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
083
围猎场上造反的官员和投降的黑衣人悉数被押下去。
有少数几个负隅抵抗的, 也被t容泽带人镇压。
场上众人接着被遣散,各自回到别苑里去休整。
虽说动乱暂平,但已有不少随行的女眷人心惶惶, 收拾东西来找容洇,要请辞先回都城。
眼下乾山外面有禁卫军守着, 出山的人一多,难免秦写墨不会趁着人多也钻空子逃出去。
容洇着急找宁贞, 一连拒了好几个人下山的请求。
“动乱还没结束,请各位稍安勿躁, 呆在院子里不要外出, 若是发现了可疑人员,务必第一时间找禁卫军汇报。”
听到容洇这么说, 一些人知道一时半会不能从山里离开, 也就只能互相安慰着退下了。
至少,现在别苑的各个院子都派驻了禁卫军守着,还算是安全。
但即便如此,也还是有几个赖着撒泼不肯走的。
容洇直接让禁卫军将人手脚并捆给带了下去。
众人见状, 更不敢造次, 一片混乱的局面总算是暂时被控制住了。
各人躲回各自所在的院子里, 静悄悄的, 门窗皆关得严实,连一道缝隙都不敢留, 唯恐稍有不慎便祸及自身。
少了热闹的人声作陪, 就连外头敞亮的秋日都变得凄清下来。
同早上围猎刚开始前的喧闹场面大相径庭。
宁贞不知外面状况如何。
她的院子依旧如往常。
窗棂大开着, 光束热烈洒进来, 在棕色的木质地板上留下一个明显的椭圆光斑。
秦写墨站得地方离那光斑不远,熟悉的五官被细碎的光影衬出深邃的轮廓。
宁贞在他身边绕着圈踱步, 视线从他五官上一一描摹而过。
“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秦写墨依旧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臣不知长公主殿下在说什么。”
宁贞停在他面前,低下头,目光同他平视。
“那秦相现在约见本宫,是要同本宫说什么?”
宁贞擡手,顺着他肩线缓缓往上。
衣袖往下滑落,露出她拿在手上的匕首。
刀刃锋利,冰凉抵在秦写墨颈间。
秦写墨低眸看了一眼那匕首,依旧不动声色:“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别装了。”
宁贞握着匕首的手微颤。
这是她第一次,拿起刀威胁人。
“真正的秦写墨,在哪里?”
“看来公主早就知道了。”
秦写墨笑。
“不枉臣今天起个大早约了公主见面,没白费功夫。”
他生性敏感又多疑,在容洇突如其来加上那一队男宠队伍的时候,他就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想到小满,意识到有泄露的可能,他当机立断便将计划提前了,让部分手下出去演了个障眼法。
在大乾的国土之下,无论比人手还是比实力,他都无法与容洇和褚南川抗衡,只能以退求进先稳妥保存下实力。
步步筹谋到今天,只差最后一点,说不可惜是不可能的……
不过当下最重要的,是他怎么能够从禁卫军层层叠叠包围的乾山脚下全身而退……
匕首抵着脖颈,隐有些微痛。
他看着宁贞努力压抑但仍不住发抖的指尖,往前进了一步。
“公主要在这里杀了臣吗?”
他往前走,抵着脖子的匕首也跟着往里深了一寸。
刺破皮肤。
鲜红的血液涌出来。
“滴答——”
温热的触感淌到手心。
宁贞手腕一躲,握着的匕首也跟着掉落在地。
她怔怔看着面前人脖子上一道涌血的伤,红着眼捂住了嘴。
太像了……
即便是知道站在面前的不是他……
她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对着这么像的一张脸……
秦写墨看着她眼。
窥到她情绪。
知道她是在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这样的眼神,他也曾经在另一个人身上见到过。
口口声声说是喜欢亲近他,结果,却只是借着相似的五官,来思念另一个男人。
好在,他同她也只是各取所需的关系。
她同他那讨人厌的哥哥一样,总爱对他指手画脚。
明明有更好的天地可以图谋,却总是拘泥于柔然那点小小的土地。
口中说着什么狗屁仁义道德,实际上还不是害怕会战败?
他不一样。
对他而言,牺牲点无伤大雅的人命,去获得更大的国土,才是真正值得追求的事。
低下手,秦写墨将地板上的匕首拾起。
“怎么,公主下不了手?这么为情所困,可不是什么好事。”
贺凛那个蠢货,不就是如此?
他费了一番心力,刚将人从禁卫军的私狱里捞出来,结果又巴巴进宫找容洇,转眼就被重新关了进去。
指腹一点一点将刀刃上的血迹擦净,他将匕首重新递回宁贞手上。
他身上流出来的血液温热,皮肤却是冰凉的。
宁贞下意识避开。
秦写墨却比他更快地攥住她手,反而把人往近前拉了过来,手包裹住她手,将匕首稳稳塞进她手心:“匕首锋利,公主可要小心些拿。”
宁贞将手从他手心里挣脱开:“……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秦写墨毫不在意地用指腹抹了抹脖子上的血迹,觉得她虚张声势的样子很好笑。
明明拿着匕首的手都握不稳,还敢大言不惭地说要杀他。
就像之前在宫里的每次遇见,她总是将他拦下,扬言着要结束二人之间的关系。
可下一次,依旧会出现在他进宫的必经之路里等他。
她与他曾经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或许是顶着这张脸,扮演了太久秦写墨的缘故。
他有时竟觉得,或许,就直接成亲了也没关系,反正这张脸这么像,只要他不说,永远不会有人发现……
今日这事结束之后,或许以后都再见不到这张脸,想一想,还有点怪可惜的……
秦写墨哂笑。
宁贞双手努力握住匕首对上他:“……秦写墨到底在哪里……”
“不过是一个什么用都没有的病秧子,公主这么惦记他作什么?反正我们两个的脸都一样,公主将臣当做他不就行了?”
“你做梦!”
窗外。
禁卫军搜查的脚步由远及近。
听到外头动静,秦写墨平静的面色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容洇的动作,比他预料得,倒要快上许多。
在容洇一行进院之前,他先一步上前,将开着的门窗关上。
院子里枫叶葱茏,红彤彤一片。
禁卫军搜查的速度很快,查看过院内回廊和各处偏房,回来向容洇覆命:“娘娘,除了几个小宫女,并没有看到长公主殿下。”
就只剩下门窗紧闭的主屋没看过了。
整座别苑翻了个底朝天,都没看到秦写墨的踪迹。
并不排除,他眼下与宁贞在一起的可能性。
容洇朝带队的容泽看一眼,上前,手轻叩一下门:“宁贞,你在里面吗?”
没有回应。
屋内。
窗棂关上,光线也跟着昏暗。
香炉里的熏香袅袅。
秦写墨一手锢住宁贞双腕,一手捂住她嘴,将人压在门板上。
“公主不是想知道,真正秦写墨的下落吗?”
他卸下伪装,用上自己原来的声线。
陌生的气息像冰冷的毒蛇,绕着宁贞的耳廓游走。
“公主帮帮臣。臣从乾山安全离开,便将他的下落告诉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