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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至和元年的春天, 苏轼终于按捺不住, 向王方打听王浮的婚事, 试探着说想要求娶她,王方以为他在开玩笑, 便笑呵呵地问他:“怎么?令尊和令堂着急你成亲的事了?”

苏轼委婉地回答:“男儿自当成家立业, 我也是想要成家的,昨日见了十娘, 忽的想起来,她好像也年方二八了, 便有些好奇。”

“十娘还小, 她阿娘正四处寻摸着合适的儿郎,还没什么头绪。我和她阿娘都想留她在家多住几年, 倒也没你那么急。”

苏轼心中一喜,又问:“当时沈兄丶范兄都与十娘过往甚密,老师就没有考虑过他们吗?”

“他们都是少年英才, 我自然是喜欢的, 但看十娘并没有那些风花雪月的心思,况且她也和我说过, 希望嫁一个普通点的郎君,就在青神这乡下地方终老一生。他们固然很好, 却注定要卷入政治的漩涡中去, 齐大非偶,十娘并不愿意。”

“可十娘是这世间最聪慧灵巧的姑娘,堪配天潢贵胄丶王孙公子, 为何要委屈了她?让她配一个碌碌无为的乡翁,难道不是一个笑话吗?”

王方哈哈大笑,拍着苏轼的肩膀说:“难怪十娘愿意与你亲近,你这般吹嘘她,我这老父亲听了都替她脸红。和仲啊,都说‘年少慕艾’,你可是心中有喜欢的人了?婚姻大事,自然是要过你父母那一关的,若是有了心上人,不如大大方方地向你爹娘提出来,何必以相思自苦,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呢?”

王方以为苏轼有了心上人,因此对婚姻之事格外好奇,才向他打听十娘的事,却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后生,心里正肖想着他的掌上明珠。

“老师,您难道就没有考虑过我吗?”

王方一楞,外头突然传来敲门声,王瑜不紧不慢地走进来,接了话茬:“什么‘考虑你’?爹爹和苏兄在说什么事?”

“他在说笑,问我为何不考虑考虑他和十娘的亲事,哈哈哈——”

王瑜也笑了:“你和十娘不是亲如兄妹,,就连阿娘都把你看得比我这亲生儿子都金贵,谁会想得到你头上?好了,外头饭菜都摆上了,咱们出去用膳吧。”

苏轼一番铺垫打了水漂,不过只要十娘还没许亲,他就有机会,于是高高兴兴地吃了饭,回家去了。晚间,王瑜把这事当做笑话说给王浮听,不知为何,她心中竟有些异样,对苏轼这次试探十分在意,打算第二天去找他问个明白。

第二日,王浮把苏轼约了出来,苏轼穿着一身天青色直缀,眉目爽朗,见了她便微笑着问好,可王浮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愈加强烈,对着他的笑脸,竟有些烦躁。

“听说你昨日向我爹爹提及我的婚事?”她一着急,连“苏哥哥”都不喊了,单刀直入。

苏轼还来不及回她,她又紧张地问:“为何想要娶我?”

“自然是你宜室宜家,灼灼芳华,孝顺父母,友悌兄妹,更有一手好厨艺。”苏轼斟酌字句,唯恐让她不快。

但他这样的回答显然不合王浮的心意,王浮一双妙目紧紧盯住他的眼睛,声音有些颤抖:“除此之外呢?”

“除此以外?对了,我们自小认识,也算得青梅竹马,彼此知根知底,你饱读诗书,于农事商事都有独特见解,我想我们一定能合得来。”

“仅仅如此?”

他点了点头。

王浮就知道,他是一个不懂“浪漫”的人,他的浪漫情怀,全都赋进诗书中,给了他的亲人朋友,对于一个女子,他能有要娶怎样的女子为妻的认知就已经殊为不易了,怎么能指望他会对自己怀有不一般的情愫呢?

幼时在眉山相处的点点

滴滴突然涌入脑海,他打小就是这副样子,从未变过,轻佻浮浪的“喜欢”丶“爱”都与他无关,他在正事上是尖锐甚至是刻薄的,在家里则有一点自大自我的倾向,但他对亲近的人就特别热情洋溢,这样性格的人实在不是什么良配,在朝廷里他容易因言获罪,生活中又容易因为对某个朋友的真面目了解透彻而不愿伪装,苦面毒舌,最后得罪人家,在家里,你也不能同他争执,因为他是夫君,是你的天,但是如果让她仅仅依赖着苏轼对她的那一点点情义过日子,她实在是过不下去。这会让她觉得是找一个同租的室友,而不是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丈夫。

从六岁眉山初识,他们的联系从未中断过,出于搜集他墨宝的想法,她已经攒了一大箱子他的信件,每次写信她都会啰哩啰嗦地扯上一大堆别的东西,有时候还会写一首小诗,画两笔简画,甚至录下一个菜谱,都是为了抛砖引玉,好得到他的书画。她已经渐渐习惯了生活中有这个人的存在,也打定了主意,不论他将来如何落魄,都会对他不离不弃,做他一辈子的好朋友,但她,就是没想过嫁给他。

同大名鼎鼎的苏轼结婚有什么不好的呢?至多是一辈子辗转流浪,一辈子同他那遍布天下的红颜知己争风吃醋,一辈子操持他那个贫穷的家,从梁上取下一吊钱,去肉食店称两斤猪肉或羊骨,为他洗手作羹汤,炮制羊蝎子丶东坡肉,亲手挖出院中的竹笋,给他整治出一桌待客的席面,等他和朋友们喝得酩酊大醉,出门登山泛舟,还要在家里提心吊胆地等着他回来。若有幸,她英年早逝,还能得到他的一首《江城子》作为追思的悼亡诗,感动无数的后人,然后她家里人就会把她的堂妹嫁给他当续弦,而她坟前的短松冈,已经寂寂无声。

他是一个博爱的人,上至天子,下至卑田院乞儿,爱所有人,唯独不“爱”王浮。

“王浮?!王弗?!啊!”王浮突然眼前一黑,晕倒过去,苏轼一手揽住她的细腰,把她抱在了怀里。王浮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香气,那是她今天取了熏腊肉,松枝混合着各种各样的药材熏烤的腊肉,香气十分特别,经久不散,都侵染进了她的鬓发之间。

苏轼这才仔细观察了她的眉目,她幼时是圆眼,长大了却是丹凤眼,虽然偏向杏眼,但眼尾微微上扫,显得一双眼睛妩媚动人。她的眉毛生得极好看,好似春天新发的柳叶,浓淡合宜。她的睫毛很长,一根根卷翘着,留下极美的弧度。她的鼻子高挺,鼻头侧边有一颗小小的红痣,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估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有厚薄适中的唇,既不显得刻薄也不会显得憨厚,唇色浅淡,没有涂口脂,因此显得清新淡雅。她是鹅蛋脸,下巴却是尖尖的,整张脸还没有他一只手大。

苏轼皱了皱眉,掂了掂手上的重量,发现王浮很轻很轻,但回忆起平时她的样子来,似乎她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洁白如玉的牙齿,右脸颊深深的酒窝,像一只忙碌的蝴蝶一般,在他眼前翩跹,让他忽视了她的体型和重量。他已经习惯了每回见到她,她都会酥酥糯糯地喊他“苏哥哥”,娇俏可人,对于面前这个闭上了明亮的双眼,紧咬着牙关的昏迷了的小姑娘,他反倒有些陌生。

他忍不住把手擡到她的眼睛上方,想象着如何抚摸她潋滟动人的双眸,又似乎听见了她酥糯的声音,化作猫儿般的呜咽,挠得他心痒痒。

她大概以为自己不知道她问的那些话都是什么意思。

从有那种朦胧的情愫开始,苏轼就常常在梦里见到她,不论她嬉笑怒骂,坐卧行走,都是那么动人心魄。只要她一句话,苏轼愿意为她上天去摘星星。

苏轼很喜欢王浮,喜欢到非她不可,喜欢到为了她,第一次忤逆母亲,冲撞父亲,跑出家门就立刻上了王家的门,巴巴地问王先生她可曾许了

人家。昨日,在得知她不曾许亲之后,他心中狂喜,恨不能肋生双翼,冲到她的身边,把她抱起来带回家,藏起来,不让外人再看见一丝一毫。

可他们之间并非没有障碍。门第上,若是王方当初接受了范仲淹的邀请,同他一起去治水,想必现在也应该是个小官了,但那一年纪先生患病,王方放心不下他,于是推辞了出仕的机会。到如今,王方头上还挂着印刷行会名誉会长的名头,与益州知府斗智斗勇,竭力降低印刷行业的商税。

母亲有意让他娶舅家的表妹,却因为姐姐八娘在程家受到欺辱,父亲愤然与程家断绝了来往而作罢,父亲则有意让他娶自己好友孔家的女儿,山东孔家出了孔圣人,又是世代书香门第,嫁给他算是低嫁,但父亲觉得他一定会金榜题名,等他登科后再去孔家求娶,婚事必然能成。

纵使王家有万贯家财,在青神和成都府享有盛名,但在权势面前,钱财似乎不值一提。整个眉山和整个青神的人都认为苏家兄弟俩日后必登高堂,甚至于,因为屡屡在《和乐小报》上发表文章,欧阳修等文坛前辈,比历史上更早地认识到了这一家才华横溢的三个人,年前便盛情邀请他们到东京去参加科举考试。

对于苏洵和程氏来说,他们有更好的结亲人选,没必要选中性情古怪丶桀骜不驯的王家十娘。他们也不是对王家或者王浮有什么意见,因为两家人的关系非常之好,尤其八娘,一半的时间都在十娘身边学习,可正因为关系好,他们才更没想到,本以为苏轼待十娘只是兄妹情谊,他却一心想娶十娘。

人们看到的王浮与苏轼看到的王浮,完全是两个人,旁人觉得她出格,苏轼只觉得她纯真无邪,旁人觉得她神鬼莫测,苏轼却爱极了她身上那种标新立异的风采……

更重要的是,她懂苏轼,比任何人都懂他的抱负,懂他的愉悦,也懂他的寂寥。

苏轼爱怜地将她的鬓发整理好,把她抱上马车,双喜和李书文从远处跑回来,见王浮晕倒,急得不行,连忙问苏轼缘由。

苏轼哪里知道王浮为何晕倒,但他们偷偷见面还谈论婚事,已经是很逾矩的行为了,他含糊不清地解释了一下,催促双喜上车照顾王浮,让李书文赶紧驾车回去。

将要到王家门口的时候,苏轼让李书文在巷角停了车,从车辕上跳下去,又对双喜说:“今日的事不要说出去,赶紧回家,请个大夫来给你家小娘子看看,若无事,让李书文来书院报个信。”然后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王浮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大夫说她没什么事,就是气血不畅,将养两天就好了。双喜还守着她,见她醒了,赶忙过来扶她。

王浮两眼直直地望着床顶,烟青色的床帐上经纬的纹路清晰可辨。她终于知道自己记忆里丢了什么东西了。王浮穿越过来所有的记忆都很清晰,甚至她的记忆力比从前还要好,但她唯独不知道一件事——苏轼的原配是谁。以前她没有考虑过这件事,也就不知道自己不知道,但今天她面对苏轼的时候,脑中突然刺痛,出现了一个人的名字——王弗,出现了有关苏轼婚姻的一切。

现在她明白了,幼时父亲给她取名字的时候说过的“避祸而趋福”是什么意思了,她以为自己叫“王福”,实际上她应该叫“王弗”。王弗是谁,上过人教版高中语文课的人应该都知道,她是苏轼的原配嫡妻,“千古悼亡第一词”《江城子》的女主角。王浮,不,现在是王弗了,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只能活到二十七岁,她想起来了,苏轼的原配也只活到了二十七岁,她死后第十年,苏轼为她写了这首词。这是巧合吗?随着有关苏轼和王弗的记忆一一苏醒,她已经确定了,自己就是苏轼的第一任妻子“王弗”。

嫁给他似乎已经势在必行了,历史

的车轮已经碾到了她身后,从前她指望自己带来的蝴蝶效应能够略微改变苏轼的人生,延缓北宋的灭亡,所以才做了那么多“出格”的事,现在她才明白,或许自己已经活在了历史里,要不然苏轼怎么会临时起意想要娶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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