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是夜,挽月居内的烛灯摇曳,拉长了离云彻的影子,她还坐在屋内的桌子旁,外面丝竹之声减弱,宴会估计也快结束了。
宴会结束之后,应该是要回周都的。
这几日姜肆对她所作所为没之前那么忌惮,可也不至于到信任的地步,以后还留在姜肆身边也许依靠大周的资源,但大周对离赵之争如此冷淡,她一个小良娣怎么能运用大周的资源帮她光覆离国。
几经思考,她还是决定要逃。
偷偷换上那淡蓝色衣裙,准备去寻阿洵,可刚出转角,姜肆那鬼魅一般的身影便出现在她面前,“想去哪?”
“你派人跟踪我!”离云彻见姜肆这几乎同她心有灵犀的行迹,忍不住出声骂道。
“当然,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总是要逃,从前我只当你是信王府的人,现在我倒是想问问你与离国是什么关系。”姜肆眸光微冷,定眼瞧着她,势必要把她看穿。
离云彻稍稍往后退了几步,直到后背狠狠地撞到墙边才作罢,她望向姜肆那深不可测的眼底,心中纠结万分。
说出来,他会信自己吗?还是会觉得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就算他信了,姜肆这种趾高气昂的人,会允许她回到离国吗?
或许姜肆会帮她从赵手中夺回离国,可那便不是离国,而是大周。
离国不能刚从赵国手中出来,又转到大周的手里。
若是不能和盘托出,她就必须有一个合理的借口,想及此,离云彻还是开口:“殿下,我若如实告知,能不能免了我的罪,让我继续留在东宫。”
姜肆面色冰冷,让她继续:“你先说。”
“其实。”离云彻眼神一转,缓缓走到姜肆面前,开始现编:“妾身自幼长在离国,本是离国派来大周的细作,却没想到进了风仙楼没多久,又被国公爷捡走,以至于进到东宫里。”
“哦,离国人?”
离云彻点了点头,见姜肆并无疑惑神色,继续编道:“是,这次看到使臣,也是希望能回到离国,结束这场闹剧,但今后,妾身定然努力侍奉殿下,不再想其他是非。”
姜肆垂了垂眼,不知道到底信了几分,离云彻想着要不再说些什么,却听他忽然问道:“你与这离国使臣之前可否相识,你可知他是谁?”
离云彻闻言一楞,这是考验她究竟是不是离国人吗?可姜肆算漏了,这点上她并未说谎,她确实是离国人,只不过不是阮青。
她语气坚定:“离国世子,离云洵。”
蓟州的晚上仍有些凉意,清冷的月光如水般照亮整个庭院,院中两人身影重叠,距离却十分遥远。
离云彻双手环抱胸前,仍感觉有些凉意,却见姜肆仍无任何动作,忍不住出声催促:“殿下?”
她看姜肆并无动作,估计是信了自己,庭中凉意渐深,离云彻刚想迈步走向挽月居,姜肆身影一动,突然伸手把她拽到身旁,“算了,明日便回都城,你若今后不再出逃,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你如果贼心不死,我也定不饶你。”
离云彻赶紧陪笑:“一定,一定。”
第二天一大早,离云彻就被几个小丫头赶鸭子上架似的赶上了马车,本来作为东宫的姬妾,她应该和姜肆坐一架马车,但姜肆没提这事,离云彻也乐得清闲,在自己的马车上睡得昏天地暗,逍遥无边,就这样过了一天,晚间就住在附近城里的驿馆。
这一路风平浪静,夜晚也没再发生什么其他的事,只是姜肆这几日都没见过人影,离云彻暗暗松了口气,她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天降丈夫,所幸这几日浑浑噩噩地沾了床就睡,只期盼赶紧早点到周都,再这样日夜颠簸她还真是要吃不消了。
阳光从车窗上透了过来,离云彻被这光晃得有点刺眼,慢慢的坐起来,不知道过了多少日子,离云彻把车窗帘子掀开,发现已经到了一座城里,城里的人忙忙碌碌的,看起来异常热闹,她还有些纳闷,怎么回周都还会经过如此热闹的城镇,正巧看到旁边的婢子在煮水,她开口问道:“这是到哪里了?”
“回良娣,到京城了,估计一会就到东宫了。”旁边的婢子脸上带着几分喜悦,眼睛里也是掩饰不住的神采。
“这么快?”离云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又掀开帘子仔细瞧了一瞧,确实是周都无疑,连旁边的酒楼都是离云彻求学常去的那家,她刚才都没细看,连到周都了都浑然不觉。
“是呢,这都进了城里了,等到了东大街就是到了宫里了。”旁边的婢子继续期待着,估计是去行宫好几个月了,到现在才可以回周都看看。
离云彻点了点头,不再回话,顺手拿起杯子想要喝一口,碰巧这轿子向右边一拐,差点把茶水洒在她身上,离云彻心下一惊,还好是安然无恙,但等她回过神来,周围的人声却都静止了,外面似乎异常安静,估计是到东宫的地界了,平常人不敢进这边来叫卖东西的,于是才与外面闹市形成如此对比。
“良娣,到了。”外面的婆子走了进来,通报了她一声,却不见要把她领下去,她回头看了刚才煮水的那个婢子一眼,那婢子倒是个机灵的,凑过来悄声说到:“良娣,这是殿下的乳母,自是不伺候人的。”
离云彻笑了笑,乳母不伺候人这种说辞她自是不信的,估计伺候的不是她罢了,只不过离云彻没想到都这样了陈良娣还要给她下马威看看,也不知道是何居心。她搀着马车上的煮水婢子下来,院子里有不少人等着她,都是之前的熟人。
“听闻妹妹回了,也不派人知会我一声。”一道娇媚的声音从前厅传过来,离云彻心下疑惑,还是向外面走去。
来人也不认生,直接大剌剌就坐在前厅右边红檀木椅上,手有意无意地抚摸着把手上的缠云连枝纹,一身丁香紫的薄纱留仙裙,更衬得来人肤若凝脂,腮若朝霞。一双似笑非笑的丹凤眼,眼波流转处皆是风情。头上并未有繁杂的珠钗,挑了只羊岫玉的簪子,堪堪地插在云鬓斜后方,反而不添媚意,多了些少女娇俏的韵味在。
“主子,这位是撷芳苑的陈良娣。”青桔怯生生的从后面走上来,屏息凝神,生怕说错一句话似的。
这位主子,倒是比她这个主子还管用。
离云彻刚一福身,陈良娣小步挪莲,款款向她走来,右手食指轻轻往她手上一搭,其馀手指一擡,就把离云彻扶了起来,眼神里全是关切,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哭腔,道:“妹妹与殿下一同前去蓟州行宫,自是辛苦非常,娘娘身子不好不能见风,便命我等来为妹妹接风洗尘。”陈良娣一别几日还是未变,但身形却更显瘦削,估计是被这出闹剧给气得吃不下饭吧,毕竟谁都没有那肚量看别的女人爬到自己头上。
“姐姐说笑了,殿下身前缺不得人,妹妹也只不过给娘娘分忧罢了。”她捂嘴轻笑,毕竟不管事实如何,她如今从蓟州与殿下一同回来,就是陈良娣几辈子也求不来的,至于说些什么话刺激她,都不是实在的。
“太子妃娘娘身体不好,还在静养,不过听闻良娣回来,念良娣侍候殿下之德,命奴婢特意在此等候,把此物赠与良娣作为赏赐。”一个锦衣婢子从里面走出来,捧着手中的木盒,来到离云彻面前行了礼。
“多谢娘娘体恤,等这几日安顿好后青娘定去亲自面见娘娘。”离云彻谢过一番,也不敢打开那盒子,就让身后的婢子拿了过去。但心里却犯了嘀咕,这时候太子妃派人来送东西到底是太子妃的旨意还是她陈良娣借人敲打,太子妃她没见过,虽说利益冲突是有,但她怎么也不可能撼动她的位置才是,毕竟自己也只是一个小歌姬。但有的中宫贪图宠爱,看不过得宠的妃子也是情理之中,不过这个娘娘一直称病,也不太像与妃嫔们争锋吃醋的样子,她只希望不再多个敌人便好,不然敌强我弱总是不好应付。
“可是你也知道,殿下政务繁忙,不曾过问后宅之事,太子妃是个福薄的人,成日连绵病榻,我也是不得已,帮衬着太子妃掌管着后宅,区区一介妇人,也不能为殿下分忧解难,能做的也就只有为殿下添丁,为皇室祈福罢了。”
“姐姐能帮衬着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已是顶天的好福气了。”离云彻嘴角往上扬了扬,皮笑肉不笑地反讽道。
这陈良娣是个妙人,句句说自己不得已,句句又透露出来自己是整个东宫后宅的掌事,让她不要轻举妄动。既然这个良娣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落水一事应该也有九成九的把握不让查她出来真相。
就算查出来,可能也无济于事,略施惩戒罢了。
死局啊!
“妹妹说的是。”陈良娣嘴唇一挑,随手拿起来桌上的白玉镶金茶杯,小酌了一口,眉头紧蹙,呵斥道:“这芜蘅殿的丫头婆子们也太惫懒了些,这等货色的茶叶也能入口?平日里阮良娣是个好说话的,可不代表东宫里面没有个管事的了,春桃,夏荷,还不把这些不当人的丫头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