拭桌面药汁的,过了整整一夜,帕子上沾到药汁的地方已隐隐有几分干涸。
容洇本以为验不出什么,不想银针刚刚碰上帕子上的褐色药渍,黑色便从针尖底部迅速往上蔓延。
站在一旁看着的明秋惊讶捂住嘴:“……娘娘,银针变黑了……”
容洇目光一顿,擡起头,看向胡太医。
“毒,找到了。”
可这到底是什么毒,下毒之人怎么下的毒,为何碗里的药汤无毒而流出碗外的药汤却又有毒,这样下毒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种种问题盘旋在容洇脑海,让她半点头绪也无。
一直到了晌午过后。
雕镂着花纹的窗扇刷着红漆,一格一格将夕阳分割成片片零碎的斑驳光影。
容洇带着人进内殿去看褚南川。
听到脚步声,里头的褚南川擡头往外看过去。
容洇走在最前面。
跟在她身后的除了明秋和王德全,还有一个眼生的老人,应当就是容洇让人寻进宫里的那位老太医。
两个人的目光对上,那老太医面色微有动容,似乎是重见到故人的欣喜,又似乎还含有几分其他含义的遗憾与叹息,对着他几番欲言又止,最终只无声摇了摇头。
褚南川右眼皮莫名一跳,闻到一股由远及近飘过来的浓重腥膻味,下意识皱眉打了个喷嚏。
王德全手捧着托盘走过来,托盘上摆了三四个装满药汤的瓷碗。
容洇看一眼褚南川,出声吩咐道:“行了,把汤放下,你们都先下去吧。”
王德全一边掩鼻一边将托盘放下,临走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一眼褚南川,眼里的遗憾叹息与胡太医如出一辙:“主子您放心,人醒来就好,奴才和胡太医一定努力为您调理好身子。”
褚南川直觉不太对劲,不及深究,眼前视线忽被一层薄薄水雾遮掩而去。
容洇素手端起托盘上的一个瓷碗递到他面前:“头还疼吗?把这个喝了。”
褚南川唇刚微微张开,容洇便顺势擡手,碗里的药汤直接灌入他口中,顺着喉咙流下。
直到手上的那碗药汤被全部喝下,容洇这才收回手。
强烈的腥膻味直冲鼻腔,褚南川下意识反胃,唇被容洇擡起的一根指节堵住:“胡太医说了,这药一滴都不许漏。托盘上还有三碗,都是要一起全部喝完的。”
“怕会影响到药性,本宫亲自吩咐御膳房的小宫女,不要用香料和调料,食材全部原汁原味烹饪熬煮,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一碗汤接着一碗汤下肚,独特的腥味与膻味混合着在鼻腔与口腔里横冲直撞,褚南川下意识屏住呼吸:“……这是……治头疼的药?”
“谁同你说这是治头疼的?”
容洇含笑温声:“这是御膳房的厨子用新鲜采购的鹿鞭丶马鞭和羊鞭熬制的原味大补汤。胡太医说了,宋琰昨天送的药并不能致人头疼,而是使男子不能人事之药。”
“所以,这不是治头疼的,而是用来治阳/痿的。”
褚南川闻言,身形一顿,再回想起刚才离开时胡太医和王德全看他的眼神,一下明白过来:“……娘娘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知道你并没有中毒?也并没有犯头疼?昨天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
容洇步步紧逼,褚南川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至榻上,退无可退。
方才喝下去的补汤药性开始显现出来,呼吸不受控制地燥热,一时不察,容洇已轻易挑开他衣袍。
布料摩擦的声音窸窣,玉腰带被容洇随手一掷,磕到床板,又顺着床帷滚落至地面。
“胡太医说了,那药药性歹毒,碰上一点都不会再有恢覆的可能,现在他们都以为你喝了那碗药,彻彻底底变成一个废人了。”
附到褚南川耳畔,容洇压低的声线顺着他耳廓游走。
“本宫想看看,在外人眼中成了废人的侍臣,取悦人的能力到底如何。”
视线顺着他腰腹,轻飘飘往下睇一眼。
“自渎给本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