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良娣小心。”一道陌生地男音传来，离云彻猛然睁开眼，发现湖面的水已经打湿了她的鞋面，她猛然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湖岸上，刚才，分明是阮青的记忆闪过，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这种回忆方式让她本就孱弱的身体有些吃不消，眼前的景色逐渐明朗，离云彻倾靠在一棵柳树旁，再一次闭上了眼睛，一片黑暗，除了黑还是黑。
离云彻把眼睛睁开，湖面平静无波，月光清澈，一切都没有变化，她喟叹一声，本想转身往幽兰殿走去，却发现自己地身边多了一个人。
“良娣为何深夜在此？”那个男人看她神情恍惚，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开口，等到离云彻略微放松了才找到话口，离云彻向那个男子的方向看去，一身黑衣，这不是方天骐是谁？
“你怎么还没走？”离云彻下意识出声问道，丝毫没觉得有什么错处。
方天骐闻声一楞，眼神止不住地闪躲，才方明白之前那屏风中的身影是谁，心下思忖良久，还是不咸不淡地回道：“夜间湖边危险，良娣还是小心一点好。”
离云彻轻轻点头，望向方天骐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探究，不知道该不该问他，一时之间为难起来，但若要以阮青的身份问起来这诸多的事情，一些因素很难解释。
“你...为什么在后殿？”离云彻缓缓开口，最后还是没敢问出最关心的问题，反而是找了个颇为暧昧的问题，方天骐霎时间身影一怔，两人距离拉开，离云彻看向方天骐的眼神，杀意尽显。
“顺道而来，顺心而为。”方天骐眼神逐渐清澄，杀意逐渐也淡了下去，但离云彻还是对那一瞬间的杀意耿耿于怀，这分明是什么身份被暴露时才会显露出的敌意，方天骐身上有太多秘密，目前祁公子那边已经被姜肆发现，她需要另一个帮手。
“方天骐，也是你顺心而为的结果？”离云彻将他步步紧逼到刚才歇身的柳树下，方天骐眼神大恸，脑内疯狂旋转，嘴里不断呢喃着：“不可能，不可能。你...是谁，为何会...”
“我是谁，呵，知道你身份的还有几人？”她不慌不忙地反问，非要把方天骐的身份问出来才作罢，他若是不敢说，自己还有最后一手牌。
“你是离国人。”方天骐不愧是谋士，一番话滴水不漏还让离云彻率先暴露了身份，她眼一眯，语气冷冽，回道：“和方先生说话就是痛快，你如今变换身份效命大周，世子早就不爽，命我前来特意调查，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世子...”方天骐陷入了沈思，似乎对这个称呼感到有些陌生。
离云彻不禁苦笑，老天爷可怜她再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可惜这边的事情居然比离国还要覆杂得多，但也让她逐渐看清了这暗潮涌动的景象，到底是谁在推波助澜。
“方天骐，离国已灭，不管怎么样，你对不起世子的栽培。但...”离云彻话音一转，定眼瞧着有些心神不宁的方天骐，“你若肯为世子做事，也算功德一件。”
“我如何信你？”方天骐冷冷回道，并不完全肯信她的一面之词，离云彻也不意外，从小方天骐就是他们几个小辈中最为圆滑的那一个，能为姜肆所用也是臭味相投了。
“如何信我？呵，你与世子那年相识，世子身体虚弱不应为质，当日你进宫觐见，是不是说你要替他去？”
离云彻少时记忆随着生命的逝去已然不甚清楚了，但她起码还记得那日方天骐觐见，分明是方家给离王出主意，要方天骐代去离国为质，如今细细想来，方家便是从那时候悄生萌芽了。
“你和世子到底什么关系？”方天骐听到对面女人如此详细的描述，心中越发怀疑起来，眼前这个良娣早就被他们的人调查过好几次，身份背景都没有问题，怎么会...
“很熟，非常熟，熟到我知道他的一切。”离云彻眼神坚定，哪怕这话语在当前情境下显得颇有些暧昧，她慢慢往前，凑近方天骐的身体，还是那股正殿常用的佛手柑香，经久不散，环绕在二人身边。
方天骐没想到眼前这名柔弱不堪的女子会将他逼到这种境地，他几经周转来到大周，离国的那些记忆早就被他封存在那些不知名的角落。
“世子待你不薄。”离云彻看向丝毫没有触动的方天骐，她不禁为之前的自己扼腕叹息，怎么就什么一点都没看出来方家的计谋，还傻傻地自己只身去了大周，明明，方家早就为方天骐铺好了路...至于赵国，应该也有联系才对。
方家，原来才是这整个事件的导火索。
那场整烧了三天三夜的大火，缺了谁都不行。
“我帮你。”方天骐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整个人有些颓废，“我如今来到大周，是方家的指示，方家在几国都有眼线，后来，我随着离云彻来的大周，几经周转被陈家的人引进，到了太子东宫，至于东阳那边，我只能说我不清楚，可陈家这次要换陈亭眉参加宴会。”方天骐犹豫半晌，看着离云彻略有焦急的眼神，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离云彻听到这个消息并不奇怪，陈家想多知道一点消息也不是什么秘密，同样陈家也需要在宴会上揭示它那太子后苑的霸主地位。
方天骐见离云彻面色一沈，开始仔细盘算起来，这女子不像是离云彻派来的探子，倒像真是个东宫良娣一般开始为宫里生活做打算，面上不禁露出一些轻视之意，却没想到被离云彻看在眼里，她心下疑惑，不知道又是哪句话扰乱了这位小公爷的心神，让他一顿鄙夷，索性开口问道：“你觉得不妥？”
“不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方天骐顿时收敛自身的情绪，变得平静下来，神情严肃，眉头紧蹙，搞得离云彻也紧张起来，一时之间只听得两人的呼吸声，方天骐望向离云彻，本就白皙的皮肤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如精灵一般，不似人间真人，不禁看得失神。
上方一队守卫打着火把走了过来，离云彻眼疾手快，将两人隐入草丛之中，悄声威胁：“你若与方家通气，与姜肆通气，都要仔细想想，再做打算。”
“我知道。”方天骐叹了口气，只觉造化弄人。
说罢，他见那群侍卫走后，悄然溜走。
离云彻看着方天骐的背影，最后还是体力不支跌坐在草地上，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一个又一个阴谋已然让她措手不及，又要再编织出一个又一个谎言来促成自己的阴谋，离云彻觉得自己早已被这诡谲的阴谋场同化了，阴谋逐渐在吞噬每一个人，连同它的血肉都要一同吃干抹净，她多希望有一簇光明的火焰来照亮着世间所有的阴谋诡计，但火焰都成为了罪恶者湮灭证据的最佳法宝，明亮的火焰始终照不亮心中的罪恶，她轻轻地靠在岸提上，仰望这遥远的夜空，几片云彩从月间掠过，世间重回一片黑暗。
芜蘅殿内，灯火通明，姜肆只身站在外院之中，不知在等待谁。
不久，从里屋出来一个长脸锦衣婢子，外面套了个桃红色的披风，见是姜肆到了，也不觉震惊，面色平静，俯身行礼道：“殿下，娘娘身体不适，还是过些日子再来吧。”
“她若真不想去，我不会逼她。”姜肆语气冷淡，但并无任何离去之意，那锦衣婢子也犯了难，不知道如何回应，只得躬身谢罪，本该平静的夜晚却变得如此剑拔弩张，门外的褚云叹了一口气，关了门转身回了主殿，良娣应该还在熟睡，她没敢去打扰，径直回了自己住处，却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褚云定睛一瞧，怎么是自家主子，询问的话还没说出口，离云彻率先嘘了一声，眼神示意问她情况，褚云摇了摇头，离云彻没办法，还是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殿下在那边。”褚云小声回答，两人隐在主殿房的连廊处，她给离云彻示意前面明亮的灯火，离云彻擡头看过去，果见一男一女在园中站立，心下有些犯难，不知道怎么绕过去回主殿，她这个时候也不太想见到姜肆，随即问道“殿下什么时候来的？”
“大概戌时，站了好一会了，不知道为什么。”褚云也记不太清，只记得主殿熄灯不久殿下就来了，本来她还以为殿下来找良娣，却没想到径直向西厢走去了，还替良娣惋惜了好一阵。
离云彻没再回应，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褚云的肩，她大致明白这个时候为什么姜肆来找陈亭婉，不过这次他估计要败兴而归了，离云彻看园中两人眼神飘忽，赶紧往前轻声挪了几步，再看园中两人没什么反应，贴近连廊墙壁继续向前走，尽力隐藏自己的气息，眼看就要走到主殿房了，那陈亭婉身边的锦衣婢子突然叫道：“阮良娣怎么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