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v】天师，一刻恍悟
姜汜没能一夜无梦。
相反，他被古古怪怪的梦折磨了一晚上。
他久违的梦到了在深界奔逃的时光，场景无序的轮回着，梦的碎片宛如牢笼，挣脱破碎一个，后面还有无数个。
他疲惫的跑啊跑，突然想到，不对啊，他有靠山啊，他的金大腿呢？
于是随着他的呼唤，梦境给了他变出来了司安先生。他喜极而泣，冲向先生。没想到先生对他诡异一笑，五官顿时碎裂了，露出那张熟悉的鬼脸……
姜汜：……
他瞬间吓醒了。
“呼。”醒来才发现，天已经大亮。这个时间起床，如果要军训的话，就要迟到了。
隔壁床铺已经空了，孟庭湘不见踪影。手机被姜汜放在下铺的桌子上了，他匆匆换好衣服，翻身落到地面上。
“啊？先生？”
出乎他的意料，司安正坐在他的座位上。
外面有大太阳，椅子的位置刚好位于光斑之外的阴影中。
司安换了件很现代的休闲白衬衫，长发也尽数束成了高马尾，还戴了副金边眼镜，正低头看着什么。包裹在黑色西裤里的长腿交叠着，随性极了。
姜汜一时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不会还在做梦吧？
不会变出一张鬼脸吧？！
“晨安。”姜汜还在楞神，司安偏偏头，深刻的五官瞬间就安抚了姜汜那被丑脸伤害到的精神。
这么好看，显然是本人。
“啊，早，先生。”
没等姜汜放松，司安就对他举起了手里的纸，长眉微挑：“你写的？”
姜汜定睛一看，妈耶，这不是昨晚上他只列了大纲的演讲稿吗？！
要命，那上面不但罗列着先生的种种事迹丶群里姐妹们的厨力大放送，还有当时姜汜走神写的一些怪东西……
救命啊！！它为什么会出现在先生手里！！
他写的时候还不觉得，但是这种东西被正主看到了，就超级羞耻啊！
再也不要深夜散发厨力了啊啊啊啊啊！
对着先生那双似笑非笑的异色凤眼，姜汜一边在心里疯狂崩溃，一边硬着头皮强装镇定回答道：“是的，就是那个，嗯，要写演讲稿吗，我就搜集了点材料。”
“挺好。”司安莞尔一笑，他把那张纸对着自己，又看了两眼，然后评价道，“除了不像我，其馀说的都挺好。”
姜汜一时无言以对。
偏偏司安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这人居然对着草稿上那些东西一边啧啧称奇一边念了起来：
“最喜欢的历史人物，司安先生。喜欢理由：第一，先生盛世美颜，括号，这个不能写，括号。第二，先生……”
“啊啊啊啊先生别念了！！！”姜汜疯狂的扑过来，开始抢夺那张纸。
司安从容的任由他夺走了稿纸团成球扔掉，然后极其恶劣的把纸上的内容背了下来：“第二，先生是我的契鬼，我的家人，是对我最好的……”
“求您了，先生，放过我吧。”姜汜往地上一蹲，抱着头阻止声音传入耳朵，“我昨晚上脑子不清醒才写出这种东西的！”
“看出来了，也就这两句还像点东西，剩下的都太假了。”司安停止处刑，好笑的道，“怕甚，敢写不敢认了？再说，现下又无他人，薛小航都睡觉去了。你连听我念都受不住，怎么上台演讲？”
“听您念才可怕啊，您是本人好吗……”姜汜碎碎念起来，“而且那也不是要演讲的内容啊，您怎么能读得出口……”
“行了，莫要在做态了。还算你有点良心，知道感恩。”司安叹气，“我不与你计较，先去忙你自己的。”
姜汜眉头一皱，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您生气了？”他小心翼翼的试探。
“不至于，只是略有不满。”司安伸手点点桌面，用戏剧般的腔调感叹道，“虽说如今很多年轻人都对我有所误解，但是这些与我并无关系，我也不会在乎。只是，连与我朝夕相处丶亲密无间的雯雯，都对我误解甚深，当真是心寒呐。”
姜汜抖了抖：“您这是发展出新爱好了吗？”
“啊，近来在看歌剧。”司安爽快承认了，“与戏剧不同，歌剧的形式更加夸张且盛大，虽然没有梨园的雅致，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不愧是先生。”姜汜扯扯头发，“怎么说呢，嗯，这件事是误会啦，那些东西是别人说的，我只是整理一下。因为，要上台演讲，还是要写点符合主流的东西……”
司安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也感觉到这些被总结的东西和您有些不一样了，但其实，说到底，我也并不知道，两百年前的您是什么样子的。”姜汜略有沮丧的垂头，“您又不跟我讲这些……”
“怎的又成了我的不是了。”司安眉宇一动，“你先去忙你自己，等会与你说这些。刚刚逗你的，你这点小事，还不至于让我生气。”
姜汜这才松了一口气，跑去洗手间洗漱了。
“我马上就好……先生，现在几点了？”
“九点。”
这个时间，肯定有人帮他请假了。姜汜放心的放慢了速度，甚至还冲了个凉，才神清气爽的走出来。
“我好了，先生您说吧。”他其实也不知道先生想说什么，总之是要讲点东西？
司安还坐在椅子上，姜汜想蹲他身边来着，被一把提溜起来了。
“再拿把椅子来。还有，去把薛小航也叫醒。”
姜汜老老实实的照做了。摆好两个椅子，然后把一脸懵的薛航叫醒，像先生提溜他一样，把薛航拎到椅子上。
一人一鬼乖巧的排排坐。
“那么。”司安指指被姜汜仓促间扔到垃圾桶里的那个稿纸球，“第一个问题，雯雯，你是认为真实的司兰章见不得人，还是说，你跟本不知道真正的司兰章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实在是犀利，姜汜顿时被问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司安也不恼，只是看向薛航：“小航，你觉得呢？”
“我觉得，都有。”薛航老实的回答，往姜汜心脏上扎了一刀。
“我也这么觉得。”司安满意道，“那么，第二个问题，若你从未认识我，只是知道了司兰章这个人，今日可还会选择写司兰章？”
姜汜低着头，还是说不出来。
司安又看向薛航：“嗯？”
“他不会。”薛航继续乖巧。
“哦，为何？”司安悠然挑眉。
“因为，他会做，不让他，引人瞩目的事。”
总算知道先生为什么要让他把薛航叫出来了……
姜汜在心里叫苦，可怕，薛小航什么时候把他摸透了！
“原来如此。”司安又开始用那种感叹的语调说话了，他玩的很开心的样子，“那他可会对历史上的司兰章生出欣赏或向往之心？”
这次薛航也沈默了。
俩小孩一起低着头，还是薛航先回答了。
“我不知道，但是我，很羡慕先生……”
听到薛航这么说，姜汜才生出几丝恍悟的感觉。
薛航和姜汜太像了。
他们仿佛走上了不同道路的双子，却有着相似柔软又孤独的内心。
只是姜汜更坚韧，薛航更纯粹。他们都承受过恶意，都不同程度的远离了人群，难免有着共同的向往。
姜汜会不会被司安这样的人吸引？
答案毋庸置疑。
不论置身何地，都痛快洒脱的司兰章，对于他和薛航这样习惯缩在角落里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深界中那轮不灭的血月。
有些好笑，借由薛航，姜汜才看清了自己的想法。
他和薛航，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羡慕着司先生……在他那些沈眠的夜晚，薛航是不是也像他一样，跟在先生身边，获得几分安宁呢？
一声脆响打断了他的思绪，是司安打了个响指。
“最后的问题。”他笑吟吟的问，“雯雯，你可想通过这个演讲得到一官半职？”
当然不是，姜汜摇头。
“既然如此，那么现在我告诉你，我并不介意你随便写一个人，只为完成这个任务。”司安压下声音，“你觉得呢？”
姜汜……姜汜不甘心。
就像他在群里说的那样，先生又不是见不得人。姜汜的确恐慌于被瞩目的感觉，但是他同样有自己的坚持和骄傲。
他就是认为先生很好，为什么不能大大方方的说出来？
“很好，我问完了。”司安起身，避开阳光，绕到另一片阴影下，背对着姜汜他们看向窗外，“做你想做的吧。”
姜汜张张口：“先生，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嗯？”司安负手看着外面的景象，军训的学生站在烈日下，教官挨个检查他们的军姿，汗水和活力透过画面传达给了看到他们的每一个人。
他莫名有些欣慰，头也不回的答道：“我在教你们，怎么活的像我一样啊。”
既然想做，就去做。表达自己并没有任何丢人的地方，也不需要有什么意义。活着，就是要畅快，不是吗？
何况，姜汜已经站在了一个如此自由且广大的舞台上。
“……我知道了。”
姜汜听懂了。
他默默整理了椅子，让两把椅子并肩停在桌子前，然后拉出两张稿纸，两支笔，一支塞给了薛航。
意思很明确，好兄弟，小竈一起开，作业一起做。
薛航不情愿的接过笔，埋头苦思起来。
“先生，您说的对。我确实对您不够了解。”姜汜坐在薛航身边，边写下题目边说，“既然我都要写您了，您总得给我透点东西吧？”
“嗯？也好。”司安莞尔，“更细节的过去，若是遇到了合适的时机，自然会告诉你。至于现在……”
“就说一样吧。”他弹弹袖口，“我呢，其实并不喜欢那些为我歌功颂德东西。那太假了，太虚伪了。”
“我和他们歌颂的那种人，完全不一样。虽然我也做了一些事，但是出发点也好丶目的也好，都和那些傻……那些真正的伟人不同。”
“我不想成为那种人，但是我敬重他们。历史可以没有司兰章，却不能没有这些人。”
“把我归入此类……这是在瞧不起我司兰章，也是对那些真正伟大之人的侮辱。”
说到这，司安叹了口气：“会有机会的。你们会看到的，那种……”
那种烦得要死亮的要命，看一眼都觉得难受，却偏偏让人移不开眼的，璀璨灵魂。
一句话没说完，司安的身影突兀的消失了。阳光之下，烟尘飞舞，阴影中却不见他的身影。
与此同时，开门的声音从门口响起，姜汜下意识偏过头。
是孟庭湘。
他提着个袋子推门而入：“嗯？你已经醒了啊？我买了饭……卧槽！”
孟庭湘一脸震惊的看着姜汜的眼睛：“卧槽，兄弟，你之前戴美瞳，就是为了遮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