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094
“看雪山?”
容洇不知褚南川怎么突然来的兴致。
回过神来, 人已半推半就地被他揽腰带下了楼。
走到门口。
天气晴朗,北境城中的积雪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
融化了的雪水澄澈,连带着将城内积压了多月的战争阴霾也一并洗刷了个干干净净。
街道上的青石板被两旁房檐落下来的雪水浸得湿润。
偶有几个日光未能直射到的角落还剩下几滩小小的白色雪沫。
乍一眼瞧过去, 过分白的颜色晃得容洇下意识微眯起眼。
门口处停着一匹通体红棕色的高大马驹。
马儿哼哧哼哧地擡高前蹄喘着粗气,单看那油光发亮的棕鬃颜色, 便知这是匹难得的先天良驹。
容洇认出这是褚南川的战马坐骑。
平常等闲时候,不会轻易用上它。
有一队士兵列队安静守在一旁, 看到容洇和褚南川,连忙拱手低头行礼:“皇上, 娘娘。”
褚南川拉住缰绳, 托住容洇的手臂:”上去试试?“
容洇扶着他手掌借力。
却偏偏忘了一件事。
昨夜被男人翻折的腿根尚还酸软着。
她微踮的足尖刚用力,腿心一软, 身子控制不住地往旁边歪倒。
褚南川及时圈住她腰, 顾不上身边几个士兵投望过来的目光,直接抱着人翻身上了马。
“驾——”
骏马得到命令,矫健有力的四蹄稳稳跃起,载着背上的两人朝城门的方向而去。
容洇本以为褚南川去看雪山的提议是心血来潮, 被他抱上了马之后才发觉不是。
马背上的马鞍不知什么时候已被他差人换过了, 面积变得更大, 容纳他们两人绰绰有馀。
且马鞍的用料也做了改良, 光滑平整的桦木之上不仅包裹了一层韧性极强的皮革,还多添了一层丝滑的绒毛, 摸上去触感极好, 马儿奔走跑动间也不会觉得摩擦得难受。
一路往北境城郊的方向而去。
城内百姓还沈浸在大军凯旋的欢欣氛围里, 容洇看到不少欢呼着庆祝的百姓, 被他们笑容感染,面上也由衷绽出了笑。
今早她只是在屋内远望着众人的欢呼, 此时身临其境,蓦然有些感慨起来。
她和褚南川这些日子所做的一切的意义,都有了具象化的表现。
容洇出神看着路边不断后退的百姓,身后的褚南川贴靠上来。
“冷吗?”
“还好。”
容洇出门的时候裹了一件雪白的狐绒披风,能抵挡一些路上刮来的寒风。
出了城,骏马的脚步未停,一路直往人烟稀少的远郊而去。
冬日草木萧索,再加之少了主城内鳞次栉比的店铺和高低起伏的房屋作掩护,直接吹到人身上的风越来越大。
褚南川一手控住缰绳,另一手擡起,指节粗粗从容洇面庞抚过,凉温令他眉头一下蹙紧。
单手解开身上的玄黑大氅,褚南川往前一裹,牢牢将容洇锁罩在自己的大氅之中。
他的大氅宽大而厚实,容洇整个人几乎被全部掩住,视野里一片黑蒙蒙的。
五感全被他攫去,只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和体温,铺天盖地而来。
心跳和着风声在耳畔鼓噪地跃动。
容洇靠着他胸膛借力,从大氅里挪探出来半张脸。
刚一冒头,褚南川便十分自觉地朝她靠过来。
他控制着骏马的步伐慢慢停下,棱角分明的下颚抵上她发顶:“看。”
容洇顺着他视线往前望去。
亮堂的光线慢慢在眼前凝聚。
看清楚周围的景色,容洇双眸不由一亮。
“好漂亮。”
从城内一路往郊外而来,景色越来越开阔。
入目是一大片连绵的草地和山峦。
山峦高低起伏,轮廓巍峨。
北境地处大乾最北端,山地丘陵多,地势也高。
天晴了这么多日,山脚的积雪融化,草地上枯黄的草叶露出来,但半山腰和山顶的积雪依旧皑皑。
白霜般的山麓交叠着直指天间,自成一派壮丽之景。
容洇生在都城长在都城,头一次见到这般波澜壮阔的自然之景,难掩眸中惊艳。
“褚南川,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听人说的。”
“谁说的,你就不怕那人骗了你?”
“骗了也就骗了。再说,到郊外,也不一定非要看雪山。”
穿过前边的几座山,往前就是柔然的地界。
他其实,并非第一次来这。
但容洇不知道。
“嗯?”
她追问他:“那除了看雪山还能做什么?”
褚南川以行动回答她。
大手探入大氅之中,托住她双臀,带着她换了个方向。
两人变成了面对面坐着的姿势。
再具体一点来说,是容洇紧贴着他大腿,坐在了他身上。
褚南川掌着容洇后颈,迫她仰起头来,低哑着声对她道:“这里是远郊,很少会有人过来。”
容洇还没能领悟到这句话中的意有所指,眼前视线一暗,他已倾身而下,辗转衔住她唇。
吸吮与缠绕间,大氅深掩的暗处。
隔着衣衫的顶撞与厮磨来势汹汹。
褚南川伸手。
修长的指节顺着布料纹理的方向游走,水汽生发出来,在容洇衣衫上描摹出一个湿润的痕迹。
宫里出品的衣物,走线最是细密结实。
到了褚南川手上,却一下变得脆弱不堪。
刺啦——裙底布料被轻易撕扯开一个口子。
褚南川附到容洇耳畔,吐息灼热:“抱紧我。”
远处山边。
随行护卫的士兵得了褚南川的命令,只警戒地守在外围,不敢近前打扰。
褚南川重新拉起缰绳,马儿继续往前跑。
矫健的马蹄往前高高飞跃的瞬间。
他顶开那道紧致的缝隙,重重闯进去。
容洇无所依靠,整个人像是悬空一般贴靠在他身上。
掩藏在大氅之下的连接处成了她唯一的支撑点。
两人身下的骏马本就是天生良驹,再经由宫中最为专业的牧监教导,最为通人性。
得到褚南川的指令,把控着节奏,在草地上不紧不慢地往前奔驰。
马背上的两人跟着骏马的步伐上下不停地颠簸着。
有了马儿的助力,褚南川无需再主动。
在马蹄高擡半时自然滑出半寸。
踩上地面时又一下全部贯入。
马儿跑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容洇有些禁受不住。
胸口起伏的气息微重。
褚南川却尤觉不够。
借着马儿奔跑的速度和气势往前开拓。
是从未到达过的深处。
容洇额前薄汗沾湿,瞬间收紧。
褚南川抑制不住生理性地抖动。
融化的雪水沾染上二人的体温和气息,湿漉漉地流淌。
一阵毁天灭地的颤栗。
马儿停下来时。
两人已来到雪山另一面的山脚下。
褚南川紧搂着怀中失力的容洇,底下馀韵绵绵。
在二人身后。
枯黄的草丛倒下一小片。
是马儿一路行过来踩踏出来的一条小道。
远处的雪山纯洁而又无暇,在日光的照耀下散发出透亮清凌的光芒。
而在这样圣洁的注视之下……
大氅深处,还在不停歇地继续。
晴光朗照的郊外,明明无人经过。
远处的雪山却令容洇莫名生出一丝被人窥探的羞赧来。
身前的男人尤不自知。
深邃的五官俊朗,气质矜贵而又禁欲。
除了微重的呼吸外,完全让人看不出来他正行着这样的事。
容洇看着他,声线因着他的动作而断续:“……褚南川……你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这阵子。
褚南川愈发喜欢听她在这种时候用这样的声音和他说话。
故意装作听不懂她话的样子:“这样是哪样?”
容洇搂着他颈靠在他身上,顶撞的破碎的嗓音低低控诉他:“……重欲又急色……“
听完她话的褚南川低低一笑。
芝兰玉树丶淡雅高洁丶品行端方丶才貌出众……
这是他作太子之时,最常听到的评价。
但这并非是他。
至少,从来都不是面对着容洇的他。
从少年长至青年的那一夜。
那个难以言喻的梦。
醒来的他盯着脏污的亵裤,带着少年人的羞臊,却又可耻地迷恋。
他对她的欲念,就像夏日的野草,控制不住的疯长……
他所重所急,从来只有一人……
褚南川擡起容洇下颚,高挺的鼻梁轻轻贴上她的t。
“若是知道我很早很早,就对你存了这样的心思,你还会不会应下当年的婚事?”
早到什么时候?
他没有说。
容洇也没有问。
两人静默对视着。
她手勾住他脖子,闭眼吻上去。
就像许多年前,她借着喝醉酒的架势偷吻他的那次一样。
山脚处风大,掀动二人发丝,如墨的发绺纠缠着翩飞。
厚重的玄黑大氅也被吹拂开一个小角落。
能依稀看到容洇垂落在马背两侧的裙摆。
马驹绕着雪山来来回回地兜圈。
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了。
来来回回都是一样的路线丶相同的景,马儿都有些看腻了,也等累了。
鼻子里喘着粗气,无声地抗议。
马背上的褚南川似是终于体恤到了它的情绪。
手箍紧藏在大氅里的容洇,调转方向往城中去。
马蹄声声。
遍洒馀晖的雪山山麓离二人越来越远。
回到城中时,恰逢天边的最后一抹日光落尽,黑暗从地平线上涌上来。
街道上欢呼庆祝的百姓已依次离开,唯城中央的府衙灯火通明,庆功的大宴仍未散席。
驾马从其间经过,隐约能听见墙壁背后推杯换盏的欢愉之声。
褚南川的马在医馆旁停下。
木质的楼梯被人踩过,响起一阵”嘎吱“声。
小屋的烛光亮起,彻夜未熄。
清晨。
融化的雪水滴滴答答落在窗檐之上。
庆功宴后。
大军在北境再停留三日休整,准备启程返京。
容洇和褚南川却不跟着大部队。
上次亲征战事紧急,褚南川未有在北境城内多作停留。
此次方知北境知府作风如此,有些不大放心。
从北境回到都城,途经国内其他城池,他决定趁这次机会私下走访看看。
顺便。
“听说时下民间男女成婚,头一个月时兴二人单独出外游玩作乐,称作新婚月。“
褚南川看着容洇:“我们正好可以补上。”
容洇:“……”
她怎么没听说过这什么新婚月?
容洇怀疑这是他胡乱诌出来的借口。
但行程早已被他敲定,她只能由着他。
从月初慢悠悠走到月尾。
十二月底,寒气更重。
连绵的乌云低低压在天际。
容洇和褚南川赶在落雪之前归宫。
长宁殿前。
宁贞丶秦写墨丶容泽丶王德全丶明秋……
众人皆站在宫殿前翘首以盼地等候着。
容洇朝他们走近,一眼看到站在容泽脚旁的那道小身影。
天气冷,小郎君裹了一件小披风,毛茸茸的白色滚边包着他的小短脖子,更衬得他的小脸蛋粉雕玉琢似的精致。
容洇低下身子朝小郎君伸出手:“庭儿,母后回来了。”
小郎君早就等不及了。
迈着小步子一头扎进容洇怀里。
容洇将小郎君抱起来,亲亲他被冷风吹得通红的小脸蛋。
小郎君扒着母后的耳朵,小小声地说自己这些日子在宫里都做了什么。
容洇认真倾听,时不时出声应他。
小郎君说着说着,突然停下来。
小手指着容洇脖子上一个明显的红点点。
“呀,母后,你这里怎么被蚊子咬了?痒不痒?庭儿给母后吹吹。”
“咳……没事,母后不痒……”
容洇轻咳声,回头瞪一眼路上以新婚月为借口大肆作乱的罪魁祸首。
她把手里的小郎君递出去。
“庭儿,去和你父皇说说话,你父皇也很想你。”
久别重逢的父子该说什么互诉衷肠?
褚南川不是很确定。
无论是恢覆记忆之前,还是恢覆记忆之后,他同小郎君的相处都还不够多。
褚南川从容洇怀里接过小郎君,紧蹙着眉头迟疑问一句:“这些日子,有没有好好练字习武?”
小郎君:“……”
他突然不是很想父皇回来了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