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
079
贺凛话落。
高大的金丝楠木御案底下。
废物男人四个字砸入耳中。
褚南川眉目低垂着。
案下光影昏暗不明, 眼睫的暗影投下,遮盖住他眼底晦暗的情绪。
一不注意。
身旁蹲藏着的小郎君已比他更为激动地先跑了出去。
“孤的父皇是最好的父皇,才不是你说的什么废物。”
小郎君牙口锋锐, 踮着脚尖,张嘴用力咬上贺凛撑在桌面上的一只手臂。
尖利的虎牙硌上手腕的血肉。
贺凛吃痛, 皱眉龇牙往后退开几步。
眼神淬上寒冰,面色大变, 盯着扑上来死死咬住自己手腕的小郎君,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恶狠狠挤出:“狗——杂——种, 还不快松口!”
说着, 手腕缓缓要伸向小郎君脖颈。
“庭儿——”
容洇刚要上前。
藏在桌下的男人起身。
护在容洇身前。
一手拎住咬着贺凛不肯松口的小郎君,一手拿起御案上火光正亮的烛台。
松手。
烛台正对着贺凛脑袋砸下。
“嘭——”
烛台重量不可小觑。
砸得贺凛脑袋一阵晕眩。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从御案底下出来的褚南川, 踉跄步子捂着脑袋。
温热咸腥的液体滴滴答答划过他脸庞, 滴落地板。
贺凛定睛。
看清金砖地面上的一滩鲜血,眼前一阵黑,直接倒在了地上。
确认他已昏过去再无意识。
褚南川收回要再砸他一次的念头,放下底座上沾了血的烛台。
牵上容洇的手, 及时往后退开半步, 没被贺凛砸到地上时溅出的血染上。
容洇:“……你……”
褚南川侧过头, 平静面容中, 竟似有几分无辜神色。
“他不是私自从狱中跑出来的?砸晕了再把他关回去。”
容洇:“……”
这……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殿外守着的禁卫军被唤进来。
有了上次在长宁殿里关押被迷晕的贺凛的经验,这次的禁卫军轻车熟路, 直接利落将人拖走。
小太监进来处理地板和烛台上的血迹。
容洇看着他收拾。
馀光不由自主地一转, 又瞥向身旁抱着小郎君的褚南川。
他眉眼沐在烛火之下, 深沈而又内敛, 似乎看不出来什么情绪上的波动。
方才贺凛说的那些话,他一字不落全都听到耳中……
一一对应, 他当不难猜出……贺凛口中所说的那位失忆的皇上,指的是谁……
只是……
褚南川的反应,比她料想得,要出乎意料得平静。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的身份……
目光往下,停在他抱着小郎君的手上。
自庭儿落水醒来后,他似乎就……很有照顾庭儿的自觉……
收拾好了血迹的小太监躬身离开。
褚南川嘱咐小郎君:“下次不能再这样咬人,太危险了。”
小郎君摇着脑袋反驳,还有一点生气:“不行,他不能那样说孤的父皇。”
褚南川无奈揉揉他发顶:“那刚刚咬得牙齿疼不疼?”
“不疼。”
小郎君乖乖张开嘴,露出白白净净的小牙齿:“孤每天早上和晚上都刷牙的。”
容洇听着父子两个的交谈。
注视的目光停留得有点久。
褚南川视线跟过来,知道她今夜肯定有事情要处理:“吵到你了?”
“没……”
容洇刚要摇头。
就见男人放下怀里的小郎君。
“我让王德全来接庭儿回承乾殿。”
脚刚踩到地面的小郎君:?
黑眼珠转转,小郎君抱住自家母后:“孤想和母后一起用晚膳,好不好?”
容洇看一眼外头黑漆漆的天色,想到跟着自己出宫走了一天的小郎君,猜他定然很饿了:“母后这就让人备晚膳。”
王德全很快带着人来布置。
精致的菜肴一道道摆上桌。
等到用完晚膳。
夜色渐深,浓稠的暗色蔓延着,沈沈笼罩住宫城巍峨的剪影。
漱过口擦过脸之后。
小郎君犯起困来。
等容洇发现,人已经枕着手臂在椅子上睡着了。
王德全被褚南川叫进来,轻手轻脚地抱着小郎君出去。
夜里水汽升上来,隔着一层朦胧水雾,廊下檐灯的光芒开始慢慢变淡。
容洇看着王德全抱着小郎君消失在夜色中。
刚才小郎君在时,有些话不太好说。
眼下……
容洇看一眼烛光下的男人。
褚南川:“有事?”
容洇:“……刚才让你躲在桌下,是一时情急才会……”
“我知道。”
男人语气平常浅淡,看起来似乎并不在意。
容洇:“……那刚才贺凛说的那些话……”
“我都听到了。”
“那……”
容洇语气故作轻松:“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有。”
烛火氤氲。
褚南川靠近了些,浑身清冽的龙涎气息跟着笼罩而来。
平静无波的眸子敛去淡然,在暗夜里极具穿透力。
没等容洇说话。
他吻了上来。
唇齿缠绵着。
容洇浑身软了力气。
两个人一起往后倒下。
褚南川倒在地上。
容洇倒在他身上。
腰被他攥紧。
“你也和贺凛一样,觉得失了忆的男人是废物?”
容洇一楞。
觉得自己和褚南川对于贺凛的话里意思关注的重点好像出现了一点偏差……
“……不是丶我没有这么觉得……”
她转过头。
看到刚才被她掷到桌底的那本书册。
书册的封面被打开,里面的小画全是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
交缠着在眼前晃动。
容洇忙将视线挪开:“……你少看点这些东西……”
免得以后教坏庭儿……
“臣是在学习。”
男人气息贴上来。
“娘娘要不要检验一下臣的学习成果?”
乾政殿内烛火燃得足,投照在金砖地面上,带起鎏金般璀璨的光芒。
男人衣袂间带着点独属于秋夜的寒。
肌臂的滚滚热意透过衣襟漫出来,灼得容洇心口发烫。
失去布料阻隔的肌肤碰到微凉地板,转瞬又被男人炽热的手臂捞过。
薄唇顺着她起伏的线条游走。
经过小腹。
又继续往下。
唇舌湿润,触上另一道湿润。
容洇心间微怔。
手下意识攥紧他肩。
不知他是不是真的看着那书册学习了……
总觉得他动作比起之前要轻柔许多……
温热又潮湿的唇舌从内侧凸起上缓缓划过。
和他指腹粗糙擦过的触感大不同。
所经之处,带起一阵酥麻而又难以言喻的痒。
容洇脸色漫起潮红。
忍不住呢喃唤他。
“……褚南川……”
男人擡起头。
她在他口中尝到她的味道。
一侧腿被他擡起,勾上他腰。
他顺势而进。
空虚得到填满。
撑得她指尖微蜷。
殿外传来王德全微轻的脚步声。
将小郎君抱回承乾殿安顿好,他又过来了。
站在门口一觑,殿内空荡荡丶静悄悄,遍寻不见人影。
奇怪。
王德全挠挠脑袋。
刚才明明没看到皇上和娘娘出去的。
王德全重又离开。
殿门关上。
殿宇和门柱之间雕刻的金龙栩栩如生,在寂静的夜色中彰显出上位者独有的庄重与威严。
殿内。
在王德全没看见的御案底下。
人影纠缠而动。
雪色的玉足在烛光中明媚地绽放。
容洇失声。
褚南川带着她坐起来。
容洇有些受不住力,低下头去看。
轻易窥见小腹里他埋出来的形状。
微凉的秋夜,殿内交缠的气息却燥热。
男人伏到女郎耳边,嗓音温润,低沈落下。
“我会记起来的。”
容洇倚着他颈。
意识到他说的是失忆这件事。
“记不起来也没关系。”
御花园救起小郎君一事后,外头已隐隐有些流言。
容洇做好打算,无论褚南川记没记起来,秋猎之后,事情全部解决,她会当着众臣的面将他醒过来的消息说清楚。
男人指腹贴上来,替她擦去方才额上沁出来的点点薄汗。
“再给我一点时间。”
他一定会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